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yler】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误以为爱by二尘 文案 —— “支彦，你说的都是真的？”叶书微微扬起嘴角， 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睛却红了一圈。 男人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不耐烦道：“是又如何？” 叶书摇摇头，轻声笑了道：“没有，没有。” 说完这句话，叶书扶着旁边的墙转过身去，慢慢的往后走。 支彦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抿紧唇，有一种想要抱住那个人的冲动。 然而，太脏了。 他觉得恶心。 —— 我曾以为你说爱我是真的，原来只是误以为爱。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书、江支彦 ┃ 配角：周尧、陈铭、方孟、江筱、徐玉、贺右 ┃ 其它：冷漠傲娇攻x温柔良妻受 第一章 “好了，你自由了。”狱警一把将叶书推出了铁门外，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容，“以后小心点，别再惹到大人物了。” 叶书穿着一件单衣呆呆的站在铁门外看着狱警。 狱警见他精神不大对，有些无奈的多说了一句：“所有人都知道你没有错，但是你得罪了权贵，就必须背负这个错误的后果。” “兴许是日子久了，别人也没心思欺负你…提前出狱多好啊，别苦着张脸了。” 狱警是在狱中救了叶书几次的好人，只是人有点唠叨，叶书弯起嘴角笑了笑，跟狱警道了别，转身往老街的方向走。 老街前些年虽然老但是很有旧时的气息，如今过去了五年，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叶书一点点看过去，然后挂在嘴角的微笑一点点敛起。 以前的老街有个很大的废弃游乐场，叶书小时候经常去那边玩，带着那个跟小蘑菇似的奶娃娃。 如今游乐场没有了，还有一堵旧墙倚在高大楼林的缝隙里。 叶书扶着墙慢慢靠过去，走到四分之三的时候他停下来，突然咧嘴笑了笑。 他看到墙上有一排被划得歪歪扭扭的字。 那原本该是“叶书喜欢支小彦”的七个字变成了“叶书就是个被人操的烂货”。 烂货。 也许吧。 自己离这两个字确实不远了。 当年判了六年，结果只坐了五年牢，自己这应该算是赚了吧？ 叶书慢慢从墙边走出来，抬头看了眼天，还和五年前一样。 只是，除了天空，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少爷。”叶书站的位置不远处停了一辆车，车窗开了点口，一双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叶书。 “您这会也不开，来这穷地方看这个人做什么？”贺右看着自家祖宗盯着这个恶心的同性恋都一个多小时了，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江支彦回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喜欢。” “……”卧槽你居然还喜欢？贺右一听就炸了，口无遮拦道：“这个人是猥亵你的那个变态啊！” 江支彦伸手按了开关把车窗合上去，无视了刚刚的问题，对前面的司机吩咐道：“开车。” 见江支彦沉下脸，贺右也不敢放肆了。 虽然来江家只是做个兼职，自己没必要害怕江支彦，反正自己不怕被辞退，奈何江支彦冷着脸可以冻死方圆几里的人。 而且，那个男人嘛。 贺右回头看了眼那个站在原地发呆的男人。 简直就像个精神病。 路程开到一半，江支彦突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打电话。 “跟着他，每晚十点把东西传给我。” 言简意赅，江支彦挂断电话，手机也不放回口袋，就握在手里。 只是握住手机的手有些绷紧，青筋凸显。 贺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偏头看窗外。 他突然有些不能理解江支彦这个人。 当年在法庭上那样厌恶的让叶书蹲了大牢，如今这个想护着他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方式虽然怪了些… 该不会…该不会是… “你在报复他吗？”贺右实在没憋住，眼见江支彦脸色缓了些连忙问道。 闻言江支彦愣了一下，转头来面无表情的盯着贺右看了一会儿，冷声道：“滚下车。” “…别，别生气啊。”贺右被他看的不自在，有些慌张的去摆弄车窗。 “如果你姐没教会你言多必失，你趁早从我眼前滚出去。”江支彦又冷着声音说道，堵的贺右弄了一张大红脸。 不明白江支彦为什么生那么大气，贺右有些憋屈，自己虽然是因为崇拜江支彦所以借老姐的关系靠近他，但也没必要侮辱他吧？！ 这头贺右默默憋屈，那头叶书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 没有钱，没有房子，没有身份证，只有一堆污点。 叶书开始往新街走，他想也许他可以找到工作，工作了就有钱，有钱就可以买房子。 买了房子，就有家了。 就可以…有家了。 …… 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叶书身子开始发抖，天气太冷了，可是他只有一件单衣。 好多商店里都有暖气，叶书每家商店门口站半分钟，借着缝隙里透出的暖意稍微缓了缓冻僵的身子。 出狱前几天，方孟还说要他出去了好好买件衣服，要不这样以后娶不到老婆。 叶书笑了笑，伸手握住的自己左手，步伐迟缓的往前走。 娶老婆？ 像他这种人还有什么资格去耽误别人？ 而且，已经喜欢了那个人，还怎么去喜欢别人？ 没有身份证，连最普通的收银员都不能做，叶书思索了一会儿，去了以前工作过的酒店。 叶书刚走进大酒店的时候被保安推了一下，叶书看着对方轻蔑的眼神，在酒店的玻璃大门上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无奈的笑笑，现在这个样子确实和乞丐无异。 “抱歉，我想找一下后厨的徐师傅。”对方执意不让他进，叶书只好放低声音道。 “你这样进去，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小偷？”保安才不管什么徐师傅吴师傅的。 语气轻蔑的让人难堪。 叶书没办法，只好转身走到一旁，在离大门不远处站着。 他想，不让进去找人，那个人总会出来的，等等就好了。 这一等就从下午等到了晚上，叶书冻的手都开始发紫。 以前和妈妈住在一起的时候，冬天总会有很多保暖的衣服穿，还有咖啡色的围巾，每次出门妈妈都会弯下身子帮他戴好。 还会嘱咐他别在外面待太久，早点回家。 今天在外面待的太久了，好冷啊。 叶书准备走几步免得待会动不了，就见徐程从酒店走了出来。 叶书快步不了，只好喊了声：“徐师傅。” 声音出口的时候叶书才发现抖得都有颤音。 还好，徐程听到了。 叶书顿了几秒，朝他走过去，徐程见状，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你是小叶？”徐程前些年刚升职的时候有个小孩跑过来问他收不收徒弟，徐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收了，徐程原本还打算让小孩接班。 只是没多久，这孩子就不见了。 叶书点头，脸色有些苍白，“徐师傅，您这边还招人吗？” 徐程闻言点了下头，疑惑的看着叶书，问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叶书僵了一下，没答话。 “怎么了？”徐程打心眼里还是挺喜欢这孩子，能吃苦天赋又好，做的一手好菜。 叶书垂下眼，问道：“如果是坐过牢的人，您这里还收吗？” 第二章 叶书蹲在地上洗盘子的时候，徐程走过来给他挽了下右边的袖子，然后蹲下来看着叶书红肿的手，刚准备帮他挽左边的，叶书有些慌乱的把手收了回去。 徐程皱着眉头，不解道：“小叶，这大冬天的你就穿这么点衣服也不怕生病。” 叶书见他收回手，才把手重新浸到水里，一点点擦洗盘子。 “没事，我不怕冷。” “我跟经理商量了，让你去做服务生，别洗了，看那手冻成什么样了。”徐程昨晚听叶书说了那句话之后也没问什么，只是让他明早来上班。 结果等自己来上班的时候看见这孩子蹲在地上洗盘子。 一件单衣显得瘦骨嶙峋。 徐程想想自家儿子也就叶书那么大，不知道幸福到哪里去了，叶书这孩子，实在惹人心疼。 叶书闻言顿了下，将最后几个盘子洗好，才抬头朝徐程笑。 “谢谢徐师傅。” 当服务生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冷了。 跟领班拿了制服，熟悉了服务制度，叶书去更衣室换了制服。 “小叶啊！待会下班了在门口等下你徐叔。”见叶书换了身制服，徐程在一旁看的开心，走进厨房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朝叶书喊道。 叶书一愣，嘴上却应了好。 徐叔啊…不嫌弃我这种人么？ 听见领班喊帮忙的声音，叶书才回过神，走到领班那儿帮忙摆桌子。 其实能拿到这个工作，叶书除了感谢徐程，还是要感谢那个人的。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那个人嫌自己手艺不好，非逼着自己来学厨，自己估计一辈子也没办法遇见徐程这样的好人。 轻微扬了扬嘴角，叶书有些欣慰。 还好，还好上天没有断了他所有后路。 江支彦看着视频里的男人，微微眯起眼，伸手将桌上的牛奶拿过来喝了一口，视线始终没有挪开屏幕。 “帮他的那个男人是谁？”一旁已经在书房站了几个小时的陈铭冷不丁听见江支彦的话，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江支彦抬头扫了他一眼。 “是…”陈铭有些慌张，忙道：“是那家酒店的主厨，叫徐程，以前叶书在他那里学过徒。” 江支彦喝完牛奶，将玻璃杯放在一旁，中指在桌面敲了敲，大概十来下的样子，空气冷的陈铭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指尖点在桌面不动了，江支彦冷着脸道：“让那个男人来求我。” “哪个男人？”陈铭下意识问道。 江支彦沉默了几秒，出口的语调更冷了，“叶书。” 陈铭连忙点头称好，心里苦嚎周尧的名字，这次来老板房里怎么能自己一个人来啊！ 陈铭刚准备走，江支彦又道：“明天让周尧回来，赶不回来让他别回来了。” 闻言陈铭大声说好，哼哼哼，就该周尧那个混蛋来应付老板。 陈铭出去之后，江支彦才将视线放回屏幕上，鼠标轻点，画面倒回到叶书蹲在墙角睡觉的模样。 这个人大晚上在外面睡觉也不怕冻死，眉头皱得那么紧应该是冷的吧？穿这么少也不知道多穿点。 江支彦越看越烦躁，起身拿着空杯子下楼去厨房洗干净。 拿毛巾擦干手，江支彦从冰箱里拿出一份快餐，放进微波炉里热了几分钟，拆开一股饭菜香。 江支彦端着快餐盒坐到饭桌前，慢腾腾的吃。 ——小彦，我最近找了个很厉害的师傅学厨，怎么样？好吃吗？ ——支小彦！好好吃饭！不许挑食！ ——不吃青椒那你喝蓝瓶酸锌吗？不喝就吃青椒，还要多吃饭，不然瘦了多难看。 江支彦吞了一口饭，脑海里还存着刚刚视频里男人的模样。 居然瘦成那样了。 面无表情的把没吃完的快餐扔进垃圾桶，起身准备上楼洗澡，手机就响了。 江支彦一边上楼一边听电话，对方说了一堆，江支彦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在最后出声道：“国内没找到？那就去国外。” 挂了电话，江支彦回了房间。 一直在楼下客厅蹲守的陈铭有些出神的看着桌上的水杯。 这水杯上好像有字… 见大老板关了房间门，陈铭才伸手去拿那个杯子。 打量了一圈，才发现杯高四分之三的地方有个Y。 杯底写了一个小小的‘书’。 那这个Y就是叶的意思了，叶书——大老板这两天派自己看着的人。 听说这人当年因为猥亵大老板被告，坐了五年牢。 看这人的样子，怎么也不像变态，难道这年头变态都长的像好人？ 问周尧那个比他早来江家几年的人，周尧只是瞥了他一眼，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哪有人会把仇人的名字刻在自家的水杯上啊？ 这大老板是不是有病啊？ 而且，看大老板看视频那恨不得弄死叶书的样子，为什么又要浪费我和周尧去盯着这男人啊？ 难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真要报复啊？ 陈铭纠结一晚上没睡好觉，第二天周尧六点来敲门的时候，陈铭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吓他一跳。 “老板让你做了什么？”周尧向来冷淡，除了老板，唯独对陈铭和善些。 听到他这么一问，陈铭连忙收拾好脸色，凑到周尧耳边小声道：“我觉得…” “嗯？” “大老板喜欢那个男人。” …… 周尧站在江支彦房前轻轻敲了敲，喊了声：“少爷。” 江支彦一夜未眠，刚好洗了晨澡出来，听到周尧开门进来也只是随意瞥了一眼，然后走到衣柜前找衣服。 “陈铭这小子做事拖拉，我代他向少爷赔罪。”昨晚听到陈铭打电话说大老板让他明天必须赶回来，然后开始吐槽自己这几天做的事简直无聊的想死。 这一听，就知道江支彦不给陈铭好脸色的原因了。 拖拉，话多。 江支彦穿好白衬衫，低着头挽袖子，淡淡应了声“嗯。” 周尧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叶书的事，少爷打算怎么处理？” 虽然这话问的招火，但是如果不问清楚，那个人就连自己都没办法处理。 如果弄死了，哪天少爷突然想起来这么个人，该怎么办？ 如果护着他好好的，要是这大少爷本意是弄死这人呢？ 江支彦听完他问的半晌没说话，直到打好领带，江支彦才抬头看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他来求我。” 周尧见他说完愣了一下，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这才走出来。 陈铭也在外面等，见他出来了便迎上来，“搞清楚了没？怎么弄啊？” 周尧皱着眉头，思考了几秒才道：“先别把人弄死了。” “…就这样？”陈铭有些诧异。 周尧看他一眼，轻一点头，“让他无安身之处，然后带回来。” “好…好吧。”陈铭见周尧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只好住了嘴，开始思量着怎么让那个人无安身之处。 第三章 叶书下班的时候将换下的制服工工整整叠放在柜子里，然后就着领班给的剩饭剩菜吃了晚饭。 吃到差不多了，徐程也下班了。 看到叶书吃的东西不由皱了皱眉，快着步子走到叶书面前，抱怨道：“你这孩子，这种东西怎么能吃！” 叶书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差点噎着，咳嗽半天才回过神来。 将桌子收拾干净了叶书才不好意思的抬头朝徐程笑，“没事，我…” “有点饿…”叶书声音放小了些。 徐程听完也没说什么，就是拍拍叶书的肩。 “那吃饱了吗？”徐程带着叶书往外走。 叶书忙应道：“嗯。” 徐程又道：“这就可惜了啊，我还让你徐婶煮了一桌子好菜。” 叶书“啊？”了一声，有些疑惑的问道：“您这是…让我去您家吗？” “怎么？”徐程眉头一横，像是觉得好笑的问道：“小叶这是不情愿了？” 叶书怔了一下连忙说：“没有没有，没有……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徐程轻声笑了笑，“小叶不是吃饱了？” 叶书闻言顿了几秒，才小声道：“…没，饿了好多天了。” 见叶书头都快低到胸口了，徐程突然觉得这玩笑开的真是。 “成，那就去徐叔家吃饭。”徐程一把搂过叶书的肩，叶书僵了一下，慢慢放松身体，才微微弯起嘴角，跟着徐程往他家走。 到了徐程家，叶书才发现徐程还有个儿子，叫徐玉。 比自己小四岁。 长得眉目远山的，倒是好看的紧。 见到叶书也不排斥，反而递过来一只暖宝宝，声音淡淡道：“重度冻伤，以后别洗冷水了。” 叶书呆了几秒，接过暖宝宝，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熊暖宝宝，叶书露出淡淡的笑容。 “谢谢。” 徐玉昨晚就听他爸说今天要带个人回来吃饭，还要求自己必须回家。 本以为他爸又逼着他相亲，没想到居然是个男的。 而且还是个傻愣愣的，半晌才有反应的呆子。 听说是叫叶书。 “小叶是吧，来来来，坐…”徐玉他妈周萍一见叶书就招呼他上饭桌，叶书抱着暖宝宝有些手足无措，“徐…徐婶…您，您和徐叔坐。”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侧传来“噗嗤”的笑声。 徐玉见叶书看着他，索性笑出了声：“哈哈哈哈你白痴啊。” 叶书抿了抿嘴，没说话。 徐程见状瞪了徐玉一眼，骂道：“你个兔崽子给我滚过来吃饭。” 随后又看着叶书温和道：“小叶，吃饭。” 叶书点点头，坐到徐程旁边，桌子是方木桌，刚刚好坐四个人。 徐玉不情不愿的坐到徐程对面，嘴里嘟囔道：“对外人这么好，对亲生的这么凶。” 徐程没听清，问了句，“你说什么？” 徐玉立马闭嘴。 叶书抱着暖宝宝的手却绷紧的发白。 良久，才慢慢放开。 面对徐程和周萍的好意，叶书只能不停道谢。 徐程为什么对他好，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后来想想，自己没名没钱，光命一条，谁要谁拿去就好了。 还有徐玉，其实也不是故意针对自己的，这人估计是觉得徐程对他管教太严，想要吸引注意力罢了。 何况，手里拿的暖宝宝，确实很暖和。 如果以后赚够了钱，一定要好好报答徐叔。 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吃完饭徐程开口留叶书在徐家住宿，叶书听了立马摇头，说自己家里还有人等着，不能再打扰了。 徐程看他身上那件单衣，上面还有些洗不掉的痕迹，抱着一个暖宝宝反而显得另类。 “好吧，那待会儿让玉儿开车送你回去。” 还没等叶书答话，徐玉就皱着眉头不爽道：“爸！说好了喊大名！！玉儿这个娘炮名不要在外人面前喊！！” 叶书呆了几秒，突然笑出了声。 “我觉得…” 徐玉瞪着他，“觉得什么觉得！不许觉得！” 叶书抬头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笑道：“玉儿，挺好听的。” 徐玉愣了一下，收回视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徐玉，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了，你和徐叔徐婶早些休息。”叶书说完将暖宝宝递给徐玉，然后转头去帮周萍收拾碗筷。 周萍心善，看见叶书那双手有些心疼，连忙让他不要收拾了。 叶书轻轻摇头，微笑道：“今天多谢徐叔徐婶的招待。” 周萍伸出没碰碗筷的右手拍了拍叶书的肩，“你这孩子客气什么，你徐叔这么多年也没见带个徒弟回来吃饭，难得带个人回来。” 叶书抬头朝周萍笑，“徐婶煮的饭…比徐叔煮的要好吃。” 说完就听见徐程咳嗽了两声，“小叶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 叶书还没来得及说话，周萍就回头朝徐程道：“怎么了？还不能让人说句实诚话？” “你煮的饭你问问玉儿！” “哼。” …… 叶书将碗筷放进水池，昏黄的灯光照在手上，叶书扯了下嘴角。 “小叶啊！碗你放在那里就行，留着我来洗。”周萍的声音从饭厅传来，叶书应了一声好，开始拿抹布洗碗。 一边擦一边盯着水里的白色泡沫出神，叶书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人生，好像…总是孤身一人。 亲人这两个字有些久远了，都快记不清有亲人是什么感觉了。 那个人…给的大概也算不上爱情，小孩子的捉弄罢了。 其他的，好像…又什么都不剩了。 洗好碗被周萍一顿说教，让下次再来一定不许客气。 叶书笑着应了，然后跟徐程道了谢，走出了徐家。 徐程工作这么多年，多少有些积蓄，算不上大富大贵，倒也能在郊区买套小别墅。 一路走过，路灯照出的黄色灯光有些昏暗。 郊区较市区却显得更冷。 叶书走到一半觉得身体有些僵硬，只好扶着路灯缓了缓。 隐约有什么从眼前晃过，叶书觉得自己走不动了，索性靠着路灯坐了下来，借着路灯的光，叶书抬头才看清刚刚从眼前过去的是雪花。 “下雪了啊…”叶书看着灯光下飞舞散开来的大雪，轻声低喃了一句。 下雪可以干什么… 嗯？支彦不喜欢下雪，因为很冷。 那…我也不喜欢下雪好了。 嗯，不喜欢。 第四章 徐玉第二天一大早出门跑步的时候才发现昨晚下了一夜大雪。 白茫茫的一片，格外好看。 徐玉跑不了步，就慢慢走，小时候身体不好，他爸总大清早拎着他起来跑步，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 走了大概十分钟，徐玉突然发现路灯下有个人，被雪掩盖的只露出小部分身体。 徐玉见状忙跑过去将人拉起来，看到那个人的脸，徐玉脸色一变，背起人就往家跑。 雪地打滑，徐玉跑的格外艰难，出了一身冷汗，还要担心背上这个人撑不撑得住。 “支彦…” 快到家的时候，徐玉有些脱力，慢慢平静下来，就听到叶书的声音。 仿佛害怕别人听到似的，极小的声音。 “喂，你撑住啊，别死我背上了啊！”徐玉推开大门，往客厅跑。 背上的人没回应，等徐玉把人放到床上自己站在一旁缓劲的时候才意识到。 这人一路上说的内容只有这么两个字，却把这两个字反反复复念了一路。 缓了一会儿，徐玉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衣服和几床被子。 又从浴室里盛了一盆热水，将毛巾在热水里泡了一下又拧干，折成长条状放到叶书额头上。 叶书这会儿也不念那两个字了，安安静静的，除了不停发抖的身体。 徐玉也没理会那么多，把人衣服扒了，拿热毛巾擦了一遍换上新衣服。 然后把几床棉被盖在叶书身上，压的严严实实的。 处理的差不多了，徐玉又给叶书换了块热毛巾，换好之后，徐玉才坐在地上歇口气。 看着叶书因为冷冻的发青的脸慢慢恢复，徐玉突然有些烦躁。 刚给这男人换衣服的时候，看到的伤疤，实在是… 而且刚给人换完衣服直接将衣服扔到地上，现在捡起来一看，如果不是昨晚还和这个人吃过饭，徐玉真当自己捡了个乞丐回来。 大冬天穿单衣，还是热天穿的那种，这个人有病吗？ 还有身上那些伤疤… “大清早你干什么呢！”正琢磨着，就听见门口传来周萍的喊声。 徐玉突然有些头疼，抬起头来朝他妈比了个‘嘘’。 “……还跟我嘘？这丢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周萍一嗓子喊的徐玉连忙回头看叶书，结果对方毫无反应。 也对…在雪地里埋了几个小时，这才刚达到正常体温，估计待会要烧起来。 “…嘘！”徐玉纠结的指了指床上，让周萍看，然后压低声音道：“你的小叶同志不知道为啥在雪地里待了几个小时，我刚把他背回家，咱不吵了行不行？” “……”周萍瞥了眼叶书的脸色，这孩子脸色白的跟纸似的。 连忙退到房外，顺带把徐玉拉了出来。 “不送医院？”周萍问道。 徐玉沉默了几秒，有些不爽道：“你还信不过s大医学院的徐医生吗？” “…待会小叶醒了，你别问是怎么回事，让他好好休息。”周萍点点头，嘱咐道，“还有，你这孩子跑一身汗的，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嗯…估计他下午就会醒，妈你中午的时候记得熬点粥。” “嗯，行。你爸我让他今天请个假照顾下小叶，你待会儿就回医院吧？” 徐玉低头想了几秒，“…没事，我最近清闲，我照顾他。” 周萍闻言一愣，笑了，“这也成。” 送走了周萍，徐玉走进房间，坐到叶书的旁边。 伸手戳了下叶书的脸，居然硌手。 戳了几下不好玩，徐玉又帮叶书压了压被子，然后伸手试了下叶书的体温。 烫的惊人。 “……靠，这效应真够快啊。”吐槽完徐玉又端着盆跑浴室接热水。 然后换水换毛巾。 中途叶书有醒来过，睁着眼睛看徐玉给他换毛巾，眼眶立马红了一圈。 “支彦…”小声地喊道。 徐玉停下动作，低头看着他，“醒了？” 叶书呆呆的看着他，嘴角动了动，弯起一抹笑容来。 “叶书？”徐玉伸手蹭了下叶书的脸，这人不是烧傻了吧？突然笑什么？ 叶书挣了挣，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拉住徐玉的小拇指。 然后像小孩子一样紧紧握住，“你不要…” 徐玉看着他闭上眼睛慢慢睡过去，有些无奈，这个人… 凑过去准备将手指收回来，突然听到叶书接下来的话。 “不要再欺负我了。” 徐玉一怔，感觉到有湿湿的东西滑到自己手指上。 “我好难受啊…” “支彦…” …… 叶书将近下午三点才醒，烧还没退，眼睛红通通的，不过总算是恢复意识了。 徐玉端了粥在他旁边吃，故意发出点响声。 偏偏叶书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喂，救了你好歹说声谢谢吧？”徐玉把另一碗粥端了过来，放到桌子上。 叶书闻声转头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说话，出口的声音沙哑模糊，“谁帮我换的衣服？” 徐玉“啊？”了一声，不解的笑了笑，“你又不是女人，还怕这个？” “…不要，跟，徐叔说。”叶书嗓子坏了，之前一句话说出来喉咙火辣辣的疼，这次结结巴巴才说出一句话。 徐玉更不解了，这叶书说的到底是什么啊？他跑雪地里找死？还是自己脱了他衣服啊？ 看着徐玉的表情，叶书用力的攥紧了手下的被单，又慢慢放开。 “那些伤痕，你应该看见了。”叶书出口的声音隐约带着笑意。 徐玉听的一怔，明白叶书的意思了。 大概是怕被同情。 徐玉眼神里透出不耐，觉得那该死的笑意真是逞强，懒得管叶书的事，给叶书找了个小桌子架在床上，将人扶起来。 叶书疑惑的看着他。 徐玉将粥端到小桌上，语气有些缓和道：“吃点东西，烧退的快些。” 叶书这才明白徐玉的不耐，对徐玉的避而不谈也尤为感激。 只是手还使不上力，盯着粥看了半晌。 徐玉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你吃不吃？” 叶书抬头看他，眨了下眼，“谢谢。” “吃啊。”徐玉心想我要你的谢谢顶个球用，病快点好才是真的吧？ 叶书脸色发白，看着碗里的粥，又看了看徐玉恨不得扑上来的表情小声道：“可是……我，没，力气。” “……” 最后还是徐玉一勺一勺给他喂了小半碗，叶书吃完有些犯困，徐玉给他量了下体温，又拧了块热毛巾给他擦汗。 弄好之后才放叶书睡觉。 有意识的情况下，叶书是背对着他睡，身子微微缩起来。 徐玉盯着他的背看了一会儿，才端着剩下的半碗粥带上门出去了。 书上说，没安全感的人喜欢蜷缩着睡觉。 看叶书那样，估计…没被人疼过吧？ 怎么就舍得这么糟蹋自己。 第五章 叶书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徐玉早上给他量了体温，发现退烧了也就没请假，上班去了。 所以叶书醒过来的时候家里只有一个人，扶着墙下床，叶书光着脚在地板上站了一会儿，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在江家？还是在哪里？ 支彦他回家了么？ 刚准备走出房间，书柜旁的座机就响了。 叶书走过去接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徐玉的声音，“果然醒了啊，那个，外面天还冷，你别乱跑…厨房里我还煮了粥，饿了就自己吃，药我放在桌上了，待会喝碗粥自己记得喝。” “徐玉…”叶书轻声喊道。 徐玉懒得理他，接着道：“我不需要谢谢，医者仁心，你早点好起来就算最好的答谢了。” 叶书“嗯”了一声，徐玉想想也没什么要说的，就道了再见。 叶书放下电话，转身走到床边穿好棉拖，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这不是，活该过的不好么？” …… 周尧按照这几天的惯例将视频传到江支彦那里，然后拉着陈铭继续盯着叶书。 看到男人整个人埋在雪堆里，周尧下意识觉得这人就这样死了也挺好。 如果被带回去的话，照江支彦那个性格… “周尧…”陈铭视线盯着厨房里低头喝粥的人，手却重重拍了几下周尧后背。 拍的周尧一把捉住他的手，冷着脸道：“你师傅没告诉过你监视需要安静么？” 陈铭沉默了几秒，抽回手指了指叶书的左手，声音有些严肃道：“你看那是什么？” 周尧闻言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然后怔了一下。 “这个要不要和老板说？”陈铭抬头看着他问道。 周尧思索了几秒，摇摇头。 “别说，该发现总会发现的。” “就不能放过他么？”陈铭皱着眉头低声道。 周尧冷淡的将他拉到一旁，“成大事最忌讳的就是同情。” “这不是一码事！” 周尧轻声陈述道：“…可是他亵渎了少爷。” 陈铭一顿，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说他，好好的干嘛要去惹少爷。”看叶书起身去洗碗了，陈铭才说出一句话。 周尧侧眸瞥了他一眼，语调冷淡道：“因为喜欢。” …… 徐玉在市区医院工作，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 叶书见他还没回来，徐程又出差去了，也就顾不得自己吃饭了。 让周萍打包好饭盒就自己搭公交去了市医院。 徐玉在手术室忙的站不住脚，还饿的前胸贴后腹，好不容易做完手术蹲地上歇会儿，想要起身去吃饭才发现自己脱了力，连抬手都不想动。 索性靠在墙角眯了一会儿。 “徐玉。” “徐玉？” “玉儿？” 徐玉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抬起头来。 “叶书你烧傻了啊？”记仇的哼哼。 叶书蹲下来，将带来的饭盒打开，有些担忧的看着徐玉，犹豫道：“…你，这样还能吃饭吗？” 徐玉哼哼两声，叹了口气，“抬手无力怎么办，多半是废了。” 叶书默默拿起勺子，装起一勺饭，递过去。 “我跟你说…（吧唧吧唧）这一天站那么久得亏我是十八岁（吧唧吧唧）…科室那些老大爷给人做手术啊（吧唧吧唧）……我说你能不能慢（吧唧吧唧）点…” 叶书拿勺子敲敲饭盒，发出钝重的塑料撞击声。 徐玉立马住嘴不说了。 叶书这才露出笑容，给徐玉喂了勺番茄炒蛋，温声道：“待会儿我背你回家。” “……”徐玉噎了一下，“你知道医院离我家多远吗？你疯啦？” 叶书没回话，又给他喂了勺饭。 吃的差不多了，叶书把徐玉扶起来，搭到自己肩上。 “自己搂紧。”轻声嘱咐道。 徐玉别别扭扭的想要撑墙，“你疯了我又没疯。我待会儿就回力了，你别多事。” “…我还没吃饭，等你恢复了，那要很久。”叶书不跟他啰嗦，说完一句话就把人背了起来。 吓得徐玉一把搂住了叶书的脖子。 “没吃饭你还背？！啊，你别晃。” “我会小心的。” “叶书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放我下来！”徐玉在他背上都觉得硌得慌，皱眉不耐道：“我不需要你报恩。” 叶书顿了几秒，背着人继续往外走。 “我把你当家人，你老是一副外人的样子是想怎样啊？”徐玉怕他身体吃不消，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道：“哪有家人报恩来报恩去的？你白痴啊？” 叶书脚步一顿，突然不动了。 “嗯？”徐玉往前凑了凑，看见叶书抿得死死的嘴角。 良久，才听见这个男人的声音，轻轻的，仿佛不确定似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徐玉恢复了些力气，扶着叶书的肩膀站到了他身旁。 勾了下嘴角，徐玉懒懒道：“可不是，特级真的那种。” “要不你以为大爷我随随便便背人回家的啊。” “不信啊？”徐玉见叶书又没声了，有些疑惑的偏头去看他。 呆了几秒，徐玉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卧槽你别哭啊！” “你一个大男人流一脸金豆子就丢人了啊！” “叶书你还是不是男人！” “…你哭什么啊。” 叶书伸手揉了揉眼睛，回头盯着徐玉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没什么…” “就是，很开心。” 特别开心。 徐玉轻轻“嗯”了一声，扶着叶书的肩一点点往前走。 他不知道这个人经历过什么才会说出这种白痴的话。 而且还丢死人的流了眼泪，要是放在以前，自己肯定不屑一顾的开嘲讽。 只是，看到叶书那个表情。 那种小心翼翼不敢相信的表情。 这些都不重要了吧。 “徐玉。”快到家的时候，叶书突然侧过脸喊道。 徐玉抬头看他，“嗯？” 叶书一手拿着饭盒，一手搂着他，样子有些好笑，偏偏他还露出一抹笑。 “你真好。”还有这傻愣愣的三个字。 徐玉没能及时作出回应，直到走进屋子徐玉才想起自己又忘了开嘲讽。 “白痴才会这么感谢人吧？” “那你就当我是白痴好了。”叶书将人扶到沙发上坐好，又转身去厨房把饭盒洗了。 有些晚了，周萍留了饭上楼睡觉去了。 叶书见徐玉躺沙发上休息还不急着洗澡，就先拿出碗筷就着冷饭菜吃了小半碗饭。 徐玉半睁着眼看男人吃饭，看的直皱眉。 这家伙怎么就学不会自爱？冷饭菜也不知道热一下。 不自爱的话…怎么求得别人的爱？ 果然是白痴啊。 …… 两周过去，叶书的病好的差不多，还养了些肉。 摸起来也不那么硌人了，摸得徐玉格外得瑟。 徐玉忙完大手术最近又有些清闲，天天带着叶书出门买菜，回来一起做饭。 住的久了，徐玉大概也知道叶书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 白痴无疑，不过做菜这手艺倒是和他爸有的一拼。 其次就是，这人太过温和。 温和到太过平静以至于别人觉得理所当然。 “叶书。”徐玉看着叶书系着围裙炒菜的样子，下意识喊道。 上星期他爸回来带着他妈去旅游了，也不说什么，就是让他好好照顾叶书。 叶书这么大个人，哪里需要别人照顾，又不是弱智。 叶书闻言“啊？”了一声，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叶书从旁边拿过一个盘子将菜装好。 “没事，就觉得你挺好看。”虽然瘦的跟衣架子似的，但是面目确实是很清秀，加上性子温和，平添一份气质。 叶书端盘子的手顿了一下，目光微微黯淡下去。 将菜端到桌上，叶书这才取下围裙招呼吃饭。 徐玉“嗷”了一声奔过来，拿起筷子敲敲碗。 叶书看他一眼，无奈的起身帮他盛饭。 “你煮的饭比我爸煮的还要好吃！” “你爸教的好。” “小书儿，你以后媳妇儿肯定特别享福！”徐玉吃的春心荡漾，也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 叶书闻言闷声嘟囔了句什么。 “啊？你说啥？” 叶书吞了一口饭，淡淡道：“我喜欢男人。” “……”徐玉停住动作，瞪大眼睛，“…男人？” 叶书点点头。 “咳咳咳咳咳——！”徐玉差点一口饭噎死自己。 叶书被他的反应吓到，有些手足无措的死死抓紧手里的碗。 徐玉喝了口汤缓过来，沉默了几秒才道：“很正常啊。” “你反应…”叶书淡声道。 徐玉见他没什么表情，心里嘎登了一下。 “我就是惊讶嘛，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啊。” “这句话前后矛盾了。”叶书低下头去接着吃饭，眼神愈发黯淡。 “没有！”徐玉连忙否认，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能看叶书难过的表情。 叶书又吃了几口饭，没说话。 徐玉没了吃饭的心情，瞪着眼睛盯着叶书看。 吃的差不多了，叶书站起身准备收碗去厨房。 徐玉伸手拉过他的袖子，解释道：“叶书，我没有那个意思。” 叶书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眼圈红红的，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堪，只是出口的声音格外冷淡：“你和他一样，都觉得我恶心。” …… “既然这么亲密…”江支彦随手拿起两张照片，难得的露出笑容，只是语气冷冰冰道：“就让这个男人死在他眼前好了。” 刚将照片递过去的陈铭呆了几秒，问道：“这个人…不至于死吧？” 江支彦看着他，视线冷冰冰的。 “你想死吗？”男人淡声问道。 陈铭脸色突变，往后退了一步。 江支彦随手将照片扔进垃圾桶，起身倒了杯咖啡，喝了小半杯才放下杯子。 “周尧看重你，不代表我纵容你。”江支彦身材高挑，站在陈铭面前足足高了一个头，“我付钱，你做事，再有意见你就别来了。” 陈铭闻言沉默了几秒白点了点头，道：“是。” 周尧盯叶书盯得眼睛疼，也不知道陈铭那个蠢人回去送东西还顺利么？ 叹了口气，周尧突然听见徐玉的大喊，“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叶书的声音有些鼻音，闷闷的。 “…你喜欢男人又怎么样，干嘛怕被人瞧不起，又没有碍着别人。” 周尧往前走了一步，离得近了些。 听到叶书叹了口气，淡笑道：“喜欢成了罪过，偏偏我还忘不掉。” “碍着喜欢的那个人，这种喜欢…就很恶心了。” “你懂吗？徐玉。” 你懂我有多么害怕了吗？ …… 周尧被口袋里的震动打断了思路。 往后走了几步，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周尧才接电话。 “…喂。”是陈铭。 周尧问道：“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周尧皱起眉，问道：“你又怎么了？” “老板让我们在叶书面前弄死徐玉。”陈铭的声音听起来沉沉的，听的周尧心有些堵。 弄死徐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周尧视线接触到窗户，叶书正在发呆，徐玉不知道在和他说什么，手舞足蹈的，跟演戏似的。 让人看了就觉得很活力的一个人。 周尧多扫了一眼，拿着手机转身走了出去，“好。” 第六章 这世界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每个人都有无可奈何，都有可恨可怜之处，你妄想拯救世界？ 你是傻了么？ 叶书一梦惊醒，屋子空荡荡的没了人声。 桌上有水杯压了一张纸，叶书从沙发上下来走到桌前，低头扫了眼纸张。 上面是一串号码。 一串…熟烂于心的号码。 “徐玉…”叶书拿起纸，有些慌乱的四处看了看，“徐玉…？” 捏住纸的手绷紧发白，叶书突然想起来昨晚徐玉说要出门，医院安排了手术。 快着步子走到电话旁，叶书抖着手拨了医院的电话。 “…喂，你好。” “请问徐玉今天在医院吗？…没来上班？…昨晚呢？……也没有？” “…没事，他…家里有些事，不出意外后天就去会上班，嗯，好，再见。” 挂了电话叶书站在原地将近十分钟才拨通另一个号码。 自从那次之后，再也没打过的电话。 敲在心上的忙音过后，话筒里传来男人冷淡的声音，“喂，你好。” 叶书抖了下手，出声道：“你，你好，我…我是……我是…” 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个人的话，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出名字。 ——你坐牢坐傻了？你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没事别打电话过来了，听见你声音我都觉得恶心。 “叶书？”听到男人的声音毫无波澜，叶书反而抖了一下。 “……是。抱歉，冒昧给你打电话。” 江支彦闻言沉默了几秒，问道：“有事？” 叶书也顾不上那个人嫌他恶心，着急道：“你快放了徐玉！…所有的错都是我的错！” 男人的声音低了半度，“是吗？” 叶书心知江支彦的占有欲，尽管是自己恶心的东西，可以丢掉却不能让别人捡到。 “你放他，放他回来。” “知道什么叫等价交换吗？”男人带着笑意的冷淡嗓音。 听的叶书浑身发冷。 “还不够么…”叶书小声道，握住话筒的手都有些抓不住。 江支彦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我已经丢掉五年了，就算当年恶心到你……还不够么？” 男人冷漠道：“不够。” 叶书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笑，“…那我下午去江家，你放他回来。” 男人那头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清脆的碰撞声，然后是男人冷淡的声音：“你最好给我放乖点。” 然后是通话结束的忙音。 叶书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眼泪就下来了。 “…怎么，还给别人带来麻烦呢？” 像是想起了什么，叶书回房换回自己最初穿的单衣，将徐玉的羊毛衫换下来然后拿到水池里洗干净，再拿到阳台上晾晒。 做完这些，叶书拿便利贴写了一小段话贴在门上。 最后看一眼这个短暂居住过的家，然后关上门。 好像有人说过，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自己那么爱笑，被妈妈丢在江家的时候还笑着跟妈妈说等她回来。 被江支彦送进监狱的时候，唯一的反应也只是露出笑容。 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呢。 …… 江支彦看着满地碎玻璃，抓着桌沿的手青筋凸显。 既然那么不想回来，我偏要你只能待在这里。 “总裁…”听见摔杯子的声音助理有些忐忑的推开门，看见满地的玻璃，脸色都变了。 江支彦瞥她一眼，冷声道：“出去。” 助理吓得连忙关门，又听见里面有砸东西的声音。 也不知道谁惹他发那么大火，平日里虽然冷冰冰，倒没发过那么大火。 助理摇摇头，觉得自己这份工作真该兢兢业业了。 …… 徐玉醒过来的时候头疼难耐，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撑着墙站起身。 身上的无力感让他清醒了些，这是被药物麻醉的症状。 自己现在在的位置？ 离家不远处的空地上，偶尔还可以听到公路行驶的车声。 发现身上的钱一分没少，徐玉估摸着自己是遇见哪个病人家属的报复，后来细想自己从医才半年，也没出过什么事，哪来的报复之说？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徐玉才软着步子到了家。 昨天和叶书闹了脾气，才打算外出散散步，也不知道叶书那家伙会不会担心？ 抬头瞥到阳台上的衣服，徐玉一愣。 他买新衣服了？ 疑惑的走进屋子，徐玉扶着楼梯扶手走到二楼。 “叶书？” “叶书？”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除了自己的声音只有回音。 徐玉走到房前，一张淡蓝色便利贴贴在门上，徐玉伸手拿下来，仔细看了一遍。 是叶书的字，那种带着笔锋不像自己狗爬似的字。 徐玉： 很抱歉害你被人欺负，不过你放心，以后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我已经答应那个人要回家了。 他对我很好，这次是我和他闹脾气。 对了，衣服我都洗干净了，绝对没有留下脏痕迹，只是要麻烦你自己收了。 还有，平时忙也别忘了吃饭，身体好才能救更多的人。 这段日子很感激徐叔徐婶，我以后可能都回不来了，所以还麻烦你帮我和他们说一声再见。 叶书笔 徐玉看着“他对我很好”五个字的时候笑出了声。 “昨天说的那个他…和这个他是一个人吧？” 他说你恶心，还会对你好么？ 徐玉是徐家的独子，从小到大一直被宠上天，没受过委屈，也不知道难受是什么滋味。 只要是他想要的，触手可得。 他不是叶书，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可以这么蠢。 他也不喜欢男人，对叶书谈得上知遇罢了。 大概是药物作用，大脑麻痹？ 徐玉伸手抹了一脸眼泪。 “…再见。”有些哽咽的声音。 …… 叶书站在江家大门前，抬起头看着江家的别墅，嘴角微微露出一抹苦笑。 还是回来了… “吴叔…”叶书没有钥匙开不了铁门，只好对着一旁看守大门的管家求助。 吴管家原本在低头看书，闻声抬头扫了叶书一眼。 书‘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吴管家站起身来瞪着叶书，怒道：“你还有脸回来？！” 叶书僵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恍惚，原本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也慢慢收敛。 “少爷没打死你都算宽容了！你怎么还有脸来江家！”吴管家气的浑身发抖，奈何平日里的修养，也说不出更难听的话。 只是，叶书的脸色愈发白的吓人。 听见声音的几个佣人都赶过来，有好几个叶书认识的人。 “吴叔别生气…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身子。” “是啊，这种人直接赶走就好了。” “叶书，你如果还要点脸就赶紧走，等少爷回来了…” “他让我回来的。”叶书冷淡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吴管家气的在地上捡了块石头朝叶书砸过去。 叶书看着石头砸过来，额头一阵刺痛，有温热的血顺着眼角流下。 叶书满脑子都是江支彦那句“你给我放乖点。” 这意思大概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说来，让他还手他也没这个能耐。 小时候吴管家还是很疼他的，跟疼江支彦一样疼他叶书。 “吴叔。”叶书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伸手止血，没一会儿，叶书大半张脸全是血。 “你不要喊我吴叔！”吴管家看着叶书，觉得心疼。 叶书好像晃了一下，轻声笑笑：“吴管家，江总让我回来的，如果不信的话您可以打电话。” 吴管家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上前开了门。 叶书伸出手背擦了下眼角，依稀血沿着下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开了门，叶书径直往里走。 一路上都听到窃窃私语，叶书不认识他们，倒也不觉得什么。 路过厨房的时候，叶书看了一眼里面的人。 刘妈还是这么有精神。 叶书下意识露出笑容，真好，大家都过得那么好。 第七章 江支彦原本在开会，接到吴管家的电话后，直接中断会议开车回家。 周尧听到消息也带着陈铭往江家赶，原本昨晚把徐玉绑到不远处的郊外准备弄死，周尧还是留了个心眼，给叶书写了一串数字。 所以江支彦打电话来说放人，周尧把人扔在郊外就去找陈铭了。 如今连会都不开了就往家赶，叶书…大概是回去了。 叶书走到江支彦的房间，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孩子以前喜欢白色和温暖的颜色，如今这房间里，却只有阴沉冷淡的颜色。 而且回想早晨的那个电话…语气也只有嘲讽和冷淡。 连不耐烦都没有。 叶书在江支彦的书桌前站了许久，视线触及到桌上的水杯。 “叶书的…支…彦…”水杯上不知多久前刻下的字体。 叶书微微挑眉，究竟是什么时候刻下的…自己怎么忘记了？ 伸手拿起杯子，叶书凝眉仔细观察。 这个杯子…是有一对儿吧。 怎么这么眼熟？ “你在干什么？”突然响起的冷淡声音，叶书吓得一愣，水杯差点从手上滑下去。 叶书回过头，看见门口站着的人，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给我放下。”江支彦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手上的杯子看了一眼，然后抬头冷声道。 叶书将杯子放回去，往后退了一步。 江支彦伸手扯开领带，随手丢在地上，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拽过叶书的左手，将人往浴室拖。 叶书被他拽住左手的刹那抖了一下，立马挣着往回缩。 江支彦回头看他一脸焦急想要收回手的模样，脸色又冷了几分，将人猛地往浴室一扔。 叶书没站稳，整个人摔在地上，头撞在地上，疼得半晌没爬起来。 好像又撞到伤口了，叶书伸手摸了下额头，一手的红色。 江支彦把西装脱了径直走进来，也不管叶书爬没爬起来，伸手就去扯叶书的衣服。 “不要…”叶书头疼的厉害，没什么力气动，只好低声哀求道：“支彦…不要这样…” 江支彦一把将他的领子扯开，叶书颤着手拉住他的袖子，眼神黯淡的看着他，“支彦…你不要碰我…” 江支彦的动作顿了下，然后站起身，伸脚踢踢叶书的左手，嘲讽道：“你觉得我会碰你这么脏的人？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叶书没说话，只是伸手抓住衣领。 “一个坐过牢被人操｜烂的婊｜子，你觉得，我还会上你吗？”江支彦笑着说道，脸上满是厌恶。 叶书撑着地半起身，肩膀上全部都是血，伸手抹了把脸，叶书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就这么一件衣服，还弄得这么脏，洗都洗不干净。 “你也别误会了，拖你进来是想让你把自己弄干净，你这么脏，踩在我家地板上，我都怕你弄脏地板。”江支彦居高临下的看着低下头的叶书，不经大脑思考的话说的格外顺畅。 叶书依旧没说话，只是肩膀微微发抖。 江支彦面无表情的看了几分钟，转过身在柜子里拿出一个东西丢到了叶书面前。 “既然你那么喜欢男人，我又不想上你，你就用这个。还不满足的话你还可以找人的。”善解人意的语气。 叶书看着面前的按摩棒，身子有些发抖。 “待会洗完澡你就可以用了，那个柜子里还有的，我不介意你拿。”江支彦总算带了些笑容，语气温和的和叶书说话。 叶书抬头呆呆的看着他，然后摇摇头。 “赶快清理干净，然后下楼吃饭。”收了笑容，江支彦面无表情的看着叶书，叶书半边脸全是血，然后从眼角的位置往下，有一条小小的痕迹，像是被什么清洗过。 说完江支彦转身出去了。 留下叶书一个人坐在地上。 缓了下，叶书站起身，把衣服脱干净，拿花洒将身上的血污全部冲干净。 瞥到浴缸旁边的灌肠器，叶书在原地呆站一会儿，才伸手去拿。 …… 江支彦下楼之后，走到厨房让刘妈煮些清淡的东西，然后拿了本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 过了将近一小时，叶书才下楼，换了件稍微暖和一些的白色羊毛衫。瞥见叶书下楼的时候走路姿势很奇怪，江支彦翻书的动作顿了下，又看见叶书额头上一块翻开的伤口。 听人说是吴管家砸的，他倒是不闪也不躲。 下完楼梯，叶书拧着眉站在楼梯口，不再往前走。 江支彦放下书，上前拽过叶书的手，将人拉到饭桌前，一把按在了座位上。 手明显感觉到了叶书在发抖，江支彦还往下压了压。 叶书死死咬住下嘴唇，没一会儿就觉得有血腥味。 “待会儿给你盛的饭菜都给我乖乖吃完。”江支彦松开手，走到叶书的对面坐下，语气淡淡的，也没什么表情。 叶书低着头，没说什么。 江支彦也不在意，让刘妈把饭菜端到叶书面前，自己拿过另一份，瞥了眼叶书拿勺子拿的直发抖的手，江支彦面无表情的喝了口汤。 叶书感受到了江支彦的视线，努力拿着勺子不让手发抖，只是身体真的好疼，控制不了。 吃下第一口饭，叶书眉头直皱。 徐玉做的都比这个好吃，咸的发苦，米饭硬的难以下咽，还有汤…看起来就和白开水一样。 江支彦吃饭速度快，叶书吃第三口的时候，他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碗干脆盯着叶书吃饭。 叶书想到江支彦吃饭前说的那句话，摆明了这次也是故意整他。 有些无奈的将菜倒进汤里，然后伴着饭吃下去。 还好汤跟白开水一样，炒的菜是很普通的白菜… 吃的差不多了，叶书起身端着碗准备送进厨房，突然瞥见江支彦身后的人——刘妈。 正厌恶的看着自己。 叶书僵着身子慢慢低下头，将盘子放在桌上。 这饭是刘妈煮的，自然说明…刘妈是讨厌自己的。 以前那么疼自己的人，如今这么厌恶自己。 以前那么喜欢自己的人… 以前。 真可惜，是以前啊。 …… 吃完饭江支彦去洗澡，让叶书呆在房间里，不许去其他地方。 叶书站在房间里，看着浴室的灯光，视线突然有些模糊。 刚刚进监狱的时候，总有人欺负他，欺负的狠了，躺在地上一整天都爬不起来。 那个时候也不是很难受，只是觉得疼，非常疼。 现在却不是疼，是难受，很难受很难受。 “把手伸过来。”出神到江支彦出来他都没发现。 听到声音下意识将右手伸出去。 江支彦拉着他的手把人往床上一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右手就被铐在了床头。 “那个东西你要不要拿出来？”换好睡衣，江支彦冷着脸问道。 叶书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半晌才道：“支彦。” 江支彦沉着脸没有应声。 叶书突然轻笑了一声，“你睡觉还问你家狗摘不摘狗链的啊？” “那你和人上床的时候岂不是会问人痛不痛…” 江支彦上床，伸手掐住叶书的下巴，冷笑道：“你不是最清楚吗？以前那么喜欢被我操？” “…是吗？不是我猥亵你吗？”叶书笑着说道。 江支彦“呵”了一声，伸手到叶书的裤子里面，将按摩棒多出的部分用力插了进去。 叶书猛地拉了下手铐，惨白着脸，咬紧了下唇才没喊出声。 “我奉劝你，最好少忤逆我。”江支彦说完没理会叶书的反应，关上灯，直接躺在叶书身边睡觉。 虽然旁边的人一直在发抖，但是并没有妨碍他睡觉。 相反，他睡的比以前还要安稳。 大概是长久的依赖，叶书不在的那五年，他总是睡不好。 没有刻意去想这个男人，觉得这人过的好与坏，都与他无关。 但是还是会在凌晨醒过来，后半夜如何也睡不着。 大概是所谓的焦虑却不知缘由。 第八章 江支彦第二天一大早便醒了。 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男人圈了起来，把人搂在了怀里。 江支彦面无表情的抽回手，掀开被子一角然后下床，不经意瞥到床单上一大块红色。 叶书昨晚疼得睡不着，浑浑噩噩的想着什么，漫无边际的意识。 实在太累了。 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冷，意识模糊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连条裤子都没有。 江支彦正坐在床边冷眼看着他。 “你自己拿还是我拿？”没有情绪的问话。 叶书呆了几秒，抬了下右手又被手铐卡了回去。 “…你不拿的话那就我拿。”江支彦说完，伸手抬起叶书一条腿。 叶书张了张嘴，没说话，最后只是打开了腿。 按摩棒被拿出来的时候，有鲜红的血顺着流下来。 江支彦随手将按摩棒扔进垃圾桶，然后起身给叶书解了手铐。 “给你半小时，换好衣服下去吃早餐。” 有些厌恶的拿纸擦了下沾到手上的血，江支彦直接下楼了。 叶书见他走了才撑着床头起来，下床的时候双腿直抖。 好不容易扶着墙走到洗手间，叶书疼得一身冷汗。 真是想死一死才好。 …… “少爷。”周尧紧赶慢赶，到了江家也是晚上十点了，只好第二天清早在客厅守着。 江支彦下楼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直看的陈铭发怵。 看到周尧，江支彦点了下头，走到餐桌前坐下。 周尧跟着走了几步，停在江支彦右手边，轻声道：“小姐那边昨晚有打电话过来。” 江支彦拿起桌上的牛奶倒了一小杯，然后又拿起另一个杯子，将牛奶盒里剩下的全部倒了过去。 “小姐问，你是不是打算拿着江家的钱…养杂种。”周尧斟酌了良久，才道。 江支彦端着牛奶杯的手抖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周尧，冷声道：“你就告诉她，这江家的钱，一分一毫都是我江支彦的。” 周尧微微点头，见江支彦开始低头吃早饭也就没说什么影响食欲的话，只是简单汇报了下最近堂口的情况。 陈铭也被刘妈招呼着吃早饭，这个没皮没脸的还真坐在那边吃。 周尧真是头疼。 刚准备走过去教育一下这蠢货，就见叶书从楼上下来。 这人…比前几日见脸色差的多。 下楼的步子像是不敢落地，扶着扶手的手也死死绷紧。 周尧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感觉到那人的视线，有些慌乱的收回注视。 结果没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抽气声，还有道歉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要送东西给刘妈！…我也不知道你没站稳啊，对不起对不起！” 周尧见江支彦拿刀叉的手顿了下，视线扫了眼被人撞倒在地的叶书，才对着刚刚撞倒叶书的人道：“东西送到了吗？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人听了也不管叶书，拿着东西就往厨房跑。 陈铭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起身就想去扶叶书，结果被周尧一把拉住。 “你是女人吗？被撞一下就爬不起来了？”江支彦嘲讽出声道。 叶书躺在地上低声笑了笑。 从楼梯上摔下来确实没什么，无论如何都没什么。 “江支彦。”有些沙哑的嗓音。 江支彦远远看着他。 叶书伸手在地上抓了抓，有些无奈的松了力。 “我真是太讨厌你了。”轻声叹了口气，叶书觉得脸上凉凉的。 太没出息了。 真是太没出息了。 “正好，我也没让你喜欢我。”江支彦冷言道。 叶书听完没什么反应，缓了一阵从地上爬起来，拐着腿走到饭桌前。 刚坐下，江支彦就推了杯牛奶过来。 叶书伸手去接，不小心碰了下江支彦的手，立马收回手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江支彦看着他，也不接，“你做什么？” 叶书顿了一下，解释道：“你不是怕脏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江支彦皱着眉，一把打开叶书的手。 叶书的手一直在抖，过了许久，他才笑道：“我很脏的。” “你碰了我，还不赶紧擦擦才好？”脱口而出的自嘲听起来就像嘲讽。 江支彦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将刀叉放回餐盘，起身直接上楼了。 叶书看着他的背影，慢慢低下头去，视线里的牛奶…看起来，真是干净。 将牛奶喝完之后，叶书吃了两口早餐就想吐。 粥的味道就像被泡在鱼腥草汤里煮了一天一般。 荷包蛋咸的发苦，叶书吃了一口将刀叉放回餐盘。 然后扶着桌子起身，将餐盘端起来往厨房走去。 周尧在一旁站着，这人始终没有看他，有些无奈的拉着陈铭，周尧叹了口气。 “这早餐…估计有问题。” 陈铭看着叶书的背影，刚刚从楼梯上摔下来，再怎么也不会轻到哪里去。 周尧自然有他的打算，只是，不忍心。 他自从帮江支彦做事，大场面见的也不少，只是第一次看见这样侮辱一个人… 他不是好人，但是他也不坏。 算了。 陈铭拽着周尧走了出去，周尧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你做什么？” “你认识叶书的吧？这样看他被欺负不去帮他多难受。”陈铭松开手，双手环胸站在门旁。 周尧看他一眼，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那就不看好了，老子可以杀人，还真看不下去整人。” 周尧“嗯”了一声，最后看了眼厨房。 叶书站在门口，白色的羊毛衫上有很大一块湿透的痕迹，脸色苍白的看着厨房里面的人。 “走吧。”周尧转身直接走了出去，陈铭应声，也跟着走了出去。 叶书觉得疼，又觉得有些麻木。 “刘妈…”叶书轻声喊道。 刘静正拿着盆，怒视着他，恨不得再泼他一身开水。 叶书伸手扶了下门，露出一抹微笑，温柔道：“您别生气，我只是来看看您啊。” 刘静冷哼一声，将盆丢在地上，“出去。” 叶书的脸色白的有些吓人，失神几秒才反应过来刘静说的什么。 “…小时候受您照顾，真的很感谢。”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吹过湿透的衣服，有刺痛传来。 “只是，不要再这样做小动作了…支彦知道的话，会怪您的。”灼烧感越来越重，身上越来越痛，叶书没办法说更多。 刘静听他说完推了他一把，骂道：“什么少爷会怪我？！为了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他怎么会怪我？！你还要不要脸，居然还回江家…还搬出少爷！” “江支彦不讲情份的。”叶书被她推到伤口，疼得缩了一下。 昨晚他也以为那些糟糕透的饭菜是江支彦故意整他，但是早晨喝的牛奶又很正常。 这么说来，江支彦是不知道的。 如果被他知道了，当然不会因为自己去责怪别人，只会觉得在他手下都敢做动作的人触到他底线了。 “不讲情份也比你这个厚脸皮的好！” 叶书听到刘静的话，有些无奈的笑笑。 “抱歉。”怕刘静气坏身子，叶书只好走开。 虽然出狱之前想过出狱之后会和吴叔，刘妈这些人见面，还担心他们会说自己瘦了要好好补回来。 果然想的太美好了。 厚脸皮，不要脸，婊｀子。 呵。婊子… 叶书神色恍惚的走回房间，关上门，然后开始脱上衣。 还好穿的比较厚，开水泼过来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完全碰到皮肤，所以只是红肿了一大块。 忍着痛叶书去洗手间拿毛巾在冷水里浸湿，一点点擦又红又肿的位置。 没一会儿出了一头汗。 感觉就像被人推进火里，爬不起来，疼，疼得麻木，而后更疼。 “…你在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叶书的手顿了下，将湿衣服抱在胸前，淡声道：“洗衣服。” “衣服可以丢进洗衣机。”江支彦站在浴室门口冷冷道。 叶书没理他，把毛巾放回架子上。 “卧室左边的柜子里全是你的衣服，你如果想生病的话，我不介意让徐玉来帮你看病。” 闻言叶书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抬高声音道：“什么时候你能不扯上别人！” 江支彦闻言挑了下眉，冷笑道：“只要你不犯贱招惹别人，我自然不会去找别人麻烦。” 叶书抱住衣服的手慢慢握紧，然后松开一些，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 江支彦要的，不就是狗一样的服从么？ 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真是没脑子啊你。 江支彦见叶书不说话了，垂眼瞥了下叶书的手。 左手…好像有些奇怪？ 刚准备伸手把那人左手拉过来，那人猛地一缩，江支彦抬头看过去，叶书正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垂在腿边的手轻轻握住，又松开。 “赶快洗完出来，我待会要洗澡。”丢下一句话，江支彦转身走了出去。 叶书抱着衣服站在原地，有些无奈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然后慢慢将左手背到身后去。 第九章 浴室里有水声隐隐约约传出来。 叶书开始出来的时候换了件白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件白色短毛衣。 江支彦早上洗澡这习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以前自己在的时候除了个别情况，让这孩子大清早不睡觉去洗澡… 起床气简直要掀了整个江家。 洁癖虽然很严重，但是总是把睡觉排第一。 浴室门发出清脆的声音，叶书收回思绪，快着步子走到窗户前。 身后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开柜子的声音。 “你的左手…”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叶书一大跳，有些慌张的抓住窗沿。 “你的左手为什么要藏起来？”江支彦只穿了一套棉布衫，光着脚就往叶书这边走。 叶书回过身，将左手微微往里收了些，淡声道：“被打断过。” 江支彦听完顿住脚，皱起眉头问道：“什么叫被打断过？” 叶书用右手握住左手腕，然后轻声笑了笑，“就是被人踩在手腕上，用力折过去，折到骨头碎掉。” 像是配合叶书，窗外修剪树枝的人踩树枝的清脆声传进房间。 江支彦盯着叶书的左手，半晌才收回视线。 “方孟应该给了你最好的治疗。”江支彦垂眼思索了几秒，像是陈述什么似的冷声道。 被握住的左手突然有些刺痛，叶书自嘲的勾起嘴角，心想自己当初怎么会觉得这么个冷情的人会喜欢上一个人呢。 “是啊。” “最好的治疗。” 说完叶书敛了笑，转身去看窗外，还和五年前一样，养了许多竹子。 江支彦骨子里冷漠，面上也冷漠，喜欢青竹倒也符合。 “叶书。”江支彦光脚踩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出声喊道。 叶书听到了也只是背对着他，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你手残废了，耳朵也聋了？”就像是赌气一样说出的话，语调都失了三分冷静。 叶书闻言僵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江支彦，眼圈红红的，出口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是，这不遂了你的愿吗？左耳失聪右眼弱视，另加左手残废。” 闻言江支彦一愣，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有些诧异，问道：“你说什么？” 叶书伸手捏紧了衣袖，半晌才笑道：“你怎么不干脆把我弄死？” “最好，先打断两条腿，再弄折两只手，然后丢到海里去。”说完见江支彦没有反应，叶书又道：“你不是最喜欢这么对待不听你话的人吗？” 叶书说到后面语气愈发嘲讽，江支彦也没还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叶书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扶着墙稳了稳情绪。 “你恨我？”沉寂良久，江支彦突然道。 声音淡淡的，带着一贯的清冷。 叶书愣了几秒，忍了好久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你疯了么？没有爱…哪来的恨。”强忍的哽咽脱口而出，叶书想笑，但是怎么也弯不起嘴角，“你没爱过我…” 颤音抖得江支彦心里闷闷的。 叶书伸手抹了把脸，接着道：“我又何曾爱过你。” 不爱，那自然，也没有恨。 “不爱我，那你为什么要哭？”江支彦看着叶书的右眼，仿佛想感受叶书的视线，可惜那人垂着眼，只看得到眼睛红得像兔子。 江支彦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过来，叶书觉得茫然。 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的擦了下脸，叶书转过身去。 江支彦觉得这反应很新奇，快着步子往前靠了过去，叶书感觉到江支彦的呼吸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伸手推开窗，窗户是那种半开式的落地窗，打开来窗台的高度只有一米而已。 江支彦见状皱眉看着他，冷声道：“这是二楼，不会死。” 叶书看了眼窗外，寒风顺着大开的窗口吹进来，江支彦穿那么少的衣服，大概会着凉？ “把拖鞋穿上，多穿件衣服…另外，我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想想还是把一开始就想要关心的话说出口，说完看着江支彦满脸的嘲讽，叶书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强硬的拿冷言冷语遮掩下去。 江支彦嗤笑一声，双手环胸的靠在墙上，“一个人如果想死，不会做给人看的。”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江支彦眯着眼睛微微笑道：“要么跳下去，要么…脱光了躺床上去。” 叶书还在思考那句“不会做给人看”，思索了几秒也笑了。 江支彦这言下之意是在嘲讽他做样子是吗？ “大冬天让人脱光衣服，你还真是没公德心啊，支小彦。” 叶书话音刚落江支彦就抓住了他的手，空出的一只手一巴掌直接甩了过去。 叶书倾斜出去的身体被拽了回来，脸上有一大块红手印，显得格外可笑。 事实上叶书也一直在笑。 只是江支彦没了笑容，嘲讽的笑容都没有，只剩面无表情。 “不是怕死怕到宁愿给他一群男人操吗？现在在这里给我装？”被拽着往前面拖，叶书跌跌撞撞，看到江支彦阴沉沉的脸色，叶书痴痴地笑，“我宁愿被一群男人操都不给你操。” 江支彦拖着他的手顿了下，回过头来沉着脸直勾勾的盯着叶书看。 然后收回手，一字一顿道：“你，可，真，恶，心。” 恶心？ 恶心… 第几次听支彦说这两个字了？ 叶书呆站了几秒，低下头去，右手轻轻握住左手腕。 江支彦说完那句话转身进了洗手间，里面传来水声。 从窗口吹来的风透进毛衣，叶书用力的握紧左手腕，脸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微微抬头看着江支彦正拿着毛巾擦手，叶书弯了弯嘴角。 我脏到你碰一下都要洗手了么？ “你既然不想我碰你，我以后便不会碰你。”将毛巾随手丢进垃圾桶，江支彦轻声笑道：“反正柜子里这么多可以插你的东西，你自己一个个试试也不错。” 说完江支彦看了叶书一眼，以为会看到对方惊慌的表情，结果叶书只是笑着看过来。 明明肮脏不堪居然还露出这种无辜的笑容。 沉下脸，江支彦冷笑道：“既然你说我没公德心，那你索性配合我好了。” 叶书看着他，没说话。 “衣服这种东西我看你也没必要穿了，反正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光了…对吧？”走到床边穿好拖鞋，江支彦淡淡道，语气很平静，甚至很和善。 见叶书还没说话，江支彦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然后打开空调。 “或者说，你还想我帮你脱？”暖气吹过来的时候，叶书低着头看了眼垃圾桶里的毛巾，身上是暖暖的。 可也只有身上暖而已。 将垃圾桶里的白色毛巾捡起来，叶书背过身去，将毛巾在左手腕上一点点缠好，差不多十厘米长的时候，叶书才打了个小结。 江支彦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 “原来你当了大老板之后，还这么幼稚。”叶书伸手开始解毛衣上的扣子，语气淡淡的，把毛衣和衬衫脱下来折好，叶书才开始脱裤子，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一副愿挨的模样。 江支彦看着叶书后背一大块横跨腰上的伤疤，眼神深了些，“只有你把我当作小孩。” 叶书脱衣服的手顿了下，有些好笑道：“那我还真是犯了大忌。” 把你当小孩，宠着爱着，到头来，不过换来一句恶心，真是白痴。 江支彦看着叶书赤、裸的身体，脸色阴沉的吓人。 “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你不知道求救？”身上全部都是伤痕。 叶书心思放在衣服上，听见江支彦的话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你就这么喜欢别人打你？打了你不还手就算了……”江支彦伸手掐住叶书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恶狠狠地说道，“还一副受用的样子？” 叶书闻言差点笑出来，而后心头涌上来的满满都是酸楚。 受用？ 被人打得想死还受用？ 就算是婊子贱命，也没有这么理所当然的犯贱吧？ 叶书抿了抿嘴，重重推了江支彦一把，“你够了没有！” 江支彦一个趔趄撞到床边的横栏上，伸手扶了下墙。 叶书伸出一半准备扶他的手在江支彦投来视线之前收了回来，手臂紧绷有些抽搐。 江支彦斜他一眼，冷笑道：“你还真是贱啊。” 叶书背在身后的手不停发抖，面上却微笑着，用平静的语调道：“我就是贱，我就是喜欢被人操，你开心了吗？” “开心。”江支彦冷淡道，然后伸手用力拉过叶书的手将人往床上一推，然后拿脚踩在叶书脚上，将人死死压住。 叶书没想挣扎，所以只是睁着眼睛看江支彦。 看一秒，就难过一秒。 感觉这人给了自己一刀，血从豁口流出，一汩一汩的，慢慢淌遍全身。 是啊，全世界只有我把这人当做孩子。 这么多年，和他的感情，也只是我一个人误以为罢了。 误以为。 误以为…他爱我。 “支彦。”江支彦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捅到了后面，叶书疼得脸色一白，心想自己逞口舌之快那么久，现在果真遭报应了。 “支彦…”拧着被单的手却青筋凸显，叶书突然不想说难听的话，只是喊喊这个人的名字就好。 江支彦一巴掌扇了过来。 清脆的巴掌声，叶书呆了几秒，有些回过神来。 “不许喊我的名字。”江支彦从叶秋身上下来，站在床边冷淡道：“实在太恶心了。” …… 是吗… 那我… 不喊了。 第十章 叶书第一次见到江家小少爷的时候，刚满七岁。 听给他蛋糕吃的刘阿姨讲，趴在他腿边的奶娃娃叫支彦，是个被宠上天的小少爷。 叶书伸手摸了摸慢慢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少爷，软着嗓音轻声喊道：“支彦，支彦。” 小少爷听见了抬起头来，一口咬在了叶书手上，嘟囔不清道：“不许喊我的名字！” 哎？ 会说话？ 叶书伸手捏捏小少爷的脸，惊讶道：“你好可爱啊。” 一巴掌拍掉叶书的手，小少爷爬起来，学着叶书的模样气呼呼道：“你好漂亮啊！” 叶书噗嗤一声，看着小孩儿笑得弯起眼，轻声道：“漂亮是形容女孩子的。” 小少爷沉着脸思考了几秒，拉过叶书的衣角，严肃道：“既然我说错了…” “那就让你喊我支彦好了。” …… 江支彦摔上门出去了，叶书的双手被架在床头的横栏上。 左手有些抽搐，骨子里揪着疼。 因为身后的东西脚没法合拢，叶书用力挣了挣，将整个东西埋进身体里，才将腿合拢，微微蜷缩起来。 手架在上面没办法放下，叶书的姿势维持下来格外难受。 可是他没办法。 如果不蜷缩起来，他会控制不住的发抖。 再怎么无所谓的在江支彦面前脱光，他还是会难受，会害怕。 就像待在监狱的这几年。 他不怕死，只是怕活的生不如死。 …… 江支彦摔了门出去之后一阵烦躁。 那男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去书房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直接出门了。 周尧原本跟着陈铭在外晃荡，结果接到江支彦的电话说要去总社。 挂了电话让陈铭回江家看着叶书，周尧回头去开车。 陈铭点头目送周尧离开，然后快着步子往江家走。 “周尧你过来。”江支彦赶到总社没一会儿，周尧也跟着到了。 周尧点点头，跟着江支彦往里走。 自己刚来江家的时候，就听说江家小少爷继承了江老爷的总社，没两年遇上江支彦，这人直接把自己带进了总社，这才发现江家不只走白道，还沾了黑道。 继承总社没两年，江支彦就把江家产业统统收入囊中。 说来，这少爷比自己还要小，心却比自己还要冷上许多倍。 “州西那边的堂口走私，最近好像被周至拦下了？”江支彦坐在办公桌上翻着资料，眉头微微皱起。 周尧沉默了一会儿，淡声道：“他狗急跳墙报了警，毁了自己的地盘，弄丢了我们一批枪支。” “嗯。”江支彦点点头，将文件合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沉默一会突然道：“我给他办了入职。” 周尧愣了一下才明白那个“他”是谁，有些无奈的皱起眉，“少爷，很多事做了就不能后悔的。” “我知道。”江支彦低声道。 周尧看他一眼，问道：“你想过会有多少人针对他吗？” 江支彦抬起头，思索了一会儿，冷漠道：“我不管。” “…当面的事情，真相如何…想必只有少爷您清楚。”周尧闻言心凉一半，出口的语气不由生硬了些，“叶书是什么样的人，只要稍微对他熟悉的人都知道。只是大家都对你太关心了，忽略了叶书。” “是对是错，叶书不会多嘴，但是时间久了…你要知道，他也是个人。” …… “叩叩叩——”三声轻敲从门外响起，叶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你还好吗？我进来了…”门外传来陌生的声音，叶书反应过来什么立马回道：“不要进来！” 原本开锁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叶书舒了口气。 门外的人又问道：“你还好吗？” 叶书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身体完全僵住，有些无奈的低笑了两声，想想门外的陌生人大概是关心，稳着情绪回应道：“我很好，谢谢。” 陈铭端着在厨房里找到的饭菜，站在门口听见叶书的回话微微眯起眼。 想了想又道：“叶书，我冒昧问你个问题啊。” “你说。” 陈铭想想周尧说的那句‘因为喜欢’，出口便道：“你喜欢老板吗？” 门内突然没了声音，陈铭心道大概是冒犯了，刚准备道歉就听见那人叹气的声音。 “喜欢啊。” “无法抑制的喜欢。” …… 再怎么嘴硬在那个人面前说没爱过，还是没办法堵住心里的感觉，被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孩子玩弄，却无法自拔的妄想什么。 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 叶书挪了挪手，手铐碰到床头的声音格外令人难堪。 “那你…不会难过吗？”门外又传来声音。 叶书闻言一愣，心想我后面还插着不知道什么东西，难过…吗？ 满脑子江支彦的脸，难过吗？ “我不知道。”回应的声音闷闷的，犹豫了几秒又接道：“难过没用的话…” “那就不难过。” …… … “你那么同情他，还逼他回来做什么？”江支彦微微眯起眼看着周尧，冷笑道。 周尧摇摇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少爷，我是为你做事，叶书于我来说不过是几年交情的朋友而已。” “而且，同情谈不上，佩服倒是有。” 江支彦闻言丢开手上签字的钢笔，伸手扯了扯领带，往后靠了些，抬眼淡笑道：“他的痛苦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你还要阻止我吗？” 周尧闻言沉默了许久，摇摇头。 江支彦起身，将桌上的文件丢进碎纸机，然后往外走去。 周尧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想不通这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就算待人冷漠，但不至于这么把人往死里整。 现在的冷漠，就连骨子里都透着寒意。 让那个人来公司做事么… 还真是绝情啊。 …… 当年的事？呵，当年的事就算他没错那又怎么样？他做的出那种事又有什么资格怨恨我这样对他？ 最清楚真相的人只有他吧。 江支彦用力踹了一脚车门，然后平复了下情绪，这才转身走进超市。 买了大瓶装的牛奶，犹豫了几秒，江支彦又拿了几盒小饼干和两碗日式泡面。 结完帐将东西放到副驾驶座上，江支彦才沉着脸意识到这饼干自己一点都不爱吃。 “算了…”一想起驾照还是和那人一起考的，江支彦心里像是哽了什么似的。 以前那人坐在副驾驶上总是婆婆妈妈的说要小心，别开那么快，注意力放前面，不要闯红灯。 现在这副驾驶座上，大概不会再有人坐了。 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叶书有些惊恐的往墙那边缩了缩。 刚门外站着的人明明走了的。 “…你不会不动吗？”江支彦将手上的袋子往桌上一扔，东西散开掉在地上，叶书一脸惊慌的看着江支彦走过来。 又是一摊血。 看着被染红的床单，江支彦神色愈发冷淡，将手铐解开，把人拉起来往旁边一推。 “自己去浴室弄干净。” 叶书闻言看着江支彦，这人正把床单扯下来，往垃圾桶一扔。 见叶书呆呆的看着他没有动，江支彦抬腿踢了踢叶书的小腿，嘲讽道：“让你去清理，左耳失聪右耳也聋了？” 叶书眨了下眼，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扶着墙往浴室走。 有血顺着大腿根往下流，叶书快着步子走了两步，双腿直发颤，险些跪下去。 “支…”叶书走到一半，疼得脸色发白，没有可以扶的地方，完全动不了，想喊江支彦，喊到一半才想起来，不能喊了。 所以顿了下，改口道：“少爷。” 江支彦看着他，没说话。 叶书朝他伸出手，惨白着脸道：“能不能拜托…你，扶一下我。” 江支彦冷冷的看着他，淡声道：“不能，没东西扶，你可以爬过去。” 叶书怔了几秒，收回手，轻声道：“会把地板弄脏的。” “那你就自己走过去。”江支彦双手环胸靠在墙上，眼神清冷的看着叶书。 叶书白着脸，伸手到自己身后，将塞进自己身体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感觉有更多的血顺着往下流。 疼得脑袋有些晕，叶书拿着拿东西才发现塞进自己身体里的居然是一只三厘米宽的细笔筒。 “…你不想清理的话我不介意让别人帮你清理。”看叶书盯着笔筒在发呆，江支彦出声提醒道。 这男人总是摆出一副博人同情的模样，真是有够难看的。 “少爷，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叶书实在没什么力气走到浴室了，江支彦向来说到做到，自己赤身裸体的让别人清理？叶书想想都觉得浑身发抖，哽了几秒后只好低声哀求道：“你就扶我到浴室门口…不用进去…就几米的距离…” “我不想碰你。”江支彦连考虑都不想考虑，直接拒绝道：“脏死了。” 用力抓了下墙，叶书低下头去，“那能让我恢复些力气吗？” “不能，你在这站着我看了很碍眼。”江支彦走到书桌前坐下，拿了支钢笔就开始翻文件，连头都没抬，淡淡道：“要么爬过去，要么走过去，再者，我请刘妈帮你清理。” 听见刘妈两个字，叶书抓墙的手猛地折断了指甲，钝痛传过来的时候，叶书往下一跪。 “好…”也不是没做过啊，不碍事的。 江支彦翻开文件，视线却放在男人身上。 腿上都是凝固的血，腿使不上力只是微微抬高身子靠着一只手在往前挪。 ——哟，你们看看这婊子，爬的真好看啊。 ——一个男人长那么张脸真是恶心，生来就是被操的。 ——爬啊，接着爬，你爬的好我们今天就不动你。 “…爬的姿势就像勾引男人操你一样。”江支彦看着不停发抖的叶书，轻声笑道：“爬得那么熟练，其实你出狱的时候找工作不应该做服务员的。” 叶书咬咬牙，伸手够到浴室的门，撑着微微起身。 江支彦的声音还在身后响起，“你应该去做鸭，应该没几天就是红牌了。” 叶书扶着门站起来，回头看了眼江支彦，微微露出笑容，没说话，然后轻轻关上门。 浴室里传来水声，江支彦握在手里的笔被用力捏走了形。 那种笑容就像在嘲讽。 那种人凭什么嘲讽我？ 起身走到浴室门口，刚准备打开浴室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哭声。 断断续续的，却让人觉得难受。 江支彦收回架在门把上的手，看着地板上的血迹，慢慢走回书桌前，换了支钢笔，接着批文件。 这个男人…哭过没有？ 文件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江支彦皱着眉头回想。 七岁，八岁，九岁… 嗯？…好像是有这么一次。 学校要开亲子活动，父亲和母亲都没时间参加，叶书也要上学。 自己一个人去参加亲子活动，所有人都玩的很开心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 叶书那个时候才十岁吧，一个人背着书包远远跑过来。 ——支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看其他小朋友… ——他们都有爸妈。 大概说的很怨恨吧，叶书愣了几秒。 突然哭了。 跟个女孩子一样，哭的难看死了。 哭到后来还抱着自己不停的说以后不会让支彦一个人了。 就哭过这么一次。 这是第二次。 不知道哭起来还是不是原来那个样子… 肯定难看死了。 第十一章 叶书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笑着的，可是喉咙里发出的却是哭声。 是啊，他永远都这么懦弱。 为了保护自己把自己弄得那么脏。 可是他做错了什么啊？ 他只是想活着而已啊，只是想活下来… 低泣声慢慢变成低笑声。 叶书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台，半晌平静下来，轻声低喃道：“地板弄脏了…” 清理完拐着腿出来，江支彦不在房间里。 虽然开着暖气，但是三九天还是会有些冷，看着柜子里的衣服叶书伸出手，想想又收了回去。 算了，如果江支彦再拿什么东西塞进自己身体，估计不用活了。 早上没吃多少，中午也没人放他出去吃饭，看着渐入的夜色，叶书抱着胃坐在床上。 以前饿两三天是常有的事，还真是越受罪越娇贵，有些无奈的靠着身后的墙，叶书闭上眼睛开始小憩。 睡眠渐入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十六岁跟他告白的支小彦。 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远远跑过来，前额刘海因为跑步被汗沾湿，站在他面前之后眉眼轻挑的看过来。 “我突然发现一个事。”少年凑近轻声道。 “嗯？”他微微一笑，弯起眼角。 “你长了张很好看的脸。”少年伸手抚上他的脸，温柔的笑笑，“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你。” 有点喜欢你。 “…在一起吧？” …… 叶书醒过来的时候，江支彦正坐在床边看着他。 “…光着身子在别人床上你都能睡着，真是不知廉耻。”见叶书醒了，江支彦冷笑道。 叶书看着他，突然发现江少爷好像除了冷笑就是面无表情。 摇摇头，叶书从床上爬起来，站到一旁的地板上。 “外面很冷，你出去的话可以穿衣服…中午我有事忘了跟你说，你饿了的话…我待会让刘妈给你做饭。”江支彦抬头看了窗外一眼，然后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放在床边。 叶书盯着他的动作，半晌没说话，只是右手轻轻握住。 “你不想穿的话，我也不介意。”冷眼看着叶书，江支彦淡声道。 天色暗了下去，房间里的白色灯光都透着冷意。 叶书微微靠近一些，伸手拿过衣服，左手上缠着的毛巾还在，江支彦见了微微皱眉，倒也没做动作。 叶书一件件的穿上，他身上有伤，穿的很慢，又怕江支彦不耐烦，穿完一件看一眼江支彦。 等全部穿好之后，江支彦拉着他的手也不管他跟不跟的上就往楼下走。 “……少，少爷。”下楼梯的时候叶书疼得发抖，只好轻声商量道：“我，我自己走…” 江支彦回头扫他一眼，拉着他就往下走。 叶书看着被他牵住的手，眼神慢慢黯淡下去。 以前被他牵着手的时候满心只有欢喜，如今，怕是应了那句当初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痛苦。 被推到饭桌前坐下，叶书低着头看饭桌，江支彦去厨房捣鼓了一会儿，最后端上两碗面条。 “刘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让她休息去了。” 把面条推到叶书面前，江支彦轻声解释道。 叶书拿起碗上的筷子，虽然不明白江支彦为什么要解释，不过还是点点头。 面条大概是买的泡面，支小彦向来只擅长‘杀人料理’，叶书喝了口面汤，感觉胃里暖暖的。 叶书不喜欢味道太重的食物，而且从小肠胃不好，也不擅长吃辣。 小时候一放学，没有作业不需要帮忙的时候就会拖着支小彦去超市买泡面，然后偷偷摸摸吃完再溜回家。 要是被刘妈知道了，又是一顿狠批。 叶书想着不由弯起嘴角。 没一会儿，笑容又慢慢消失。 身上的烫伤还没好，就在这里异想天开… 算了，活该能有什么办法。 吃的差不多了，叶书起身拿着碗去厨房。 打好洗洁剂，拿抹布一点点擦干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朝饭厅道：“支小彦，把你的碗拿过来。” 出口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有些慌张的解释道：“少，少爷…” 一只碗被伸过来的手放进水池里，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洗完碗来书房，我有事要跟你说。” 叶书拿着碗，轻轻点头。 然后是离开的脚步声。 叶书看着不停流动的水流，浸在水里红肿的双手。 突然有些悲哀。 小孩儿不喜欢他，不过是不被喜欢而已。 怎么就弄成这样呢。 …… 叶书打开书房门，走进去然后轻轻带上门。 江支彦看着叶书站在书桌前面，微微眯起眼，丢过去一份合同。 “坐啊。”听起来还有些温柔，嘴角也带着笑意。 叶书“嗯”了一声，坐到江支彦对面的椅子上。 江支彦递给他一支笔，挑了下眉，示意他翻开合同，叶书伸手接过笔，扫了眼合同扉页—— 江氏入职合同。 然后随意扫了扫内容。 总裁助理，还负责江支彦的衣食住行。 当年自己刚大学毕业就进了监狱，也没去过职场，不知道能不能做的好。 “没问题就签吧。”江支彦见他在发呆，出声提醒道。 周尧说的不是没考虑过，毕竟叶书当初对自己是很好，但是这个人大概更需要权势吧？ 他所求的不就是那个么？ 既然要，那就得付出代价。 江支彦脸色沉了下去。 叶书抬头瞥到他的脸色，左手下意识抓紧了衣角，然后签了合同。 “好了…”江支彦把合同拿过去，然后抬头看着叶书，吩咐道：“你的房间在我隔壁，每天早上六点叫我起床，早餐什么的你要在我洗漱完端上餐桌，其他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叶书点点头，“好。” 江支彦见他这么低眉顺眼，不由勾起嘴角，嘲笑道：“怎么？给了你点好处就打算改变战略了？” 叶书脸色苍白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桌子站起身，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二楼的走廊延伸的尽头有一扇落地窗，叶书走过去，将视线从玻璃投向外面的天空。 支彦应该不会找徐玉麻烦了。 走廊只开了壁上的小灯，光线不强，叶书只有左眼看得清外面的景色。 深黑的天空点缀着数点白星，隐隐约约在视线里闪过。 伸手碰了碰玻璃，凉凉的，叶书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就像长期吸毒的人一样，瘦的不成样子。 “你啊…”伸手抚上玻璃上自己的脸，叶书苦笑道：“既然努力活下来了，就好好活着啊…” 就这么死了的话，会被人瞧不起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叶书进浴室洗了澡，上了药，才躺到床上松了口气。 回江家的第二天，总算有自由的时候了，叶书无奈的看着天花板。 回想下午自己做的事，左手微微发颤，不得不说，江支彦的每句话都可以勾起他非常不好的回忆。 虽然比他说的还要难听的话自己听的多了，却还是在他说的时候最难受。 叶书翻了个身，将左手压在腰上，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母亲说过的话：一个人之所以无坚不摧，是因为有喜欢的人，如果喜欢的人对他不好啊，那他可能就会非常软弱。 叶书将头埋进被单里，轻声笑笑。 那这莫名其妙的难受大概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只是因为喜欢而已。 第十二章 第二天一大早，叶书就做好早餐去喊江支彦起床。 虽然做早餐的时候被那些以前的朋友恶意对待，还好早餐是给江支彦的，他们也不敢动手脚。 叶书有些疲倦的抬手敲了敲江支彦的房门。 “少爷。” “……”里面传来闷哼声。 叶书叫了半天还是只有这种声音，无奈只好开门进去。 迎面砸来一个水杯，叶书愣了一下，痛楚袭来的时候，叶书听见水杯掉在地上的声音，碎掉的声音。 江支彦一脸低气压的抱着枕头皱眉看着他，不耐烦道：“你不会躲？” 叶书心道我都没看清你砸的什么呀。 有些无奈的笑笑，叶书开口道：“少爷，你该起床了。” 额头上肿起一大块，和前天被砸的伤挨的有些近。 江支彦一向起床气重，这一下也不好说什么，一边下床一边多看了眼叶书今天的穿着。 叶书虽然长了张“漂亮”的脸，却不是那种女人的阴柔美，而是称得上“美人”的男人轮廓。 五官俊美，一双上挑的细眸平白添了韵味，加上一身修长西装，衬得身高肩宽，看得江支彦眼神愈发不对。 江支彦的头发因为睡觉翘起了几缕，叶书下意识伸手帮他抚了一把。 江支彦一把抓住他的手，冷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甩开他的手，淡淡道：“你去柜子里拿个电动按摩棒，然后自己插进去。” 叶书被甩开的手僵了一下，指尖微微轻颤。 “…为什么？”叶书看着江支彦面无表情的脸，轻声道：“如果你是不想我碰你，那我不碰就是了。” 江支彦动手开始脱下睡衣换衬衫，闻言只是挑了下眉，淡声道：“我这可是为你好，怕你后面空虚会难受。” 右手重重捏了下西装边角，叶书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江支彦看着他的背影，嗤笑一声，“婊、子就是婊、子，非要装清高。” 叶书脚步一顿，又往前走去。 不是没听过他说难听的话，只是每一次听都非常难过。 …… “以后我让你做的事，你就得做。”江支彦一把掐住叶书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叶书的下唇血迹斑斑，眼神有些飘忽，江支彦又道：“否则塞进去的就不止这些了。” 说完直接出去了。 叶书扶着花洒的架子半晌才撑起身，从旁边拿了几张纸擦干净大腿内侧的血，将裤子重新穿好。 刚刚被拖到浴室里，连润滑都没有就直接捅进来的东西… 叶书脸色苍白的扶着墙走出去。 还好… 还好西装没有皱。 叶书扶着墙看着前面的视线有些模糊，走的有些慢，江支彦见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 叶书咬咬牙，迈开了步子走了过去。 “你来开车。”江支彦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将钥匙丢到叶书脚边，然后委身坐进了车里。 钥匙砸到了鞋面，掉在了一旁，叶书站着伸手，叹了口气，微微分开腿，扶着车子俯下身将钥匙捡起来，然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坐下去的时候皱起了眉，握住方向盘的手紧的泛白。 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会儿，江支彦的眼神扫了过来，冷淡出声道：“如果迟到了你应该不介意我塞个酒瓶进去。” 叶书闻言也没说话，只是微微勾起江支彦视线死角里的左边嘴角。 叶书向来以稳出众，当初江支彦学车的时候也把稳字放第一，所以车子平稳行驶的时候，气氛还算平静。 叶书虽然疼，但是也仅仅只是皱着眉头不松开。 江支彦叠着腿，微冷的眼神打量着叶书，然后将口袋里的遥控器开到中档。 “吱——”急促的刹车声响起，叶书因为惯性撞到方向盘上发出一声闷哼，江支彦撑着身前的车台，还保持原来的姿势，只是车子停在了路边，险些撞上别人的车子。 叶书缓过来一点，偏过头来朝江支彦吼道：“这是在开车你知道吗？！要出了事怎么办？！你要是撞到哪里怎么办？！” “啪——”回应的是清脆的巴掌声。 江支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将遥控器拿出来在叶书面前调到高档，隐约可以听到按、摩、棒震动的声音。 叶书被他一巴掌打偏过头，加上紧紧咬住下唇，有血沿着嘴角往下流。 “我要玩你，任何时候你都没资格拒绝。”江支彦将遥控器放回口袋，不带一丝感情冷冷道：“你以为你凭什么坐在这里？如果不是我，你还要蹲一年大牢，多讨好一年男人。”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声说话？”语气愈发嘲讽，江支彦伸腿踢踢叶书因为疼痛在发抖的小腿，“你不是喜欢我吗？我对你这么好，你应该更喜欢我了吧？” 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啊，是喜欢你，所以，你就要玩我是吗？ 叶书慢慢收回握住方向盘稳住身子的手，也不顾下身的痛，绷直了身子重新发动车子。 只有小腿微微发抖暴露了他很痛。 他啊，痛的连哭都哭不出来。 …… 在地下停车场将车停好，江支彦下车站在车门旁看了叶书一眼。 叶书身上没劲，虚着步子下车，然后把钥匙装进口袋里，脸色发白的跟着江支彦往外走。 “少爷…”快到电梯门口的时候，叶书伸手拉了下江支彦的衣袖，声音虚弱道：“我…我第一次工作，你不要给我会影响公司的事情…” “才工作就想找轻松的事做？你想的挺好啊。”江支彦回头看他一眼，嘲笑道。 叶书脸色苍白的看着他，然后摇摇头，松开了手，轻声道：“你不要那么幼稚，这是你的…公司。” 抿了抿嘴，江支彦回过头去按电梯，眉头紧皱着也没说话。 叶书身体里的东西还在震动，发出轻微的响声，听的江支彦格外烦躁，伸手将口袋里的遥控器关掉。 叶书伸手撑了下墙，有些无力的倚了上去，“公司是你的，不要为了整我损了利益…爸爸会失望的。” 话音刚落就被江支彦猛地一拽扯进了电梯，叶书没力气甩他的手，被江支彦拽着手反问道：“爸爸？你的还是我的？” 叶书挣了挣，见电梯门快开了一时着急出声道：“你放开我的左手。” 江支彦用力将他的手攥的更紧，叶书还在往回抽手。 江支彦往前凑了些，吻上了叶书的唇。 “……”叶书瞬间松了力，满眼的诧异。 江支彦轻轻吻吻他，然后转过身靠过来，松开钳制叶书的手。 叶书呆了几秒，刚准备往后退电梯门就开了。 “……”门外站满了人。 叶书扫了一眼，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的弯着眼角笑了。 外面人的视线看过来，是他叶书在亲江支彦。 叶书抬头看了眼江支彦，然后露出更灿烂的笑容。 江支彦正厌恶的拿纸巾擦手。 支彦啊支彦，我…不脏的啊。 我知道你有洁癖，所以那么努力的保护自己… 我不脏的啊… 我不脏。 叶书垂下眼，努力撑着往电梯外走，腿有些拐，走的有些不稳，走出去的时候会不小心碰到堵在门口的人。 叶书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周围的人立马避让开来，还有些人低声说着什么，叶书抬起头来看着他们，拧着眉头半晌才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这个是猥亵总裁的那个人吧？还真是死性不改。 ——啧，他刚刚还碰了我一下，不知道有没有细菌。 “没有细菌的，我之前洗过手。”叶书松开眉头，然后露出微笑，朝离他一米远的一位小姐温柔道。 江支彦瞥他一眼，走了过去，平视叶书的眼睛冷声道：“被男人上还不够？还去勾搭女人？” “江总，我喜欢男人喜欢女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叶书笑得弯起眼角，江支彦要的不就是他狼狈不堪么？那就给他羞辱自己的机会。 只是，到底需要什么程度才够？ 江支彦闻言没说话，在一干人眼前将叶书拽到总裁办。 他向来清冷，讨厌嘈杂，平日里上二十二楼也是坐专用电梯，今天他故意带着叶书上共用电梯，故意在这个时间亲这个人，故意让所有人都不喜欢这个人。 只是，这个人为什么要笑？ 为什么要跟五年前一样的反应？！ 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都受着！ 叶书被他拽的腿一软往下一跪，闷哼出声，还是咬着牙没喊出来。 “……你为什么要笑？”江支彦松开拽着他衣服的手，一把掐起叶书的下巴，冷声质问道。 叶书半抬头看着他，眨了下眼睛，手垂在一旁微微颤抖。 “你在嘲笑我吗？”江支彦掐的很用力，叶书有些无力的伸手去掰他的手，低声道：“支彦…支彦你松手…我很痛…” “为什么要笑？五年前为什么听到那样的结果不问我！为什么要笑！”江支彦用另一只手钳制住叶书两手，感觉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有无尽的恨意。 恨不得杀了他。 叶书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恨意，没再挣扎，手无力的被江支彦捉住，眼睛有些无神的看着江支彦。 江支彦见他没动了，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叶书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他，喉结微微起伏，叶书想笑，好像又笑不出来，扯着嘴角轻声道：“你杀了我吧。” 第十三章 如果是你杀掉我的话，那我肯定不会再想着活下去试试，总想着活着试试也好啊。 看来，一点也不好。 叶书见江支彦白着脸看着他发愣，一时有些好笑，吓到他了吗？ “你再说一遍。”江支彦回过神，声音拔高道。 叶书还是没能露出笑容，看着江支彦，轻声问道：“支彦，你有数过你名字的笔画吗？” 江支彦没回答，直接甩了一巴掌，打的叶书整个人摔在地上，“谁让你死了？你要是想死你可以试试。” 叶书憋了好久还是没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咳咳…” 吐完半晌才回神，躺在地上低声笑笑：“试试？” 你当我没试过么？ “…我如果想死，你怎么样？找人弄死我？还是找人干死我？”叶书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你…就这么…” “你妈在我手上。”江支彦的话说出口之后叶书突然不动了。 “你妈一直在三亚的一个小渔村生活，如果你敢死的话……我不介意她被干死。”江支彦面无表情的说完，然后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坐着整理文件。 视线稍微落在叶书身上。 这个男人躺在地上失神的看着天花板，动了动手，然后强撑着起身。 “她过的…好不好？”然后走到自己面前，一脸冷淡的问道。 江支彦抬头瞥他一眼，然后笑道：“只要你过得不好，我就让她过的好。” 叶书放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偏头看了眼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原来下雪了。 怪不得那么冷。 连心都变凉了。 叶书后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左半边脸整个全部肿起来了，叶书伸手戳了下，疼得生理泪水瞬间流了下来。 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叶书转身往总裁办隔壁的办公室走去，江支彦之前让他去找办公室里的贺经理，说贺经理会给事情他做。 叶书站在办公室门口突然有些犹豫，红肿的半边脸火辣辣的疼，这种样子进去会给人不好的印象吧？犹豫着还是推开了门。 然后办公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叶书扶着门把，顿了下，然后弯起嘴角笑着打招呼道：“…你们好，我是新来的叶书，请问一下，贺经理是哪位？” 一阵沉默，所有人都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叶书的笑有些挂不住了，问道：“贺经理不在吗？” “那个是你的办公桌，你把公司近一年的财务报表做出来，然后分析，写份报告交给我。”一个冷漠的男声响起，叶书循声看过去，怎么说，有点眼熟。 是叫贺右来着？ 小时候跟着支彦后面跑的那个小孩儿？ 叶书点点头，然后看着窗户边自己的办公桌，走了过去。 贺右当初是个比支彦还不爱读书的小孩儿，现在也是贺经理了… 叶书拉过椅子小心的坐下来，碰到身体的东西眉头一皱，这么多年也没学会骂人的，此刻也不由想骂句兔崽子。 “…那个，你好，能告诉下我财务部采购表在哪个位置吗？”开着电脑半天没找到要用的东西，叶书只好朝旁边的同事问道。 对方只是回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冷声道：“不会做你来上什么班。” 叶书愣了一下，没说话。 对方冷冷的看他一眼，嗤笑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东西威胁了总裁，要不他怎么会让你这么龌龊的人来公司？” 叶书听见‘威胁’两个字皱了下眉，出声辩解道：“没人说不会不可以学。” 那人撇撇嘴，回头朝贺右的位置喊道：“贺哥，我要换位置！坐这里我觉得环境品质都下降了！” 刚喊完就有一阵嘲笑声附和，叶书看着他们，看着刚刚坐在自己右边的人抱着文件去了另一边坐着。 叶书默默收回视线，将心思放回文件上。 不懂的东西他就琢磨好一阵，找不到的东西他就把系统里的文档一点点看完。 同事下班的时候说说笑笑的陆续往外走，叶书看着做了一大半的工作叹了口气。 贺右这孩子…以前也没得罪过他，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讨厌自己，财务报表说出来简单，让他一下午做近一年的…加班还可以勉勉强强，问题是… “你走不走？”不知道什么出现的江支彦站在门边上，极其不耐烦道。 叶书坐久了没动，有些动不了，将电脑关机收拾了下桌上的文件，才有力气撑着桌子起身。 江支彦全程冷眼旁观，等人走到他身前才转身去坐电梯。 叶书跟在他身后，外面还在下雪，大概是痛的麻木了，叶书跟上了江支彦的步子。 “工作怎么样？”叶书右眼弱视，所以开车的时候也不敢分神，听见江支彦问的话也只是点点头，应了声：“还好。” “贺右虽然…”江支彦听完他说的又开口道。 “贺经理人很好。”叶书怕分神，直接打断了江支彦的话。 无非就是让自己不要在外面说贺右的坏话。 江支彦听了没说话，只是冷冷的扫了叶书一眼。 叶书无奈的眨了下眼。 到家之后，叶书衣服也没换就进厨房煮饭，江支彦没理会他，上楼换了休闲毛衣才拿了本书到楼下沙发上坐着。 现在的江宅除了管理花园和院子的佣人，就只有他和叶书两个人，吴叔和刘妈昨天也被他放了假。 早上叶书做的早餐他没吃，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悔。 已经五年没吃过这人煮的东西了。 江支彦出神的盯着翻开的书发呆，叶书将菜端到桌上，站在桌边看着江支彦。 看了好久好久才收回视线。 支小彦。 支小彦最爱的人是叶小书。 不对，我年龄大不能用小书。 那就叶大书？ 你才大叔。 叶大书你真凶。 支小彦我揍你了！ 每次都说揍我！你什么时候舍得揍我了！ 嗯，不舍得，不舍得我的支小彦。 “…少爷，吃饭了。”叶书回厨房洗了手又把碗筷摆好，这才喊江支彦吃饭。 江支彦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收起书，起身坐到饭桌前坐下。 叶书坐下来，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然后才低着头吃饭。 低头喝了口汤，江支彦眉眼渐渐温柔下来。 “…你还记得我喜欢喝冬瓜清汤。”下意识出声道。 叶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声道：“…冰箱里刚好有冬瓜。” “所以你不记得？”江支彦看着他，轻声问道。 闻言叶书顿了几秒，苦笑道：“有意义吗？” 就算记得你吃什么，你喜欢什么，你不喜欢什么，你能给一点点的喜欢给我吗？ 你给吗？！ 江支彦听完只是沉默，然后把汤喝完，起身去厨房盛饭。 叶书捏着筷子的手有些止不住的发抖，江支彦走路的声音消失在身后，叶书的筷子掉在地上。 俯下身去捡筷子的时候，叶书鼻子有些发酸，结果左手伸到下面怎么也捡不起筷子。 一次两次… 叶书突然觉得有些累。 左手连筷子都捡不起来了啊。 那当初还那么努力的保护自己做什么，死掉不是更好吗？ 平白落了个犯贱的名号。 起身拿着碗回厨房，江支彦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站在他身后，叶书见了也只是看一眼然后擦身进了厨房。 江支彦皱了下眉，俯身将地上的筷子捡起来，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你的左手……”江支彦将筷子放进水池，姿势刚好圈住叶书，叶书神情有些恍惚，闻言笑了笑：“左手？…我左手废了。” “…方孟没给你治吗？”江支彦低头看着叶书拿着碗的手，左手腕被衣服遮的严严实实的。 叶书摇摇头，低声道：“治了，所以还能拿东西，只是会发抖。” “…我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江支彦伸手拉过叶书的左手，准备拉起他的衣袖，叶书闷哼一声死死拽住左手衣袖，“不去。” “不去你要做一辈子的残废吗？！”江支彦冷眼看着他，低吼道。 叶书往后一退，收回左手背到身后，抬起头朝江支彦露出笑容，轻声问道：“去了就不用做残废了吗？” 江支彦伸手一巴掌扇了过去，打的叶书站不稳往橱柜上撞过去，撞的柜门发出‘砰——’的一声。 “做不做残废你去医院看一下会死吗？！笑得跟哭一样你卖可怜给谁看啊？！” 叶书扶着柜门低低笑出声，“……要卖给你看早给你看了。” “那你放乖点会死吗？”江支彦不耐烦的皱起眉，一只手掰过叶书的身子，看到叶书额头上全是血才想起来这人之前的伤口，握住叶书胳膊的手不由收紧。 那么个大男人，上臂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少爷，我出那么多血…”叶书看着橱柜微微眯起眼笑了笑，“你看能让我妈日子过的好一点吗？” 江支彦握住他胳膊的手抖了一下，皱紧眉看着叶书，然后伸手想要触碰叶书的脸，不由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疯了？” 叶书伸手擦了一下流到眼睛旁的血，随手擦在衣服上，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江支彦笑问道：“脏吗？” 江支彦愣了一下。 叶书皱起眉，小声嘟囔道：“你不是有洁癖吗？你松手啊…干嘛不松手…你不怕有细菌吗？” “…叶书，你不要发疯。”有血滴落在江支彦手上，粘粘的，叶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江支彦只好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叶书靠在柜门上看着他轻笑，低声喃喃道：“果然是怕弄脏手啊…” 江支彦见他这样，满脸不耐烦的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叶书倚着柜门缓缓坐到地上。 疼。 哪里都疼。 也不过是想过的好一些罢了，怎么……就这么难。 第十四章 洗完碗收拾好一切，叶书才到楼上去洗澡。 把身体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着镜子里面脸色苍白，浑身是伤疤的自己，莫名眼睛红了一圈。 左手…叶书低头看了眼左手，鼻子酸酸的。 有点后悔。 后悔当初这么作贱自己。 …… 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叶书想了想，还是去敲了江支彦的门。 “什么事？”门里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叶书站在门口扶着门把，呆了几秒回答道：“少爷，我想借书房的电脑用一下…可以吗？” 门里半晌没传来声音，叶书有些无奈的拿开手准备转身回房。 “…你要做什么？”门突然被打开，江支彦穿着睡衣还抱着一个枕头在怀里站在门后面，一脸烦躁。 叶书见他睡衣一边掉下去，右边肩膀整个露了出来，想了想还是忍住没伸手帮他拉上来。 “下午的工作我还没做完，想借少爷的电脑用一下。”叶书不敢靠他太近，往后退了一些，低声解释道：“如果不可以的话…那我…” “我电脑里有很多公司机密。”江支彦眼神冷了几度，语气也有些冷淡。 叶书愣了一下，公司机密？ 也对，毕竟他现在不只是江家小少爷，还是江总。 叶书微微点头，朝江支彦露出一抹微笑，轻声道：“那不打扰少爷休息了。” 说完转身准备回房，嘴角的微笑立马不见了。 江支彦拿枕头直接扔了过来，砸到叶书的背上。 叶书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着江支彦，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一边弯腰捡枕头，一边只有些庆幸他刚刚拿在手上的不是水杯，要不砸过来换衣服了。 江支彦接过叶书递过来的枕头，脸上突然闪现奇怪的表情，然后连忙说完一句话关上了门。 “我姐房里那台电脑你可以用，没什么东西。” 叶书听着关门的巨大响声，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才往二楼尽头江筱的房间走。 江筱是江支彦的亲姐姐，比叶书还要大两岁，平日里待人还算和善。 只是江家人感情稀薄，叶书也不好评价什么。 江筱二十四岁的时候嫁给了李家大公子，也算嫁得良人，后面便没回过江家。 叶书走进房里，打开电脑，没动电脑里的任何东西，只是开了个Excel表，沉思了几秒，开始输入数字。 下午猜到了江支彦的不耐烦，叶书提前花了一个小时把这些报表上的数字全部记了下来。 敲得差不多的时候，叶书起身去书房倒了杯水，然后发现江支彦站在走廊尽头，视线投在江筱的房里。 叶书开始没想通，细思就有些好笑，江支彦这大半夜不睡是过来盯着他的吗？ 都说了电脑里没东西还盯什么，自己还能把电脑吃了不成？ 叶书没开灯，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江支彦，他右眼视力不行，左眼倒还是清楚，就见江支彦四处看了看，然后走进房里，不知道倒腾什么，拿了一个大箱子出来，然后抱着箱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走廊安静下来，叶书才端着水走进江筱房里，将剩下的数字填完，然后将文件传到自己的公司邮箱，再将文件删掉，关上电脑。 起身扭了扭脖子，叶书心叹真是老了，才坐一晚上就脖子疼，走出来叶书透过窗玻璃看了眼天色。 天光渐亮。 叶书回房换好衣服，然后洗漱完，就下楼准备早餐。 刚来江家的时候叶书七岁，看着三岁的江支彦，小小的个子，一个人蹲在地上，早晨的阳光洒在小孩儿软嗒嗒的头发上，格外招人疼。 叶书见他第一眼，就觉得喜欢。 那种无法渴求的喜欢。 就像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自己还是记得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熬了粥，叶书这几天只能吃软食，看着冰箱里的牛奶，叶书皱了皱眉。 虽然江支彦倒的牛奶他都有喝完，但是在没有人的地方他还是会想办法吐出来。 不是不爱喝… 叶书伸手拿过牛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还是太恶心了。” 倒了一杯牛奶放在桌上，叶书开始准备煎鸡蛋。 江支彦一整晚也没睡着，将箱子抱回房之后他躺回床上怎么都难受。 江筱当初给她这些东西的时候就猜到了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嗯… 江支彦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想着叶书。 七岁的叶书，八岁的叶书，九岁的叶书。 江支彦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光着脚往楼下走。 二十六岁的叶书。 系着围裙在做饭，左手拿着盘子微微发抖，右手熟练的握着锅铲在煎荷包蛋。 叶书将煎好的荷包蛋装在盘子里，然后两只手端着盘子转过身来。 “…昨天说去医院那件事。”江支彦见叶书看见他毫无波澜的神色，有些噎着一口气的感觉。 叶书这才转过视线来看他，平淡道：“方孟是少爷您的朋友，他厉不厉害，您应该很清楚。” 说完端着盘子从江支彦旁边走了过去，将盘子放到餐桌上，叶书打量了下四周。 江支彦被无视的蹙着眉头准备发火，就见叶书从沙发前面拿了双棉拖过来，然后蹲下身，将棉拖摆好在地上，低声说道：“少爷，冬天光着脚会生病的。” 江支彦见他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由想起很早之前的一件事，脸色冷了几分，冷冷道：“你讨好男人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叶书蹲在地上，低着头，没答话。 江支彦脸色更差了，一脚踩在叶书小腿上，然后用力往下一踩，叶书原本蹲着的，被他踩着小腿往下一跪。 “是不是谁能给你好处你就对谁犯贱？” 肆意嘲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叶书手撑着地面，依旧沉默。 江支彦沉着脸，良久收回脚往楼梯走上了二楼。 叶书跪在地上，听到关门的声音，才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小腿，一边走进厨房帮江支彦盛粥。 早晨六点天色还有些沉，叶书开着窗洗盘子和平底锅，冷风从窗外吹进来。 吹得叶书眼睛疼，鼻子还有些酸。 听见江支彦下楼的声音，叶书关了水，将盘子擦干放进消毒柜。 端着粥出去的时候江支彦正在喝牛奶，见到叶书出来微微抬眼，然后四目相对的时候移开眼。 叶书注意到他的动作就把头低下去了，然后坐在江支彦对面喝粥，他的粥盛的比较稀，所以没五分钟就吃的差不多了。 刚准备起身去洗碗，江支彦递了杯牛奶过来。 “……”叶书看着牛奶表情有些僵硬。 之前喝的时候都是强压着恶心，加上这几天江支彦对他的虐待，感觉好像还在监狱里一样。 江支彦扬扬眉，指了指牛奶。 “少爷，我不爱喝牛奶…”叶书捏住椅子的手指节泛白，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 江支彦闻言嗤笑一声：“是啊，不爱喝牛奶，爱喝男人的精，液。” 叶书僵了一下，惨白着一张脸抬起头看着江支彦。 “怎么？我说错了？”江支彦拿起牛奶杯轻轻晃了晃，视线扫过叶书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语气格外无辜道。 叶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右手紧紧握住左手小拇指。 “哦，听说你在监狱里还很喜欢跪着伺候人啊？上次你光着在地上爬…这种事你在那里也经常做吧？” 所以做起来不知廉耻。 骨头清脆的破裂声，叶书惊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左手小拇指不自然的垂向下面，被自己掰断了啊。 叶书眨了下眼，换掉眼底的那点湿意，嘴角下意识露出微笑。 支彦知道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他明明知道，还要他喝牛奶… 还要他在地上爬。 “少爷，还有一些你没听说过，例如他们把我扒光了拿棍子插进来，然后让我插着棍子爬到他们身边。”叶书说的时候面带微笑，神色也很平淡。 倒是江支彦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直接将手上的牛奶泼了叶书一脸。 “你恶不恶心？！” 牛奶从脸上流下来，叶书发现原来温牛奶泼到脸上是凉凉的。 凉凉的，跟冬天的眼泪一样。 凉的叶书想哭。 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他只会笑。 哭没用，所以他不哭。 笑的话也许可以讨好别人，可以少挨顿打。 还是笑起来好。 嗯，笑起来好。 第十五章 五年里最常做的事就是想他，想他是不是长高了，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瘦了或者胖了，想他性子那么挑剔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照顾他，想他过得好不好。 还会想，他是否会有一点点的想我。 …… 将文件发到贺右邮箱里，叶书起身去茶水间倒水。 身后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已经习以为常了。 用方孟的话来说，大概是江家这公司不仅女职工八卦，男的也丝毫不逊色。 叶书想着好笑，嘴角还没弯起来就收了回去，然后将手上的杯子放在搁置台上，泡了一杯茶。 他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只是对茶颇喜爱了些，每次心情不好喝上两口热茶，入嘴苦涩，后尝却是甘甜。 冷眼看的多了，叶书也不在意，他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那些人的话说出来也就说出来了，跟小孩子斗气似的。 叶书性子向来温和，见人便笑，后来被江支彦讽刺说跟个卖笑的婊子似的，他就很少笑了。 习惯也变了许多，以前会禁不住管江支彦做什么，如今江支彦就算光着脚站在雪地里他也只会远远看着。 不光因为没资格管，还因为他不敢。 不敢上前，不敢多说话，不敢笑。 早上的牛奶他会很安静的喝完，同事故意弄丢的文件他会熬夜一点点重新做好。 他觉得做的还好，评定的标准只是因为江支彦最近没有打他。 叶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硌手，收回手一边想着待会还有什么事一边把杯子里的茶喝光。 说来好笑，他不敢把装满水的杯子放在办公室，他的工作很多，所有跑腿的事几乎都是他做，有次给贺右送文件去市场部，回来刚好看见一个男同事朝他杯子里的茶倒粉末。 这次是粉末，下次是什么？口水？还是更恶心的东西？ 叶书摇摇头，不想了，想多了会很难过。 拿着空杯子回了办公室，桌上的文件被翻的乱七八糟，甚至还有几个脚印。 叶书将杯子搁在窗台，开始整理文件，脏掉的文件叶书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一点点擦干净，然后将内容扫一遍，记得差不多了直接丢进垃圾桶里。 被拆散的文件，叶书一张张的整理好，然后重新装订好。 身后传来嗤笑声。 叶书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看着那些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然后冷静道：“你们不是觉得坐过牢的人恶心吗？那你们知不知道坐过牢的人会杀人？”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 叶书看着贺右，然后微微弯起嘴角露出微笑，轻声道：“贺右，如果要杀人的话，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 冬天的午后有些倦意，江支彦拿着一本书坐在沙发上，视线不离书页。 看了一会儿神色有些疲惫，江支彦起身一脚踩在叶书脚踝上。 叶书疼得猛地一缩。 江支彦好像受到惊吓一般，惊讶的看着躺在地上赤身裸_体的叶书问道：“你把脚伸那么长干什么？我刚刚都没看到。” 叶书的手下意识想去抱住腿，偏偏江支彦的脚还踩在他脚踝上。 “你不是要杀人吗？”江支彦拿开脚，抬腿踢踢叶书的手，见到叶书左手腕缠着的白纱布，眉头一蹙，觉得碍眼。 叶书左边的小腿微微发颤，一只手下意识的抓着地砖。 从公司回到家里之后，就被江支彦摁在地上扒光了衣服。 现在听到这句话大概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叶书的后面还被江支彦塞了电动按、摩、棒，空间安静下来的时候可以听到震动的声音，加上叶书是趴在地上的，被身后的按、摩、棒撞的想吐。 “叶书，你看看你自己，你拿什么资本跟我斗？”江支彦将手上的书丢在地上，叶书突然伸手拉住江支彦的裤脚，声音沙哑道：“支彦…我疼…” 江支彦一愣。 叶书有些无力的垂下手，“你救救我…” “…让他们，让他们放过我吧。” “嫌我脏的话…离我远点就好了…” “支彦……” “你帮帮我…” 帮帮我啊，帮帮我… 就像不堪负荷的机器会散架，叶书渐渐说不出来话，手无力的放在江支彦脚边，视线一点点模糊下去。 江支彦蹲下身，看着这个可怜又可恨的男人，突然想要伸出手去抱抱他。 但是伸出一半的手还是收了回来。 叶书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直有眼泪顺着眼角在往下流，江支彦站起身，抬腿踢踢叶书的肩膀，“起来，你装什么死？” 地上的人没反应。 江支彦又是一脚踢在了叶书腰上，听见地上的人的闷哼声，还是没有爬起来的动作。 盯了好一会儿，江支彦才发现这人是昏过去了。 …… 方孟给叶书掖了掖被子，然后回过神瞪着一旁坐着的江支彦，冷声道：“你是畜牲吗？” 江支彦面无表情的抬眼看着他，冷冷道：“轮得到你说话吗？” 方孟顿了一下，走过去坐到江支彦旁边，从这人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来叼嘴里。 江支彦见状也抽了一根出来夹在手里，两个人都没点火，怕影响叶书休息。 方孟嘴里叼着烟，看着床上的叶书，刚给这人治伤的时候大概也知道这人最近又受了多少罪。 江支彦手里把玩着那根烟，脸色缓和了些，才淡声道：“我没想这么对他的。” “对，你是情不自禁控制不住这么对他的。”方孟一听就来火，不由讽刺道：“要是他哪天生活不能自理上个厕所都要失禁我看你也会情不自禁控制不住的把他扫地出门。” “大不了不用那玩意儿了。”江支彦坐直了往后靠了靠，靠在白色墙壁上。 方孟听见这话一口气没提上来真想抽死这小子。 沉默了一会儿，方孟突然问道：“…叶书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对他？” “呵？这五年他没跟你讲？”江支彦闻言冷笑。 “我之前以为他对你冒犯了，所以并不是很喜欢他，前期也没少整过他。”方孟眼神变得有些清冷，语气也变得冷淡起来，“不过，我想他在被人打的要死的时候也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他对你再怎么冒犯也不至于丢了底线。” 江支彦闻言僵了一下，突然笑了，头靠在墙上眯着眼看着叶书，这男人真是瘦的可怕，脸色苍白的跟快要死掉一样。 “是，他没冒犯我，那段视频是我剪的。”江支彦的视线落在叶书微微皱起的眉头上，淡笑出声：“我就是想整死他。” 江支彦侧过脸，对方孟笑眯眯道：“你有意见吗？” 方孟怔了一下，嘴里叼着的烟掉在了地上也忘了捡，反倒是醒过来的叶书掀开被子起身走过来帮他捡的。 “叶书…”方孟怔怔的看着叶书递过来的烟，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叶书蹙了下眉，好像在思考，想想又转过身去，然后爬回床上，拿被子把自己盖住。 江支彦见状也觉得很莫名，起身走了过去，伸手一把扯开被子，叶书正睁着眼看着他，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然后又开始拽被子要给自己盖好。 拽了半天拽不回来，叶书急得一下子坐起来，碰到伤口后眉头紧皱着不放，手依旧在拽被子。 “放手…”叶书着急的拿手去推江支彦的手。 江支彦就是不松手，面无表情的看着叶书冷淡问道：“你到底玩什么花样？” 叶书呆了几秒，突然往后倒了下去，江支彦冷冷的看着他靠在枕头上，目光黯淡。 “少爷…”叶书觉得没办法了，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江支彦闻言没说话。 叶书撇撇嘴，孩子气的动作被他做的无奈。 叶书伸手遮住眼睛，轻声笑笑：“我只是…想去见见梦里的那个支彦呀…” 只是想见见那个会对我好的江支彦啊。 第十六章 方孟一勺子饭扔到江支彦碗里，皱着眉头极度不爽。 江支彦见到丢进他碗里的饭，厌恶的抬起头来看着方孟，冷声问道：“你很想死？” 方孟皱着眉瞪他，一想起叶书下午那个样，火气蹭蹭往上涨，“你说叶书怎么得罪你了我就让你好好吃饭！” 江支彦看着他，筷子一撂，起身直接从食堂出去了。 方孟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渐渐透着倦怠，这都什么破事，江支彦你他妈是不是脑残？ 叶书怎么对你的…你看不出来吗？ 叹了口气，方孟回想下午看到的叶书。 这个人居然要把希望寄托于梦，大概也是快疯了。 当初叶书进监狱的时候，背个猥亵的罪名，何况猥亵的还是自己兄弟，方孟先入为主，对叶书第一印象就不好。 然后看着叶书被人欺负他也没救过他，后来看这人实在可怜，连活下去的心思都存不下去了，方孟也就顾不得许多，把人救了。 现在看这人活的……还不如不救。 …… 江支彦关掉大灯，开了盏小灯搁在病床边上。 叶书下午打了一针镇定剂，就一直在睡觉，江支彦伸手抚上叶书的脸，有些硌手，又俯身亲了亲叶书的眼睛。 “叶小书。”他低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揉了揉叶书的手。 方孟给叶书检查伤口的时候，皱着眉头把他批了一顿，什么手指断了也不好好让他包扎一下，你看肿成什么样了。 江支彦借着灯光看叶书的手，本来因为冻伤就又红又肿，左手小拇指更是肿得老高，今天踢他的时候好像碰到了… 江支彦轻轻揉揉叶书的手背，低头轻声道：“你对我……到底是真还是假？” 到底是装可怜，还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叶书… 江支彦又亲亲叶书的左手，凑到叶书左耳边温柔道：“我想你。” 方孟说叶书对你怎么样你看不见吗？ 看得见是看得见，只是六年前…也是自己亲眼所见。 这个男人会演戏，是真是假，又怎么分的清？ 江支彦叹了口气，见叶书的手动了动，连忙收回手坐回一旁的椅子上。 入夜之际，天色渐入深黑，叶书睁开眼，呆呆的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才撑着床头坐起来。 看见江支彦坐在一旁，叶书歪了下头，笑了。 “支小彦你大晚上不睡觉又跑我床边蹲着。” 江支彦垂在腿边的手慢慢收紧，也露出笑容来，轻声道：“叶小书你生病了。”顿了下，又问道：“还要睡吗？” 叶书皱了皱眉，将左手伸到被子上，看了眼然后闷声道：“…支小彦，我昨天梦到你打我，好痛。” 江支彦喉咙里像是噎着什么，半晌才问道：“还有哪里痛？” “……”叶书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这个不好说。” “……”江支彦挑了下眉，也笑了，“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不好说？” 叶书有些别扭的笑了两声，然后重新躺下去，江支彦见状起身给他掖好被子，就听见叶书小声嘟囔道：“支小彦，你以后不要走了好不好？” “我没有走，我一直在。”江支彦俯下身亲亲他的脸。 叶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你不要走，江支彦会打我…我不想…” “没事了，他不会打你了。”江支彦听的心里堵着，轻声安慰道：“快点睡吧，我陪着你。” 叶书闻言点点头，将眼睛闭上，嘴里还在小声道：“支小彦不要走。” 江支彦突然有些鼻酸，伸手轻拍叶书的肩膀，温柔道：“…我不走。” “算了…”叶书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微微睁开一条缝眯起眼，偷偷摸摸的盯着江支彦看，“反正是做梦，梦里还睡觉太亏了。” 江支彦感觉到他的视线也不好说什么，也不敢板着脸，倒是垂着眼和他对视。 视线一碰到，叶书就赶紧闭上眼睛，装作在睡觉的样子，眉头皱着，然后又眯起一条缝。 “…叶书你是不是白痴？”江支彦看他那样实在好笑，有些忍不住的凑到他身边去。 叶书连忙闭上双眼，翻个身，背对着江支彦。 “这是闹脾气啊？”江支彦伸手到被子里摸摸叶书的腰，然后捏了捏。 “哈哈哈哈…唔……哈哈哈…臭小子哈哈哈别闹！”叶书从小就怕别人挠他痒，江支彦小时候没少折腾过他，这闹着没一会儿叶书就红了眼。 “你怎么老爱欺负我？”委屈的语气。 江支彦顿了下，收回手，语气冷淡下去：“不知道。” 叶书撇撇嘴，翻个身，闭上眼懒得理他。 江支彦看了无奈，给人盖好被子，起身出去倒水了。 等病房门关上，叶书睁开眼，眼神清明。 被江支彦亲过的左手隐隐作痛，叶书伸出左手到眼前，对着手腕一口咬了上去。 不记得是谁在他耳边说过，痛觉神经这个东西麻木了，这个人就无坚不摧了。 因为你怎么对他，他都不会痛。 好像……不是这样啊。 叶书用力咬进肉里去，有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过了很久，叶书才松口，将手放回被子里，闭上眼睛慢慢睡过去。 …… 方孟给方家打了个招呼让人从国外寄了些西药回来，叶书身上的伤日积月累，光小伤口造成的伤害都足以构成大伤口，更不用谈那些永久性创伤。 江支彦虽说心冷，倒是刻意叮嘱了一句要好好给叶书治伤。 方孟默默吐槽一句真想给你治脑残，然后在江支彦一脚踹过来之前把休息室的门迅速关上。 等了一会儿，江支彦没追出来，方孟也懒得管他，径直走进叶书的病房。 “……你这个人啊。”走的近了些，方孟看到白色被单上的血叹了口气，“总是拿别人的错误来虐待自己。” 准备给叶书掖被子，看见被角下露出满是血的左手腕，方孟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下被角，冷声道：“自残是傻逼才做的事。” “我只是…想试试，自己还知不知道疼。”叶书睡梦中被方孟惊醒，眉头微微皱起，声音虚弱道：“我不是故意的。” 方孟瞪着他，“你他妈有意的！” 叶书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有些想笑，咳嗽了两声，叶书轻声道：“方孟……不要跟他说我左手的事。” 方孟突然噎了声，叶书的脸色很不好，左手腕是叶书最不喜欢别人碰的地方，方孟也不好给他包扎。 “我…”叶书拧眉，眼睛红通通的，跟兔子似的，“还有一点喜欢他。” “……”方孟噎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书叹了口气，“不能被他知道，会被他瞧不起的。” 方孟看着他，有些无奈的摊开手，耸耸肩。 “那如果你不喜欢他了，可以说？” 叶书闻言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说出来他只会觉得我犯贱。” 虽然现在也是在犯贱，叶书心里暗暗补充道。 方孟听罢点点头，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书扶着枕头撑起身，然后靠着墙坐起来，低眉思索了一阵，才问道：“我上了他？” 方孟还没来得及说话，叶书又道：“我怎么可能舍得上他。” 说完，叶书抬头笑看着叶方孟。 方孟还愣愣的，叶书这意思… “他把我和他做、爱的视频拍了下来，然后在法庭上当做证据放了出来。”叶书也不在意他的反应，接着道：“当然，他没露脸，他告的我强奸他。” “…你没有上他。”方孟低声说了句。 叶书突然笑了，那种嘲讽似的笑容，“那又如何？他要玩死我，还不是随随便便。”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他明明也是喜欢你的，不是吗？”方孟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初叶书进监狱的时候，他一直以为是叶书对不起江支彦，后来和叶书成了朋友也没问过五年前的事。他总想着叶书这种人，如果不是鬼迷了心窍大概也做不出这种事，也就从来不问。 “……”叶书良久说不出来话，缓了一阵才道：“抱歉，我不知道答案。” 五年前的事，他身处其中也不过是懵懵懂懂，事情发生到结束他一直都没能理解。 什么他猥亵了江支彦，什么江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这个白眼狼，什么罪名成立。 还有江支彦的那句：“叶书，这是你应得的。” 所有想要辩解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直到最后叶书也只是朝江支彦笑了笑，然后进了监狱。 他不明白什么是他应得的，他问心无愧，只是觉得有点难受。 难受的堵住了想要辩解的心思。 也就受着了。 第十七章 江支彦当晚便回了家，方孟刚好要值班，只好留下叶书一个人在病房里，叶书睡得久了，不想再躺着，起身扶着墙走到窗户边，窗户打开时有风吹进来，叶书看着窗外，整理了下思绪。 按照他的记忆来看，他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对不起江支彦，唯一的大概就是他喜欢江支彦。 不过也可能陪他忘记了也说不定，例如那个杯子，他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了。 他其实和江支彦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一年，江支彦却经常跟他说爱。 如果自己能不被喜欢冲昏头，仔细想想，一年都没有，江支彦对他能爱到哪里去？自己也许不会在那个时候一句话都辩解不出来吧？ 那说明导致这一切的原因应该只能怪自己笨。 听到那人说喜欢之后就满心欢喜，一整晚都睡不着，恨不得要去后院跑上几圈，叶书回想当初的心情，有些苦涩的笑笑。 真是活该。 …… 江支彦回到家，将领带扯下来丢在沙发上，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再将两手袖子挽起来，径直走进厨房。 叶书昨天晚上煮的饭菜还剩很多，江支彦把那些饭菜热了一遍，然后端上桌，开始吃饭。 叶书的手艺一直都很好，小时候总是缠着他煮饭，别人煮的都不吃，偏偏要吃叶书煮的。 吃到一半江支彦突然有些视线模糊。 手拿着筷子微微有些发颤，忍了一会儿，又接着埋头吃饭。 他没想过要这么对待叶书。 他也想对他好。 虽然从一开始的告白就是报复，但是他确实喜欢过叶书。 他记得叶书爱吃泡面，记得叶书肠胃不好，记得叶书的笑，记得叶书的声音，记得叶书的手，记得叶书的很多。 记得叶书说喜欢他。 …… 叶书在医院住了三天，除了方孟，没人来看他，他倒落个清闲，三天光坐在病床上发呆。 第四天方孟给他换药的时候，叶书又在发呆，方孟怕这人憋出毛病，跟他说无聊可以打游戏，结果叶书有些懵，“我没手机。” “……”方孟又想给江支彦治脑残了，平复了下情绪，方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叶书，“密码是江筱的的生日。” 叶书接过手机，对着手机发了会呆，然后抬起头看着方孟问道：“…贪吃蛇可以玩吗？” 方孟眨了下眼，看着叶书一脸认真的模样伸手扶住了额头。 叶书的智商看来也得治治了。 “哥哥勒！这游戏十年前的吧？啊？！”方孟伸手拍拍床栏，发出一阵响声。 叶书听了点点头，一本正经问道：“差不多，有吗？” “……”方孟无声无息的萎了下去。 叶书见他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突然意识到自己坐牢那五年，世界变化翻天覆地。 无奈的勾起嘴角，叶书解锁，在方孟手机商城翻了翻。 “消消乐，是连连看吗？”叶书往后靠了些，头微微倾斜三十度，朝方孟问道。 方孟正在收拾药材，闻言嘟囔道：“差不多吧，不过这游戏关卡太多了，麻烦。” 叶书点点头，“嗯，那我玩其他的。” “如果有人打电话，你就帮我接一下，说我正在值班，回头回电话。”方孟将药材抱在怀里，看着叶书低着头看手机，轻轻“嗯”了一声。 方孟有些莫名的欣慰，嘱咐了两句就出去了。 叶书看着手机里的游戏App界面，眼花缭乱，想玩贪吃蛇结果没有找到，有些失望的随手点了个游戏。 游戏开始的时候叶书眯起眼，消灭星星？怎么不叫消灭智障？ 消灭智障想想都觉得有干劲。 叶书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喜欢自言自语虽然会吐槽游戏，不过不妨碍他玩游戏。 加上他记性好，脑子转的快，没一会儿就一百多关了，然后右眼就有些刺痛。 知道需要休息了，叶书退出游戏，然后靠在枕头上发呆。 他现在也算半个残废了，虽然没觉得自己多可怜，不过回想过去的自己，心里还是有点嫉妒。 嫉妒那个完好无损的叶书。 叶书想着想着人就有犯困，刚好方孟手机又响了，叶书迷迷糊糊的接通电话。 “海洛因你给他注射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叶书轻轻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那个女人好像还没察觉到，接着道：“叶书那个婊、子，给他静脉注射算便宜他了。” 叶书听见自己的名字，微微挑了下眉，扫了眼手机屏幕。 江筱？ 也是为了江支彦打抱不平么？ 见这边迟迟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江筱有些急了，“又死不了人！原本我还想拿HIV的…”女人像是说漏嘴，突然收了声。 叶书皱了皱眉，直接把电话挂了。 方孟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照顾也算周到，叶书靠着枕头，将右手手腕伸出来看了看，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出息，给他个机会也没什么。 只是，江筱什么时候对江支彦这么上心了？ 即便是姐姐，以前也没见她对江支彦有多照顾。 叶书一边思考一边握着方孟的手机躺在了床上，然后慢慢睡了过去。 江支彦因为周家下绊子扯出来的一堆破事，连续三天都在工作，工作一结束，也顾不得换衣服，直接开车来了医院。 刚到病房就见叶书被子也不盖的睡在被子上，手里还握着不知道是谁的手机，脸搁在手臂上，睡出一条大红痕。 江支彦见状有些好笑，从叶书手里抽出手机，伸手给人抱起来，然后重新拿被子包好又给放回床上。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叶书也没醒，江支彦看他睡得熟，三天没合眼有些麻痹的大脑此刻觉得困倦。 江支彦眯着眼看了会儿叶书的睡姿，把自己西装外套和长裤脱了扔一旁椅子上，然后钻进了叶书的被窝。 叶书被弄得下意识皱皱眉。 江支彦见状放轻了动作，伸手把人环起来抱着，江支彦突然有些睁不开眼，靠着叶书肩膀就这么睡过去了。 江支彦抱得太紧，导致叶书一直在做噩梦，梦里一直被人拿绳子勒着脖子，无论怎么向别人求救都没人来救救他。 渐渐的，梦里的他也不再挣扎。 江支彦虽然倦怠，但本身睡觉习惯就是浅眠，感觉到脸上湿湿的，江支彦睁开眼，轻轻拍拍叶书的背，低声温柔道：“小书儿乖，支彦在。” 伸手替叶书擦了擦眼泪，江支彦发现被他抱在怀里的男人太瘦了，太瘦了感觉到叶书的身子在发抖，江支彦放在他背上的手时不时轻轻拍拍他的背。 久了叶书慢慢安静下来，江支彦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只有我对你不好，大家就不忍心对你不好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38:39 第十八章 叶书醒来的时候，有些懊恼自己怎么睡的这么熟，而且自己身上的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 方孟过来了？ 在看到桌上的手机之后叶书排除了这个想法，然后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怎么？病才刚好就准备下床去勾引男人？”嘲讽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叶书原本下床的动作生硬的停了下来，微微皱眉，叶书看着门口站着的江支彦，将伸到床边的脚又收了回来。 江支彦提着晚餐走到床边，然后弯腰给叶书的床上支了个小桌子，把买来的粥全部端了上去。 叶书看着他的侧脸，突然往前倾，凑上去亲了一口江支彦的嘴角。 “我梦见你了。”见江支彦愣了一下，动作顿了顿，叶书平静道。 江支彦将碗摆好，冷眼看着叶书，嘲笑道：“你就这么爱犯贱？” “嗯。”叶书点点头，然后拿起小桌上的勺子，开始喝粥。 “我梦见你说你会对我好。”叶书喝了一口粥，声音淡淡道：“我想你对我好。” 江支彦闻言没说话，端过自己的晚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开始喝粥。 叶书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靠在床头看着江支彦喝粥。 “…支彦。”叶书轻声喊道。 江支彦听罢头都不抬一下，只是停下喝粥的动作，开始拿勺子搅碗里的粥。 叶书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往前倾，抓住江支彦的右手，然后笑着问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江支彦闻言抬起头，看着叶书充满希冀的眼神，他反握住叶书伸过来的右手，笑着问道：“骗你什么？” 自己的手被江支彦的手握在手里，叶书两眼都有了神采，看着江支彦的眼神都有些像光芒。 “你，你欺负我是有理由的对不对！你不是故意不救我的，你，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叶书的情绪突然像是有了豁口，平日里冷静的面容瞬间瓦解。 江支彦看着他，然后面无表情的回了两个字，“不是。” 外加以相反的方向把叶书的手拧了过去。 …… 方孟值班到九点，在办公室自带的卫生间洗了个澡，刚准备拿手机突然想起来手机在叶书那里，就去了叶书的病房。 刚进门就见叶书正伸着左手够旁边桌子上的水杯，方孟站在门口皱了下眉，发现叶书的右手姿势不大对，整个下手臂是扭过去的，无力的放在被子上。 叶书听见声音偏头扫了一眼门口，然后收回左手，对着方孟轻声道：“方孟，帮我拿一下水杯。” 不知道是白色灯光的原因还是什么，叶书的脸色白的骇人。 方孟走过来，拿起水杯用手背靠着杯壁试了下，觉得凉，又从一旁的水瓶里添了些热水进去，然后递给叶书。 叶书用左手接过杯子，手臂微微颤抖，稳了一会儿叶书才低头喝水。 方孟想起之前看到的，将视线放在了叶书的右手臂上，扫了一眼脸色立马变得不好，连带着语气也凶道：“不是让你不要自残了？！叶书，你偶尔能不能考虑下别人？！” 叶书原本在低头喝水，闻言抬起头，眼神茫然，然后顺着方孟的视线扫了眼自己的右手，有些手足无措的解释道：“对，对不起…” 方孟气的左右踱了两步，然后瞪着叶书吼道：“叶书你他妈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凭什么让别人把你当人？！” 叶书看着他，张张嘴，却说不出来话。 “算了。”方孟看着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火气歇了一半，“我去联系骨科主任，你忍忍，实在疼在抽屉里拿块消毒毛巾咬着。” 说罢也没等叶书反应，径直走了出去。 叶书拿着杯子的手将杯子死死握紧，只是，左手残废得差不多了，怎么也握不紧。 右手被江支彦拧断了，一点力气也没有。 叶书低头看着自己的两只手，笑不出来，一扯嘴角就觉得胸口好疼。 手也好疼，可是，更疼的是支彦嘲讽着说“你还真是活在梦里”时的感觉。 ——我会对你好。 原来，只是我的梦。 原来，只有梦里他才会对我好。 骨头重新接好，打上石膏，叶书疼得冷汗直流，偏偏一句也没喊出来，惹得方孟在旁边都恨不得替他喊一嗓子。 这家伙下嘴唇被他咬的全是血。 方孟拿纸巾给叶书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犹豫要不要给他擦血。 骨科主任接完骨头，嘱咐了两句不要沾水，不要乱碰，方孟扶着叶书点点头，然后带着叶书往外走。 左手无意识的抽搐，叶书回头看了眼骨科办公室的铁牌，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吊在脖子上的右手。 “…下次不要再这样对自己了。”方孟见他脸色惨白，知道他疼，自己又不能让他不痛，只好小声叹了口气。 叶书肿怔的听完这句话，然后摇摇头，“不是我。” “嗯？”方孟推开病房的门，让叶书先进来，结果这人在后面一动也不动的站着。 “是江总觉得我太痴心妄想了…”叶书说的时候自嘲的低笑了一声，“给我点教训让我记住自己的身份。” 方孟愣了一下，不是没见过叶书灰心丧气的模样，只是这次，叶书看起来，好像丧失了所有光芒。 就像是在沙漠里发现绿洲只是海市蜃楼，然后了然等死的人一般。 耗着时间等死罢了。 “你要不要睡会？”方孟看着叶书坐回床上，左手抱着膝盖，缩在床头一角，右手卡在腿边，不能乱动显得模样格外可笑。 叶书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然后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方孟，海洛因能止痛吗？” 闻言方孟脸色一白，见叶书还是闭着眼睛没什么表情，方孟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是不会给你注射的。”半晌才结结巴巴道。 换来叶书一声轻笑。 “有什么区别吗？注射和不注射？你们有谁对我是真心的吗？”叶书觉得这话说出来难堪的紧，说完又有些自我厌恶，“算了，无所谓。” “叶书…”方孟往前走了几步，想靠进叶书一些，结果叶书只是冷淡的扫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和江支彦一样，都没想让我好过。” 你们…都和他一样，都想让我难过。 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去解释海洛因的事，方孟有些无奈，嘱咐了两句好好休息就带上门出去了。 右手很痛，叶书没办法让它不痛，只能用左手把自己抱得更紧。 好像，自己这么多年来，没有哪一天不是在疼痛中度过。 只是，还是不能习惯，还是会在新一次的伤害后疼得想哭。 …… 叶书除了右手，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想着再在医院待着也给人添麻烦，一大清早便去办了出院手续。 昨天对方孟说的话也没怎么经过大脑思考，想着便说了，大概是疼晕了头，算了，反正所有人的目的都是让自己不好过。 一个人站在医院门口，叶书有些茫然，他不想回江家，不想看见江支彦。 “…妈！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都说了让你注意休息，我说的话你总不听！看吧，医生都说了，你就是操劳过度！”身边路过一个女孩子，边有边数落着旁边一位女士。 叶书呆呆的看着她们。 “就是知道有你，妈妈才不着急，操心不是操你的心啊？还凶我。” “呸。你看我回去怎么跟我爸告你的状！” “臭丫头片子，你跟你爸说还能吓到我不成？！” “就能就能。”女孩吐吐舌头，一脸得瑟的模样。 叶书看着看着突然有些鼻酸，不过还是扯着嘴角笑出来了。 五年的变化很大，例如路边的鸢尾花全部换成了木槿花，例如老街的繁华已经落败，例如江支彦，他现在恨不得弄死叶书。 叶书走了一段路，还是来了老街。 不敢看那面墙，叶书往废弃的游乐场走。 大多游戏设备都报废了，叶书看着正中央立着的秋千，走了过去，然后坐在秋千上，脚离地轻轻荡了荡。 连接秋千的铁链发出细碎的“吱呀——”声。 叶书左手扶着铁链，微微晃大了幅度。 “…呜……”秋千还在小幅度地晃荡，叶书却有些忍不住。 哽咽声怎么也止不住，眼泪越擦越多，他明明是个大男人，总是哭，总是这么难堪。 秋千的吱呀声遮住了叶书的哽咽声。 一声又一声，叶书觉得自己大概快到极限了。 他想死，可是他又想着能见一见妈妈才好。 他想她，想她过的好。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38:54 第十九章 叶书在游乐场待到天黑才起身往江家走。 江支彦送他来医院的时候不过是给他盖了件外套，如今他出院穿的还是病服，只在外面套了件外套，还好出院的时候护士小姐没说什么。 叶书边走边思考问题，看到路边的乌冬面店他顿了顿脚步。 “…究竟是想怎么样啊臭哥哥！说好了不吃乌冬面的！我要吃泡面！”身边走过一个小孩儿，挂在一个青年男人手上嘟囔着。 叶书看着男人摸摸小孩儿的头，然后低头温柔说了句什么，叶书眨了下眼睛，嘴角微微弯起。 “叶大书你又欺骗我感情！我要吃乌冬面！你又拐我吃泡面！！” 想起了什么，叶书突然剧烈咳嗽了一阵。 惹得那青年男人抬起头来看他，“先生你…” 叶书见状摆摆手，轻声道：“没事，只是感冒了，谢谢。” 青年男人听到他的回答点点头，又抱起小孩儿朝叶书笑笑，然后走进了乌冬面店。 叶书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摇摇头。 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就算是陌生人都会关心一下，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用电视剧里烂俗的话，叶书真想给江支彦一顿揍，然后哭喊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想到一半，叶书没忍住，轻轻笑出声。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的话…” “那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你。” …… 叶书刚走到江家门口，就见吴管家正背对着院门站在那里。 叶书脚步一顿，有种想转身就走的冲动，结果刘妈也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叶书一怔，转身就准备往原路走回去。 “小书！”身后传来刘妈的声音，叶书不动了，回过身，下意识的想挡住自己的右手。 见叶书不走了，吴管家和刘妈急急忙忙打开门，走了过来。 “…小书，你可算是回来了。”吴管家伸手拍拍叶书的肩膀，叶书整个人抖了一下，脸色苍白的看着这两个人。 “可把少爷给急死了，大清早去医院没看到你人。”刘妈在一旁接口道。 叶书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无法理解的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吴管家疑惑的看着他，然后打开院门，催促着叶书进去。 叶书虽然疑惑，不过想想自己本来就是要回江家，就走了进去，然后听到身后有门锁锁上的声音。 叶书回头看了一眼，吴管家和刘妈正对着他笑，“小书啊，你这五年受苦了…” 叶书听完没说话，只是心里有些难受。 “瘦了这么多，吃了很多苦吧。” 听到这句话，叶书摇摇头，露出笑容来，“没有，这五年…只是过得有一点不好。” 刚回江家时期盼的东西如今成了真，叶书有些难以置信，面上虽没表现出来，心里却一点点温暖起来。 “以后一定要好好养回来啊。”刘妈伸出手想要握住叶书的手，结果伸出一半愣了一下，收回了手。 叶书见他的动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右手昨天被拧断了…” “左手，也没办法握紧东西。”叶书手心向上伸出左手，有些微的颤抖。 刘妈收回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抬眼看了眼吴管家，然后对着比了个眼神。 叶书瞥到了他们的眼神，低下头去，再抬起头又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刘妈，吴叔…支彦今天让你们回来的吗？”温柔的语气。 刘妈好像是在思考什么，皱了下眉把叶书的左手臂拉住，笑道：“可不是，听说你不见了，他可着急了，把我和你吴叔找来帮忙。” “嗯…”叶书默默的收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两人脸色一变，然后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说在你妈妈以前住的那个屋子，少爷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 叶书闻言用左手抓了下衣角，过了几秒，淡笑道：“好，那我先去那个屋子了。” …… 周家最近不知道得了什么好，花了大功夫遏制了江氏在海上的市场。 江支彦在看过叶书之后直接开车回了公司，一忙就是一整天，等周尧跟着他商量完对策，从公司出来就是第二天晚上了。 天刚刚黑下去，江支彦将车子停在车库，路过叶书母亲住过的房子时，江支彦突然看了一眼那房子。 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不过看着房子窗户透出黑漆漆的一片，江支彦皱了下眉，真晦气。 懒得多想，江支彦抬脚直接回了主宅。 刚推开门就见吴叔和刘妈走了过来，一脸欢悦。 江支彦缓和了下表情，笑着温声问道：“你们这段时间休息好了吗？” 两人点点头，吴叔说家里还有人，就先回去了，江支彦轻轻应了一声。 刘妈见状拉过江支彦到餐桌旁，指了指桌上丰盛的饭菜说道：“刘妈知道你这几天忙，靠叶家那个…”顿了一下，她笑道：“他怎么照顾的好少爷。” 江支彦听罢没说话，眼神冷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少爷，他那种人…你没必要对他好的，上次我给他做好早餐，他还拿到厨房来当着我的面倒掉，说我做的不好，还说我不好好做给他吃少爷你会怪我！”刘妈站在江支彦身侧，一脸忿忿不平道。 江支彦夹菜的手顿了顿，语气淡淡的问道：“…什么时候？” “就他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啊，就会装可怜，煮给他吃他还不要！” 听完江支彦脸色沉了三分，半晌才出声道：“好了，刘妈您去休息吧，他的事我自有分寸。” 刘妈闻言连忙称好，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支彦看着满桌子的饭菜，眉头紧皱着，心里没来由的又慌又急。 焦躁不安。 纠结了几分钟，还是给方孟打了电话，“叶书睡了吗？” 出口的声音有些慌乱。 方孟在那头愣了一下，回道：“不知道啊，他手断了之后心情不好，我就没去惹他，我现在在三楼化验室。” “我不管，三分钟，告诉我他现在在做什么。”江支彦丢开筷子，有些烦躁的站起身，径直走到窗户边，又在窗户边来来回回走了几遍。 方孟那边传来一阵走路声，然后是推门声，接着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方主任？您这大晚上的是来找503房的病人吗？” “嗯，他睡了吗？”方孟的声音传来。 “他出院了呀，今天早上就出院了，还把我们医院的病服穿走了呢。” 听完女人的话江支彦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出院了？ 他妈的居然跑了？ 一脚踹开脚边的椅子，江支彦良久才平静下来，冷着一张脸给周尧去电话，让他带人去找。 挂了电话江支彦突然想起来手机里那女人说的病服… 一个穿着病服在外面的人应该很好找。 江支彦思索了几秒，直接跑了出去。 如果按照叶书的性子，又没钱，肯定回去自己熟悉的地方。 “…呼…”一路跑到老街转角处的乌冬面店，江支彦手撑着腿低声喘气，微微抬头看了眼乌冬面店的招牌，江支彦的表情有些纠结。 自己倒是记得这个面店，那个人怕是早就忘干净了。 “…请问你们今天有看见一个穿着病服的男人吗？”江支彦走进面店，正好挡在出口处，也顾不得要出门的人有些焦急的问道。 店内一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人答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吊着右手，上身黑色外套下身穿病服的男人？” 江支彦听见“吊着右手”怔了下，随后点点头，“是，他在哪儿？” “开始在门口看见他咳嗽的很厉害，我就问了下…后来他摆手说没事，往那个……前面有个江宅你知道吗？就是那儿。” …… “你爬啊…来，爬过来，爬过来给老子舔干净。” “大老板说了，在这里面你也别想着死。” 嘲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书迷迷糊糊的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遮住了他的眼睛。 “放开…”想要抬手，结果发现手好像动不了，只好忍着不适轻声道：“放开我…” “啧啧，你看他后面插着根棍子还能勃、起…真恶心啊…”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叶书挣扎着想要起身。 “放开我…放开我…” “接着爬。你讨好了我们，我们自然就不上你。要不老子管你有没有病，操死你我也值了…不过听说你在外面有个相好吧？你被人操了他还要你吗？” 叶书突然松了挣扎的力，低低的笑声响起。 “江筱，你以为你放这些录音……我就会疯掉吗？” 叶书的话说完，嘲讽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接着说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叶书，棍子插在后面感觉很棒吧？”女人的声音倒是挺悦耳的。 叶书闻言笑了笑，“江筱，明暗的台面你都找了位置，我是不是该抱怨你演技好？” “呵。”江筱一脚踩在叶书的胸口，高跟鞋跟陷进肉里去，江筱伸手扯开叶书的眼睛上系着的黑色布条。 叶书突然见了光，眼睛有些不适应，眯了眯眼，才觉得胸口痛。 “果然是婊、子，在牢里被人这么操居然还有脸回我弟弟身边。”江筱俯下身，看着叶书的眼睛笑道：“今天没什么时间，要不我就带几十个男人来满足你了。” 说完松开了束缚叶书的绳子。 叶书看着她，眼神冷了冷，“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筱抬脚，将鞋跟上染的血在叶书脸上抹掉。 见叶书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江筱冷笑一声，一脚踩在了叶书的左手腕上。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39:29 第二十章 细长的酒杯跟踩在手腕上，重重的卡在肉里，叶书疼得整个手臂一直抽搐，想伸右手去推开江筱。 只是，右手…右手断掉了… 感觉血管被鞋跟踩的快要裂开，叶书惨白着脸想要握紧左手慢慢抽回来。 江筱看见叶书整个人都在发抖，嗤笑一声，加重了脚上的力气，瞬间有大量的血往外流。 “哎呀，好多血啊，要不要我帮你包扎一下啊。”江筱俯下身，伸出手拍拍叶书的脸，叶书正咬着下唇，渐渐连眼神都有些涣散。 江筱见状收回了脚，叶书的手腕上一片血肉模糊，偏内侧的位置还有一个血洞。 “你觉得我会想让你就这么死吗？”江筱抬起叶书的下巴，用力捏了下叶书的脸，叶书死咬着的嘴微微张开，江筱露出笑容，温柔的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你生不如死。” 不知道被注射了什么东西，叶书就看着江筱拿着针筒扎进了他的左手腕，血还在流，叶书一边发抖一边想着自己怎么还不死。 他活着确实没人会想让他死，毕竟所有人都只是想让他生不如死。 真是悲哀啊。 真是……悲哀。 …… 江支彦回到江宅的时候，天色已晚，今天江宅除了他没有人在，所以也就没有开路灯。 只有叶母之前住过的屋子里有灯光。 江支彦心道叶书是不是想他妈了，所以才没回主宅。 一边琢磨着什么时候让他俩见一面，江支彦一边往那边走。 门里传来哭声，江支彦推门的手顿了下，这个音色…是叶书的，但是，声音不对。 推了下门，发现推不开，里面的哭声断断续续，好像还有说话声。 江支彦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抬腿一脚踹了过去。 这门本就是木门，时间又久了，江支彦一脚直接踹到了整扇门。 屋子里面有两个人，江支彦看到江筱的时候脸色沉了下去，然后看到角落坐着的叶书，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叶书在哭，眼泪混着血，满身都是血，本来就瘦，哭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江支彦垂在腿边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就准备往叶书走过去。 江筱见状迎上来，笑着对江支彦道：“小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江支彦顿住脚步，瞥到叶书左手腕上包了圈纱布，白色纱布全部染红，眼神都冷了三分，微微抬头看着江筱，“谁让你过来的？” “我来给他个教训啊，不然尽做些不要脸的事。”江筱笑吟吟的指着叶书发抖的身子，悠然道：“我刚刚给他看了你那个箱子里的东西呢。” “啪——”江支彦抬手给了江筱一巴掌，脸色整个沉了下去，看着江筱不敢置信的模样，江支彦冷漠道：“滚。” 然后甩开挡着他路的江筱，径直走到叶书面前。 近了看，这人更凄惨了。 到处都是血，外套也不知道去哪了，病服上染的鲜红。 江支彦伸出手想抱他起来，半晌居然不知道能碰他哪里。 “不要…呜……不要…”叶书看着江支彦伸出的手突然挣扎着往后缩，不停的摇头，企图逃开江支彦的手。 感觉到江支彦的手碰到了他的脸，叶书抬起头惊恐的看着他，“脏死了…别碰我！……支彦，支彦不喜欢别人碰我……” 江支彦沉默着收回手，看着叶书把自己缩成一团，右手还吊在脖子上，纱布都被染红了，左手像是断掉一样垂在地上。 过了几分钟，叶书突然不哭了，将下巴搁在弯起来的膝盖上，先是皱皱眉，然后弯起眼角来，微微一笑，将声音放的很轻很轻说了句话。 江支彦看着他，忍着快要冲出来的情绪问道：“你说什么？” 他说：“我的支彦会来救我的。” 他的手坏了，他连拥抱自己都做不到。 可是他的支彦会救他的。 他的支彦肯定会来救他的。 江支彦怔了一下，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有些慌张的拿出手机给方孟打电话，叶书还是笑着看着他。 “你又给谁打电话？你不要我了吗？支小彦？”叶书的声音带着些哭腔，却有些笑意透出来，江支彦接通电话后说了句“你带上能用的人赶紧过来，来江家”就把电话挂了。 叶书抬起头，想要碰碰江支彦的手，结果被江支彦偏过去了。 江支彦怕他碰到伤口，也没想这么多，手收到后面去，就看见叶书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砸。 “你嫌我脏是不是？”叶书的声音因为哭有些颤音，江支彦刚准备说“不是”，叶书往后缩了缩，头倚在墙上，一边流眼泪一边笑道：“是啊，我脏，我恶心，我不要脸。” “…没有。”江支彦伸手替他擦擦脸上的血，声音温柔道：“小书不脏，支小彦最喜欢你了。” 叶书呆呆的看着他，突然泄了气一般，扯出一抹笑来，“骗子。” “我没有骗你。”江支彦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叶书的脸，“支小彦最喜欢叶小书。” 叶书看着他，然后抬头看着不远处坐着的江筱，身体有些颤抖，“你不要走…”他想伸出左手抓住江支彦的衣角，但是刚抬起来就很痛，痛的整个手臂都在抽搐。 “江支彦你他妈要是想护着他，那下次你见到的是活人还是死人我就不能确定了。”江筱瞥见叶书的视线，笑眯眯的喊道。 江支彦闻言回过头来，面无表情道：“你到底给他看了什么东西？” “噫？”江筱低头摆弄了下自己的指甲，笑吟吟道：“那个箱子里的所有照片，当然，你来之前几分钟，我刚把他拍的好片子放了一遍。” 江支彦握紧拳头，站起身冷冷的看着江筱，“你的目的达到了，是不是该滚了？” “弟弟你可真心急。”江筱瞥了眼坐在地上发抖的叶书，笑着走了出去。 江支彦打量了下房间四周，有医药箱。 皱着眉思忖方孟怎么还不来，江支彦蹲下身，想跟叶书说说话，就见这人两眼无神的看着他。 “你放我一条死路吧。”声音轻缓沙哑。 见江支彦皱起眉，叶书害怕他生气又打自己，连忙解释道：“我只是不想活了。” 这个解释听得江支彦差点没忍住一巴掌甩过去，有些不忍心，这个人这么害怕的样子。 “我，我感觉有很多东西在拖着我，我不想活了…我，我不想活了…”叶书下意识重复道。 江支彦沉着脸，声音冷冷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闻言叶书愣了一下，像是觉得好笑，竟然笑出声来。 “你知道…我在那里怎么活下来的吗？”叶书笑着问道，江支彦没有答话，他知道，正因为他知道所以才会觉得不堪。 “我那个时候只是想见见你，想着能见见你……” “想着你能来救救我。” 叶书好像是想到什么，又往后缩了缩。 “我大概是忘了，是你把我丢给他们的。” 江支彦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少了温柔，多了冷淡。 他一向冷静，但是只要遇见叶书的事他总会变得手足无措。 “那我该跟你说什么？抱歉？还是对不起？”冷言出声道。 叶书闻言没说话，只是把头低下去。 他的脑子里一时间闪过很多东西，好的坏的，别人说的话，自己做的事，童年，监狱，现在。 江筱给他注射的应该是毒品，大脑兴奋，情绪不受控制，只是，别人吸毒会产生快乐的幻觉，自己吸毒怎么只会见到这个招人烦的江支彦？ 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叶书开始回想那些照片和视频。 他确实肮脏不堪，除了没做到最后的全套，同监狱的所有人都碰过他。 被江支彦嘲讽的喝男人的精、液，他确实经常做啊。 被扒光了在地上爬，从这个人那里爬到那个人那里。 要摆出各种恶心人的姿势。 要被他们玩弄自己的身体。 就连后面，没被人插过还是被很多奇怪的东西插过。 怪不得……江支彦嫌自己恶心。 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越想越深，叶书看着江支彦的眼神渐渐变的灰暗无光。 “…江支彦。” 江支彦低头看着他，“嗯。” 叶书弯了弯眼角，眼泪还挂在眼睫没有滑下去，他小声地笑问道：“我那时候求你救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 江支彦伸手想要碰碰他的眼睛，被叶书偏过头去避开了，“我…” “你为什么不救我？！我花了那么大的勇气拜托你来救我，不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欺负我…”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叶书低声喃喃道：“欺负完又来嫌我脏…” “所以。”叶书突然往前倾了一些，将脖子全部露出来凑到江支彦身前，用祈求的语气拜托道：“你掐死我吧，没有人会在乎的…你杀了我吧…” 见江支彦没动作，叶书凑过去亲亲他的脸，然后往后退了一些笑的格外灿烂道：“我把你弄脏了，你弄死我吧。”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39:42 第二十一章 江支彦抬手掐住叶书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叶书兀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江支彦近在咫尺的脸，鼻子酸酸的。 “我打自己脸还不成吗？”江支彦亲亲他，然后给叶书理了理染了血的前额碎发，温柔道：“你不脏。” “所以，不要死，不要想着死，我会对你好。” 叶书闻言低低的笑出声，声音低沉又虚弱，“江总，我的右手……昨天才被拧断的…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贱吗？” …… 方孟赶过来的时候，叶书因为失血过多倒在了江支彦怀里。 方孟原本不慌不忙的，结果见到叶书浑身是血的模样，惊的手上的医药箱都掉在了地上。 “我操江支彦你他妈是疯子啊？！”方孟一声大吼，急得赶紧让跟过来的医生拿担架，江支彦抱着叶书站起来，对着方孟说了句“我抱着就行”然后径直往外走。 方孟也没时间愣神，提着医药箱就跟着江支彦上了外面的救护车。 刚上车，江支彦将叶书轻轻放在床上，方孟跟着开始帮叶书处理伤口。 “他不会死的。”快到医院的时候，江支彦突然出声道。 方孟拿剪刀的手顿了下，然后抬起来瞪着江支彦，“你信不信老子一剪刀捅你手腕上。” “嗯，给你捅。”江支彦将手出来递到方孟面前，语气平淡道。 方孟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把剪刀往地上一扔，吼道：“我他妈告诉你，你就是个傻逼！你这么对他…迟早有你后悔的！” “你不知道他的左手有问题吗？你还这么对他！”方孟越想越生气，要不是救护车上不好打架，他真想抽死这傻逼。 江支彦这回没答话，只是出神的看着叶书。 脸上的血擦干净了，除了巴掌印和淤青，其他地方不是红肿就是乌青，好的位置少之又少。 沉默了一会儿，江支彦低声问道：“方孟，我是不是做错了？” 方孟看着他神色迷茫的模样，有些想苦笑，又有些替叶书觉得不值得。 “你何止做错了…”方孟起身，开车门，然后让人帮忙把叶书抬下来，有些着急的跳下车，临走回头又看了江支彦一眼，“你简直罪不可赦。” 看着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背影，江支彦下车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罪不可赦…么？ ……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红色印入眼中遭人烦躁，江支彦一直站在外面等着。 他知道叶书受了很重的伤，知道自己不该折了他的右手，知道自己对不起这个人。 他知道很多，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办。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拉开，江支彦猛地抬头看过去，方孟把手术室的门拉上，然后摘掉口罩朝江支彦走过来。 江支彦看着他，然后面无表情的受了方孟一拳，整个人踉跄了一步。 方孟深吸一口气，压抑住了再动手的冲动，怒笑道：“当年他给你打电话，求你来看看他，让他看你一眼都好…你说什么你还记得吗？” “什么…时候？”江支彦有些迷茫的皱起眉。 “他进监狱的第二年，差点被人弄死。躺在病床上求我把手机借给他给你打个电话，开口就问你过得好不好…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求你来看看他，你怎么回答的？” 江支彦一愣，有些僵硬的看着方孟。 叶书打那个电话的时候，自己正在酒吧和人调情。 听见叶书在电话里求自己去看看他，看看他就好，只觉得不耐烦，嘲讽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嘲讽的什么话…江支彦皱起眉，突然有些想不起来。 方孟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坐牢坐傻了？你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没事别打电话过来了，听见你声音我都觉得恶心。”说完方孟看着江支彦的眼神里都带出嘲讽，“是吗？江大少爷？” “…你怎么知道？”江支彦白着脸，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在盯着他啊，你不是说他无恶不作吗？我看他能不能拿手机杀人啊。”方孟冷笑着说道，觉得怒气无处发泄，方孟一脚踹倒了身旁的垃圾桶，“你要玩我不管，但是你他妈好歹也得把人当人吧！” 江支彦听完这句话扯着嘴角笑了笑，“不当人当什么？” “你要把他当人你会这么对他？”方孟差点笑出来，又问了一遍：“你把他当人你会这么对他吗？” “我没对他如何。”江支彦冷淡道，脸上之前挨一拳的位置已经肿起来了。 方孟听了这话半晌没说话，叹了口气，往旁边的长椅子上一靠，坐了下去。 “那通电话之后，他自杀了。”方孟伸手在白大褂里翻了翻，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在做手术，刚好江支彦也坐了下来，他又伸手去江支彦的外套里翻，总算翻出一包烟，江支彦伸手拿了一根走，方孟借着他那根点了火，吐了一口烟圈轻声道：“你倒是冷静，一点都不惊讶。” 江支彦弯腰把被方孟踹倒的垃圾桶扶起来，抖了抖烟灰，淡声道：“他不是什么坚强的人，自杀这种事，猜得到。” 方孟听了一口气差点没上去，被烟呛到，“咳咳——”刚想嘲讽两句，就见江支彦夹着烟的手在发抖。 垂下眼，方孟轻声问了句：“你喜欢他吗？” “他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他？”江支彦皱着眉头问道，手抖的烟都拿不住了，好像还没意识到似的。 方孟呆了几秒，大概明白江支彦脑残在哪儿了，一脚踹在了江支彦腿上，“你他妈就是个智障！” 江支彦低头看着自己裤腿上一个脚印，脸色沉了沉，“看来叶书死不了了。” “……”方孟噎了一下，将烟头丢进垃圾桶里，垂下眼叹了口气：“死是死不了，不过他左手腕被开了个洞，加上之前本来就有十三个自杀的伤口，左手较之前还会僵硬一些。” 话音未落，方孟的领子就被江支彦揪了起来，江支彦一脸愕然的看着方孟，手抖个不停，声音都有些颤音：“十三个什么？” 方孟闻言挑了下眉，十三个什么？ 原来是不知道啊，怪不得那么淡定。 方孟拽下他的手，笑眯眯道：“自杀的伤口啊，别急，待会我给你一条条来介绍。” 听完方孟的话，江支彦的手慢慢松开又慢慢收紧，十三个伤口。 ——支彦，你有数过你名字的笔画吗？ 支四画，彦九画。 支彦十三画。 所以，他自杀了十三次。 十三次，所以…才会无论如何…都要遮住不给我看吗？ “他伤的重吗？”过了许久，江支彦将手里燃尽的烟丢进垃圾桶里，站起身，抬头看着手术室外的红灯。 方孟知道自己说过了，也没再嘲讽，靠在椅子上淡淡道：“你西装衬衫上不都是血吗？” 江支彦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几乎全部染红了。 “他第一次自杀，在医务室，没有刀，也没有玻璃，他找护士借了支笔，0.28的那种细笔尖。”方孟看着他衣服上的血，有些无奈的苦笑道：“他拿笔尖扎进了手腕，然后用力的划开…最后用牙齿咬。” “自己把自己的血肉一点点撕开。” “你说他不坚强这不可笑吗？” 江支彦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垂在一边的手神经质的在抽搐。 “后面比较正常了，用刀，玻璃，他的牙不是我说，我真想给他掰下来，妈的，那些狱警也是吃干饭的，让那些人带锋利物进监狱。”方孟用力的锤了下椅子，脸色难看的骂道：“叶书这个傻子去求别人给他刀子自杀，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除了因为你的洁癖他不让人碰他后面，其他的事他一一受着，一心求死。” “被送进我这里第十三次的时候，叶书说他想活下来，求我救救他，他那个时候左手差不多半残了，右眼也因为被东西伤过变成弱视…还有他的左耳，被人打聋的。” 江支彦静静的听着，偶尔方孟抬眼看他的时候可以发现江支彦的身体有些颤抖。 “他得亏是命大，要不然…现在都成灰了，也不知道你跟他怎么这么大仇？不就跟你打了一炮？弄进监狱就算了，还找人来欺负他。”方孟本来就因为先入为主觉得自己对不起叶书，现在连带着情绪就想抽江支彦。 江支彦面无表情的手插口袋，半晌才道：“…他…”手在口袋里紧紧握住，江支彦冷冷道：“他上了我姐。”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0:01 第二十二章 可能是冬天还没过去的原因，方孟觉得心有点发凉。 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方孟一把拉过江支彦，“你说什么呢？叶书喜欢男人啊！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对江筱？！” 江支彦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耐烦道：“为了钱为了权，上个女人很难吗？” “你他妈说什么呢？！江筱是你姐！叶书是你喜欢的人！”像是怕江支彦听不到，方孟拔高了声音。 江支彦冷着脸看他，几秒后，露出笑容问道：“…你知道我多少？” “你们，包括叶书，知道我多少？！你们可以大言不惭的说你们对得起任何人，说我江支彦是混蛋。对，我江支彦是废物，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我能怎么办？！求死谁不会？！我也求过，你要看吗？！” 方孟垂下手在身侧，有些怔怔的看着江支彦。 “我也想对他好，可是…我没能力保护他。”江支彦低声喃喃道：“他就算被欺负，那也比死掉好。” “而且，亲眼所见的……那还不是真相吗？” “我问了他，我问了他啊。” “…我恨不得杀了他。”江支彦再次抬头看方孟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可是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 …… 叶书出来以后转到了重症监护室，方孟不擅长这类，等主治医生出来之后沟通了一会儿。 方孟了解清楚之后往叶书那边走，江支彦正站在玻璃外看着里面的人。 “江支彦。”方孟走上前去，也透过玻璃去看病床上的人。 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江支彦听见声音“嗯”了一声，也没偏头。 “你…给他注射了海洛因？”没太大情绪的问话，方孟看着病床上的人心中满满都是失望。 原以为江支彦不会有多少反应，结果江支彦听完一拳头锤在了墙上，方孟看了他一眼，这人脸色苍白的跟叶书有的一拼，紧紧抿着嘴，手拿开的时候上面有血从指节滴落。 “妈的！非要他死才舒服…”江支彦低声骂道，抬头扫了一眼叶书，转身就往外走。 方孟看着他快步走出去的背影蹙了下眉，江支彦这反应要说他不喜欢叶书是不可能的，只是…好像有什么在压制他。 叶书现在身上的伤养上几个月就差不多了，除了两只手严重些，其他小伤倒是没什么。 最难办的就是毒瘾，不知道叶书能控制的了一次戒掉吗？ 方孟想了想，又想到江筱身上，看江支彦那反应，这事大概是江筱做的？ 这么一想，方孟脸色就更差了。 他知道江筱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但是这么对叶书… 实在是过分了，就算是江支彦说的那个不让人相信的破理由，那也不至于要这么整叶书。 江支彦开车一路超速来到江筱家，抬腿一脚踹开了江筱家的门。 吓得正在端杯子喝下午茶的江筱杯子从手上滑了下来，江筱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见江支彦快步走进屋子，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冷声问道：“监狱里那些所谓的交易是不是你安排的？” 江筱拽下江支彦的手，甩了江支彦一巴掌，尖声道：“江支彦你搞清楚，我是你亲姐姐！他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杂种！他抢了爸爸的爱！你居然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想杀了我？！” 江支彦挨了一巴掌，眼神冷了三分，一把拽过江筱的头发，迫使江筱抬头，江支彦漠然问道：“是不是你欺负他？那些照片，视频是不是你让他们拍的？你跟我说你在黑市买的，是你自己开的黑市？” “江支彦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江筱抬脚踢在了江支彦腿上，鞋根踩进腿上，江支彦皱了下眉，还是没松手，“回答我。” 江筱被他拽的头痛，知道江支彦是个疯子她也没办法一时之间找人来救她，只好缓着声音道：“是，我报复他，他那样对我我报复他有错吗？” 江支彦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江筱见状连忙道：“如果不是他，妈妈就不会走！如果不是他，爸爸就不会抛弃我们！如果不是他…李承就不会不要我…如果不是他侮辱了我…” 江筱说到后面隐隐有些哽咽的声音，江支彦听了松开手。 有些痛苦的皱紧眉，又摇摇头，江支彦抬起头看着江筱，一字一句冷言道：“我警告你，你再动他，我杀了你。” “疯子！江支彦你他妈就是疯子！你自己对他又有多好！”江筱抬手的一巴掌被江支彦抓在手里，有些急道：“你要知道，他对你从来也没有过喜欢，他只是想要江家！” 江支彦闻言脸色缓了些，反倒笑了，“这还用你说吗？” 江筱一愣，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江支彦松开手，轻声笑笑：“知道我为什么对他不好吗？” “因为你老是碍我的事。”江支彦看着江筱的眼神里透出嘲讽，“你就跟偷粮食的老鼠一样，趁我不注意，就开始伸手。” “你最好注意点，下次就不是掐你脖子了。” 江筱愣愣的看着他。 江支彦一脚踹倒旁边的椅子，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拧断怎么样？” 江筱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害怕的抖着声音，“你出去！” 江支彦看着她，然后冷着脸转身出去了。 警告给了，估计江筱也吓得不轻，最近叶书应该算是太平了。 那些伤倒是没什么好担心，就是毒瘾，戒不掉的话… 紧皱着眉头，江支彦又是一路超车闯红灯到了医院。 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外，看见方孟正睡在长椅上，江支彦将西装外套脱下来给他盖住。 方孟睡得熟，所以江支彦也懒得放轻步子，到一旁的科室里换了消毒衣，直接开门进了重症监护室。 叶书躺在床上，灯光照在脸上更显得惨白，江支彦盯着他看了很久，才伸手去摸叶书的脸。 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叶书浑身是血哭着问他为什么不去救他的模样。 “抱歉，我很生气你不喜欢我。”江支彦俯下身，凑到叶书耳边轻声道，他从小就没被爱过，他不知道什么是爱。 叶书对他好，所以他也对叶书好。 叶书对他不好，他就会以千倍还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叶书，他只知道，叶书不可以喜欢别人。 触碰叶书的脸，江支彦愣神的看着这个人。 他过的很不好。 而自己明知道他过得不好却还要整他，他肯定恨死了。 江支彦伸手想要帮叶书理下前额的刘海，手的影子刚过眼睛，叶书就醒了。 “……”张张嘴，叶书没说出话来。 江支彦面无表情的收回手，冷漠道：“你伤的很重。” 叶书的眼珠转了一下，眨眨眼，然后沙着嗓音道：“对不起，耽误少爷时间了。” 江支彦准备给他掖被子的手一顿，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叶书看着他抿抿嘴，虚弱道：“江筱小姐没收到惊吓吧？” 江支彦闻言脸色又沉了沉，伸手却不知道碰叶书哪儿才好。 叶书试图动了动，发现自己两只手完全动不了，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 “你怎么就醒了？医生说麻醉过去之后会很疼。”江支彦瞥见他动手的动作，眼神不由变得温柔了些。 叶书闻言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受的伤多，麻醉也打得多，多了就没多大效果了。之前方医生给我治伤的时候，已经告知我现在麻醉剂对我来说只是多了些白开水。” 江支彦的眼睛里闪过惊讶，很快又掩饰起来。 “那，疼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叶书看着他，原本是想笑笑说没事，结果怎么也笑不出来。 “跟你有关系吗？”既然笑不出来，那就算了，反正怎么回答后来也要挨打。 “你被注射了海洛因。”江支彦看着叶书冷淡的表情，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挑了个待解决的问题。 叶书闻言没说话，只是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转过头，朝江支彦道：“犯毒瘾的时候，如果我撑不住了，还麻烦少爷帮帮我，如果不行的话，把我绑起来扔在一旁就行。” 江支彦闻言皱了下眉，抬手准备帮叶书擦擦眼角的泪水，然后手刚伸过去就见叶书紧紧闭着眼睛，微微发抖的样子。 感觉有什么堵在喉咙里，江支彦收回手，轻声道：“我不打你。” 叶书闻言睁开眼，微微皱眉，然后看着他冷淡道：“我很痛，能麻烦少爷您出去吗？您在这里，我担心我不小心又惹您生气了，我不想再挨打。” “我说了我不会打你。”江支彦看着叶书冷淡的样子，心里隐隐揪着什么。 “那少爷自便。”叶书听了他的话没太大感觉，只觉得浑身疼得难受，他才刚醒，麻醉对他没效果，感觉全身都被碾压过。 之前自杀的次数多了，很长一段时间对痛是麻痹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怎么这么疼。 叶书看到江支彦的脸就想起了自己的左手，索性闭着眼睛，灯光透过眼皮，叶书感觉到光亮，刺的眼睛疼。 怎么哪里都疼？ 真是糟透了。 江支彦就站在床边看着他，看着叶书一会皱眉，一会嘟囔。 他没办法想象连麻醉都无效了是受了多少伤。 久了叶书睡着了，江支彦才俯下身给他盖被子。 “…你再等等我。”凑到左耳小心说道，江支彦又看了一会儿叶书，才转身走出去。 叶书太累了，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疲惫。 知道人出去了，叶书才睁开眼，目光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现在很累，感觉快撑不住了，想休息。 可是他很疼，疼得睡不着，没办法休息。 叹了口气，叶书对着空气轻轻道：“扯平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1:34 第二十三章 叶书第二天就转到了普通病房，麻醉对他没用，基本所有伤痛都是靠硬抗过去。 久了意识就有些模糊。 有时候江支彦在床边守着他也发觉不了，手依旧不能动，也没胃口吃饭，只能打葡萄糖。 等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叶书会盯着天花板发呆，江支彦在床边看着他，然后叶书会转过头来有些冷淡的看着他问道：“江总，您公司不忙吗？” “我只是来看看你。”江支彦没理会他面上的冷淡，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的看着叶书，轻声道：“你好点了吗？” 叶书闻言没说话，心道自己怎么笑不出来了，要不然露个笑容就完事了。 江支彦见他不说话也不生气，只是伸手给他掖好被子。 江支彦的手轻轻触碰到叶书的脸，叶书偏过头让了一下，有些难堪道：“江总您有什么事您直说就是了，不需要拐弯抹角。” 江支彦的手一顿，低头看着叶书的眼睛，微微俯身亲了亲叶书的唇，然后冷冷道：“我想玩你，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叶书看着他，呆了几秒，而后偏过头去，“少爷开心就好。” 江支彦的手有些神经质的发抖，忍了忍，他还是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叶书没理他的反应，觉得耳朵有些耳鸣，视线也有些变暗。 从心底漫出一股寒气，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体内窜出来，叶书手不能动，只能蜷起脚。 “…咳。”叶书压抑的咳嗽了两声，觉得有很多蚂蚁在身体里面爬来爬去，又痒又疼。 时间久了，叶书便疼得身体有些抽搐，骨头… 骨头好像被撕裂了，有什么在啃噬。 脑袋也要炸开一样，四肢像是被人一点点扯断，再一点点切碎。 叶书疼得实在受不了开始挣扎，连人带被子摔到地上。 头撞在地上，叶书反而觉得舒服了一些，双手完全动不了，叶书就一下又一下的拿头撞地。 知道是毒瘾犯了，叶书只能咬着牙一点点靠自残忍过去。 只是效果不大。 如果手没受伤就好了，那样还可以咬着手腕忍一下。 叶书神志不清的倒在地上的血泊里，痛的浑身发抖。 太难受了，太难受了… …… 江支彦出来之后去走廊尽头点了根烟，看着窗外的城市，江支彦突然有些怀念老街的秋千。 一根烟抽完，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痛，江支彦来不及多想就往叶书病房跑。 打开门的那一刻，江支彦整个人怔在原地。 “救救我…”叶书躺在地上眼睛发红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他，地上又是一摊血，叶书就倒在这滩血上，一句又一句，低声道：“救救我……我好疼…救救我…” 江支彦走过来，伸手抱起叶书，叶书碰到他就紧紧靠在他怀里，哀求道：“ 你…我，我求求你……你给我那个，给我那个好不好？求求你…” 江支彦皱着眉头，知道叶书是毒瘾犯了，在求他给他毒品。 叶书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脸上又全部都是血，应该是受不了撞到哪里出的血… 江支彦抱着他回床上，叶书的身体不停抽搐，江支彦害怕他又自残，整个人趴在床上，将叶书圈起来。 叶书开始还忍着，只是偶尔哀求两句。 到了后来直接一口咬在了江支彦的脖子上，用力一扯，血从叶书嘴角滑落，估摸着没伤到致命，江支彦就随他咬。 “小书，你看着我，看着我…”江支彦压着叶书不断挣扎的身体，温柔道：“乖啊，待会给你买糖吃。” 叶书呆呆的看着他，听他说完果真不动了。 江支彦有些惊讶的看着叶书，就见叶书看着他，痛苦道：“骗子。” “骗子！你骗了我的爱！……骗子，我快要死了…都是你！是你把我害成这样！” 可能是太痛了，叶书又不能动，他实在是……撑不住了啊。 江支彦听了点点头，“嗯，我的错。” “我好痛…你杀了我吧……求求你…”痛得止不住的哭，叶书觉得自己快被捣碎了，“我不怪你了，都是我自己的错……求求你…你救救我吧……” 江支彦伸手摸摸叶书的脸，叹了口气，“抱歉，你不能成瘾。” “啊！”不知道怎么了，叶书突然大叫一声，蜷着身子就开始发抖，“…有，东西，东西在咬我…” “没有，没有东西咬你。”江支彦将叶书抱得更紧了些，语气悲恸道：“再忍忍，熬过去就好了。” 叶书又一声大叫，如果不是江支彦圈着他，他就不会动不了了。 如果不是江支彦，他就不会活的那么惨。 如果不是江支彦，他就不会这么痛。 都怪你，都怪你这个骗子！ 一口咬在江支彦的手臂上，叶书流了一脸的眼泪。 痛哭声从喉咙里呜咽出来，江支彦听了只觉得难受。 将叶书完全抱紧怀里，江支彦低头亲了亲叶书的眼睛。 “我爱你。” …… 恸哭声久久不止，江支彦伸手不停拍着叶书的背，“小书乖，扛过去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我做错了什么…”叶书小声呜咽着问道：“我做错了什么啊…你们要这样对我…” 叶书疼得左手微微曲起来，拉住江支彦的衣袖，身体的痛有些麻木了。 但是脑子里像是被人拿钢针扎在神经上，刺穿的痛。 “总有一天…” “我要让你们…”叶书松开手，意识格外清晰，江支彦低着头看着他安静道：“还回来。” 江支彦伸手给他擦擦脸，温柔的蹭蹭他的鼻子，温柔道：“好。” 我怎么对你不好的，你尽管还回来。 我随时奉陪。 看着叶书开始大起伏的呼吸，脸色苍白，眉头却满满松开。 江支彦知道他熬过去了，一时也找不到可以擦的东西，江支彦拿自己的白色衣袖一点点的给叶书擦干净脸上的血。 “…江总。”叶书感觉到左手的剧痛，又见江支彦趴在他身上，两人距离的太近，叶书眼睛连着眨了几下，出口的声音又沙哑又虚弱。 江支彦闻言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爬起来，松开对叶书的压制。 他的衣服上也染了许多叶书的血，也顾不得什么，在床头倒了一杯水。 “要喝水吗？”江支彦站在床边，握着水杯朝叶书问道。 叶书听完他的话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水杯，摇摇头，然后轻声道：“对不起。” 江支彦握着水杯的手顿了下，他垂眼看着叶书，冷淡道：“有道歉的想法就争取不要在毒瘾发作的时候把自己弄得太难看。” 叶书闻言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嗯。” 江支彦看他一身是汗体力透支的模样，想起医生说他现在伤口还不能沾水，眉头皱着转身去自带的卫生间拿盆接了盆热水，然后拆了条新的消毒毛巾，将毛巾在洗手池洗了几遍之后，江支彦才将毛巾放进热水里，端着水盆走到叶书床边。 叶书累的没力气睁眼，可是又疼得睡不着，听见水声有些发愣，眯着眼看江支彦。 江支彦拧干毛巾，拿毛巾给叶书擦脸，一点点的，轻轻的擦。 叶书看着他的动作，一时鼻酸。 每次江支彦对他好的时候都是在梦里，现在呢？自己浑身都疼，这么说就不是在梦里了？ 擦干净脸之后，叶书看着江支彦骨节分明的手轻声问道：“江总，您…有什么目的吗？” 突然对自己这么温柔。 江支彦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能带给我什么？” 闻言叶书垂下眼，也对，他现在跟个废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没全废，能带给这个有钱有势的江总什么呢？ 江支彦说完又去卫生间洗了毛巾换了盆水，回来就开始解叶书的衣服。 刚解开上衣的第一颗扣子，叶书用力挣扎着往后挪了下。 江支彦解扣子的手停了几秒，然后直接将两边衣服扯开，扣子全部崩掉。 叶书心里苦笑，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从小就怕疼，小时候生病宁愿吃药也不打针，每次惹妈妈生气要挨打的时候，他都会各种撒娇耍赖。 他怕疼，他一直都怕疼。 江支彦因为他笑打过他，所以他现在不敢笑。 将衣服扯开，江支彦四处看了看，在旁边的桌子上拿了把剪刀，将叶书的上衣全部剪开，直接扔进垃圾桶，再拿起毛巾一点点从脖子上往下擦，叶书看着他，一言不发。 之前被叶书咬的位置江支彦在卫生间随便拿水洗了下，结果帮叶书擦完脖子，他的脖子上又开始流血，叶书原本平静的表情在看到那些血的时候有些发愣，禁不住出声问道：“为什么不去处理？” 江支彦随手摸了下脖子，皱起眉，端着盆又往卫生间去。 看着手上的血，江支彦厌恶的拿水冲干净，真碍事。 随便拿条消毒毛巾缠了脖子一圈，江支彦又换了盘水给叶书擦身子。 毛巾擦过没被绷带缠着的上手臂，叶书眨了下眼睛。 江支彦温柔的看着叶书的身体，轻轻的擦拭，毛巾擦过乳.头的时候叶书抖了一下，江支彦看着他的反应眼里带出一丝欲望来，俯下身直接吻住了叶书的唇。 吻得叶书一阵小喘江支彦才放过他。 叶书红着眼睛看着他，江支彦坏心的拿手捏住叶书左边的乳.头，还捻了捻。 “别…”叶书一声低喊，“别捏。” 江支彦勾了下嘴角，放开左边的又去捏右边的。 捏到两颗小豆子都硬起来了才松手。 叶书又急又羞，恨不得晕过去，偏偏又很清醒。 江支彦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有些好笑，看着他满身的伤疤又有些酸楚，怕叶书看到他的红眼眶，便低头含住了叶书一边的乳.头。 “唔……”被舔的湿漉漉的，叶书禁不住发出轻微呻.吟。 “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这么贱。随随便便被个男人舔.乳.头都能发浪？”冷冰冰的声音穿过耳朵透进心里。 叶书瞬间一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2:00 眼泪流了下来。 “是啊，少爷说得对。” 可是，我只是习惯了你的触碰啊，确实……有够贱的。 所以，这次好心的擦身体也不过是侮辱我的一个方式是吗？ 叶书看着江支彦冷漠的表情，无声的勾起嘴角。 那还真是找对了方向，只要是你触碰的地方，我一定会起反应。 江支彦听了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眼门口，皱紧眉头，过了一会儿才低下头来接着帮叶书擦身子。 “下面要擦吗？”擦到裤子边缘，江支彦问道，叶书闭着眼睛没说话。 没一会儿裤子就被人扒了，还以为后面又会遭殃，结果江支彦只是帮他擦了擦大腿。 “我待会去拿病服过来，你手不方便，上衣就不穿了，等手好一些再说。”听见拧水的声音，叶书在被子底下的赤裸身体有些僵硬，江支彦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圈伸进被子里，出声道：“你别再惹我生气了…毒瘾犯的时候要及时呼救，我在你手指上套了个戒指，你难受的时候就把戒指上头镶钻的地方往下按，这样我就会知道了。” 叶书点点头，毒瘾他必须戒掉，一时除了江支彦他还真找不到别人帮忙。 仔细感受了一下，在被子下面的左手中指处，有一枚戒指，冰冰凉凉的，正在被他捂热。 江支彦见他那么听话脸色缓和了许多，起身端着盆对叶书道：“我出去一会儿，你先休息。” 叶书没回话，只是闭上眼睛。 江支彦看了他一会儿，才端着盆放回去，然后走了出去。 叶书左耳失聪之后，右耳听力要灵敏很多，江支彦走远了，他隐约还可以听到他的脚步声。 他总是这样，小时候就可以在人群里分辨小孩儿的脚步声。 长大之后，也可以在杂乱无章的人堆里分辨出江支彦的脚步声。 就连五年后，他还是可以听出江支彦的脚步声。 渐行渐远。 然后消失。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2:15 第二十四章 冬天渐渐过去，天亮的愈发早。 叶书睡眠质量不好，基本每天都是睁眼看着天一点点变亮。 从连续几天不停的接电话来看，江支彦很忙，可是还是每天都守在医院。 叶书没心思去猜他的目的，也疲于去猜。 这几天他犯毒瘾的时候江支彦都死死压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好像是安慰的话，他痛的没办法听清。 毒瘾犯的时候总是不择手段，说出口的话也格外伤人，江支彦身上也有很多咬伤。 出奇的是江支彦没有出手还回来。 叶书侧眸看着窗外的阳光洒在江支彦熟睡的侧脸上，左手的伤好了一些之后，叶书偶尔还会伸手去碰碰江支彦的头发。 病房里明明还有另一张床，江支彦偏要坐在椅子上屈着身子将头靠着叶书睡。 叶书见状只是冷淡对待。 看着江支彦精致的五官，他不敢自作多情，手触碰到这人皮肤也会颤抖着立马收回来。 看着当年自己疼在手心当作宝的人如今让自己惧怕的想要往后退，叶书觉得悲哀。 前些日子他梦见了小时候的江支彦，奶娃娃小小的身子趴在他腿上，一身奶味，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直看得他发愣。 他想要伸手去碰碰小孩儿，小孩儿突然爬起来往后退。 他问小孩儿怎么了？ 小孩儿也不说话，只是从地上捡起小石头朝他砸过来。 他没想过躲，石头砸在额头上，脸上，甚至是眼睛。 他都没有躲， 他知道这是在梦里，小孩儿小时候很喜欢他的，这只是在梦里，石头带来的痛是假的，是假的。 只是小孩儿又说了句，“你真恶心！脏死了！你这么脏不要碰我！” 他呆呆的歪着头看着小孩儿，张张嘴，什么都没法辩解。 江筱那天给他看的照片和视频，听说支彦把这些东西藏得好好的，是吗？他难道不是想拿来侮辱自己的吗？ 看吧，连梦里他都不放过他。 叶书在梦里伸手碰了碰自己流血的右眼，血顺着手腕滴落在地上。 叶书觉得悲哀。 从心底漫开来的悲哀，怎么也收不住。 …… 江支彦这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接电话接的嗓子都变哑了。 叶书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江支彦看了只觉得无名火在心里窜。 想教训下这人，把人弄得回头看他，湿漉漉的眸子看起来惊慌失措。 江支彦见了又觉得心疼。 冷着一张脸，江支彦又拿起手机处理事情。 两人一直保持这样的相处状态。 等他再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叶书已经很多天没说话了。 毒瘾犯的次数越来越少，就算是犯毒瘾的时候叶书也只是咬着被子不出声。 江支彦手头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伸手捏起叶书的下巴，命令道：“说话。” 叶书眨着眼睛看他，好像有些疑惑他在说什么，江支彦却不耐烦，捏住他下巴的手用了些力，冷冷道：“不说话我就让你这辈子说不了话。” 叶书皱了皱眉头，江支彦捏的他很痛，他伸出左手去拉江支彦的手，张张嘴，小声道：“啊…啊…” 江支彦紧紧皱起眉，松开手，低着头看着叶书的眼睛说道：“你不要跟我玩花样，你知道装可怜这套对我无效。” 叶书目不转睛的看着江支彦的眼睛，痴痴的看着。 良久才摇摇头。 “啊……啊啊…” 怎么…怎么说不出话了。 叶书有些惊恐的看着江支彦，脸上茫然的表情让江支彦脸色跟着沉了下来。 “说话。”冰冷的语气。 吓得叶书往后缩了缩，左手也伸出来挡住眼睛。 江支彦觉得他挡眼睛的动作有些怪异，伸手拉了一下他还缠着绷带的左手，换来叶书无力地挣扎。 “为什么挡住眼睛？”将叶书左手握在手里，江支彦还是冷着声音。 叶书有些害怕的看着他，想说话，结果只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 他想说我的眼睛被你拿小石头砸的好痛。 不过说了估计江支彦要拿剪刀捅过来了，这么一想，连单音节都不想发出来了，叶书紧紧抿着嘴。 江支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人目光越来越灰暗，压下心底怪异的情绪，起身走出去喊医生了。 叶书见他出去了，左手又往上挪了挪，遮住了眼睛。 他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连话都不会说了，哈哈哈……连话都不会说… 居然还活着？ 还会怕痛？ 哈哈哈……居然还会害怕挨打… 叶书面上很冷静，甚至嘴角还勾起一抹笑，可是他心里一片荒芜。 他没有什么了。 他唯一所剩的只有残破不堪的身体和一个厌恶他到极点的心上人。 叶书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学过的一句话——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可惜，他的心上人如同海底月，触不可及。 …… 江支彦找了叶书的主治医师过来，见医生在给叶书检查，就站到一旁给方孟打电话。 前些日子方孟去了印度那边研究标准物质，后面就一直跟江支彦联系说盯着点叶书，这人可能快撑不住了，出了问题赶紧打他电话。 方孟那头倒是很快接了电话，声音软绵绵的，可能是刚睡醒，“支彦？” “叶书不能说话了。”江支彦冷着声音平静道。 方孟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道：“让心理科主任帮他看病，你最近也别再冷言冷语对他。” “你的意思是他疯了？”江支彦皱着眉，语气不善道。 “你才疯了！我的意思是让他调整心理，搁我被这么对待精神也得出点问题。”方孟怒道，最后气的挂了电话。 江支彦面无表情的把手机收回去，就见主治医生走过来，朝他道：“叶先生身上的伤没多大问题，毒瘾基本上是没了，防止复吸就好。然后…”医生顿了顿，看了眼病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的叶书，轻声道：“江先生还是帮叶先生找个心理医生吧，如果情况还不好转的话，只能转精神科了。” 江支彦闻言扫了一眼叶书的脸，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然后跟着医生出门，找心理科主任。 心理医生来的时候，叶书正自己坐起来拿水喝，见江支彦进来拿着杯子的手微微顿了下，喝了水之后叶书又将杯子放回去，伸出左手抱住膝盖往后缩了缩。 江支彦见状沉了沉脸色，碍着医生在不好发作，加上医生说心理诊治的时候最好不要旁人在场。 江支彦就站在门外等。 站了一会儿，江支彦拿了根烟，不点火，就叼在嘴里，手指在墙上轻轻的敲。 突然想起老街上的那面墙，年少的自己看着那人刻下了一行字—— 叶书喜欢支小彦。 然后笑着对自己说，最喜欢小孩儿了。 他总是喊自己小孩儿，好像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小孩儿。 后来那行字被小孩儿拿着刀子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控制不住把后面的字划掉重刻了几个字上去，看上去就是—— 叶书就是个被人操的烂货。 刻完之后小孩儿再也没去过那面墙。 他知道那个人看见了，那个人出狱那天，他就看着那个人抬头看着墙面，然后失落的低下头去的表情。 长大了的小孩儿看着他，小孩猜那个人肯定在想—— 自己拿爱把小孩儿捧在手心宠上了天，小孩儿却拿刀把他捅成重伤然后踩在地上。 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没到半小时心理医生就出来了，江支彦看着他出来迎了上去，“他怎么样？” “叶先生有精神衰竭的症状，还有重度抑郁症…”医生推了推眼镜，严肃道。 刚刚和叶先生沟通的时候，看到对方自我保护的姿势有点心酸。 那个人想死，但是他怕疼，所以护着自己不受伤，但是时时刻刻还是想着去死。 江支彦听完点点头，没说什么，医生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作罢。 江支彦送走医生，走回病房，看见叶书又拿着左手挡眼睛。 大概是折腾久了，左手上的绷带散开了，江支彦看着裸.露出来的皮肤有些僵住。 那一条条长长的疤痕蜿蜒攀附，还有许许多多的小伤口，不知道是什么弄伤的，还有很多牙印。 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江支彦已经伸手碰到了叶书的左手腕。 “啊啊…”叶书立马将手缩回去背到身后，然后红着眼睛看江支彦，“啊…呜……” “没事，没事。”江支彦伸手揉揉叶书的头发，温柔道：“我不看，我不看。” 叶书将头埋进膝盖，小声呜咽。 江支彦揉他头发的手依旧没收回来，另一只手还轻轻拍拍叶书的背。 叶书没一会儿止了呜咽声，又抬起头看江支彦。伸出左手指了指桌上的剪刀，“啊啊…啊…” “你要剪刀做什么？”江支彦拿过剪刀递了过去，疑惑的问道。 叶书摸着手里的剪刀，总算笑了。 然后拿着剪刀重重在手上划了一刀，有血溅了出来，江支彦摸着手上被溅到的血有些发怔，见叶书准备往脖子上划，江支彦抢下剪刀一巴掌打的叶书往旁边一摔，吐了一口血，半边脸很快就肿起来。 叶书爬起身，看着他，突然笑了。 有点可惜自己不会说话了，要不然肯定哄这人开心一下。 问问他，“你知道我左耳怎么聋的吗？” 因为被人甩巴掌甩的啊。 一巴掌直接打聋了。 多简单啊。 看着叶书眼里的嘲讽之意，江支彦 抬腿踹了病床一脚，床架子发出吱呀的不堪声。 “再说一遍，你妈在我手上，想死可以，你死她就活不了，我管你什么抑郁症还是精神衰竭，你只要死了，我就立马让那个女人死。”江支彦将剪刀直接摔了出去，语气冷冰冰的，明明冬天已经过去了，叶书却只感觉到冷。 对啊，他还有妈妈啊。 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牵挂还有妈妈啊。 一想到这里，叶书有些痛苦的缩成一团。 真可惜，他还不能死，他还死不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2:30 第二十五章 方孟回国第一时间就来医院看叶书了。 结果这人半边脸又是肿着的。 江支彦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削苹果，看见方孟进来了，抬头扫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将苹果切下一下块，然后拿手送到叶书嘴边。 叶书看着苹果，会慢慢张开嘴，然后把苹果在嘴里咬两口，接着吞进去。 看着叶书吞咽的动作，江支彦的眉眼温柔了些，拿起旁边的湿纸巾给叶书擦了擦嘴角。 方孟见状直愣神，“江支彦你到底搞什么鬼？！” 闻言江支彦又喂了一块苹果给叶书，淡声道：“他自残，我打的。” 方孟听了眼神闪了一下，看着叶书低头咀嚼的动作，心上开始冒火。 快步走到床前，方孟伸手抓着叶书的衣领，将人拉的不得不抬起头看着他，表情凶道：“你还记得你在狱里跟我说什么吗？” 叶书呆呆的看着他。 方孟冷哼一声，松开衣领，像打桩似的一字一句打在叶书身上：“你说，你想活下去，你求我救你，你说你不自残了。现在呢？！” 叶书手撑着床，脸侧了过去，肩膀却不停的发抖。 嘴里也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方孟突然有些泄气，觉得叶书真是死了好。 江支彦拿着刀一点点的切开苹果，神情特别专注，仿佛没听到方孟的话，又冷静的递给叶书一块苹果。 叶书嘴唇都在发抖，张开嘴好不容易吞下去然后又被噎住，最后连眼泪都咳下来。 江支彦拿纸巾给他擦干净脸，又递了一块苹果，叶书张嘴咬住，眼泪就顺着眼角往下流。 他也不发出声音，眼泪就这么一滴又一滴的顺着下巴滴落在被子上。 江支彦索性也不拿纸给他擦，起身将手里剩下的苹果随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走进卫生间洗手。 叶书就含着嘴里的苹果，嘴抿的紧紧的。 只是，这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 江支彦在水池里不停的搓手，恨不得搓下一层皮来。 刚刚叶书的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过后是凉凉的。 自杀十三次，这种事放在故事里恐怕都要被人骂句矫情，做作。 十三次之后大概是觉得对他自己的惩罚够了，想要活下来，想要好好过日子，所以才会去求方孟救救他。 江支彦一直想不通，叶书性子明明这么温和，为什么还是会惹自己生气？ 只要他说一句，自己就会有无名火在心底。 后来想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恨那个人。 恨那个人对自己这么好，恨那个人对自己好的原因令人心寒。 等江支彦洗好手出来，方孟坐在他开始坐的地方看着病床上的人。 叶书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盖的很紧，左手拉着被角，微微发颤。 眼睛闭上又轻颤着睁开，看见江支彦走过来，立马闭上眼睛，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江支彦走近了，伸手给叶书盖好被子，没说什么，拉着方孟就往外走。 方孟知道他有事要说，也没嘲讽他，走到走廊尽头，抱手靠在了墙上。 江支彦瞥了眼窗外，弯着手肘靠在了窗口栏杆前，冷淡道：“李承这些日子没消停，借着我姐的势力开始把手往医院伸了。” 方孟挑了下眉，露出玩味的笑容，“这傻逼玩意儿脸真大。”说完方孟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敛了笑容，问道：“你姐和李承不是离婚了么？江家怎么还有他的股份？” 江支彦闻言眯了下眼，冷笑道：“有形婚还不能假离婚了？江筱那个蠢女人，手头握着江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李承在我父亲的遗嘱里有继承百分之二十，而我只有百分之四十一，剩下的百分之十九就看谁收买得了了。” 方孟沉默几分钟，抬手敲了敲栏杆，发出轻微的响声。 “听说李承和周至最近有合作。” 方孟话一出口就见江支彦脸色沉了下去。 周家那小子自从他老爹死了之后，就一直跟江支彦斗，如今加上个李承，倒真是棘手。 “让江筱护住那百分之二十？”方孟提议道。 结果被江支彦冷冷的看了一眼，后背发凉。 “江筱欺负叶书，是因为叶书玷污了她，导致李承要和她离婚。” 江支彦话说出口后，换方孟沉着脸了。 这意思摆明了江筱这个女人非李承不可。 方孟喜欢她，喜欢的不可救药。 尽管她不好，他还是喜欢她。 “江筱和李承股份合并的话，搞垮我是很容易的事。现在就看李承给江筱灌什么迷魂汤了，周至那边目前还不要管，周尧和陈铭在盯着。”江支彦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了敲，又道：“你不用质疑了，叶书当年和江筱上床我亲眼所见，他很清醒，还跟我说，江筱才是他喜欢的人。至于他和别人说起江家的财产，很自信的说总有一天他会拿到手。” 话尾伴随着冷笑声。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能造什么假？”见方孟没说话，江支彦继而道：“更好笑的事，不到一年，他就把这些事忘记了，一天到晚支彦支彦的跟在我身后。” 抿抿嘴，江支彦又恢复了冷淡神色。 方孟伸手拍拍他的肩，问道：“那这一年，你在他身边吗？” 江支彦突然皱起眉头。 当初因为受的打击太大，他第二天就逃到了国外，一年后才回来，回来一问，叶书不记得一年前的事了。 江筱又跑到他面前说叶书为了权势追求她，玷污了她，现在看形势不对了立马掉头来巴结他江少爷。 江支彦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被叶书欺骗了。 叶书确实对他好，好得跟献殷勤似的，真恶心。 觉得被背叛的江支彦就这么答应了江筱的复仇计划，跟叶书告白，然后让他体会一下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 所以在五年前，他生日的时候才会提出让叶书上自己。 叶书一直推拖着说舍不得他疼，最后实在耐不住被他磨的答应了。 其实也没什么感觉，因为叶书很温柔。 叶书跟他做.爱的时候很喜欢亲他的眼睛，看着男人多情的眉眼，他满心想着的是怎么让这个对他温柔的男人生不如死。 他把这次做.爱的过程录了视频，挡住了自己的脸，交给了法院，以猥亵罪起诉叶书。 法庭上他站在原告席远远看着被告席上的叶书，叶书看见他有些茫然，然后露出温柔的笑容。 就连在法庭上放出那段视频的时候，家里所有亲近的人都在观众席看着的时候，叶书也只是笑。 最后法官问问题的时候，叶书也不辩解，认罪判刑，进监狱的时候还回头朝他微笑。 轻声说了句，“支小彦，我喜欢你。” 江支彦伸手用力的握紧了栏杆的一处钢管，皱紧着眉头，表情也有些难堪。 叶书说的喜欢，他一句都不信。 以为忘了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真是异想天开。 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喜欢，就和那个人一样，分文不值。 …… 回到病房，叶书已经睡着了。 江支彦给他盖好被子，将他的左手握住吻了上去。 “人傻真是没救了。”叹了口气，江支彦拿过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听着床上人轻微的呼吸声，江支彦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不点火，就叼嘴上。 目光落在叶书满是伤疤的手上，江支彦理了下思绪。 当年叶书来他家的时候就说是哥哥，父亲和另一个女人生的。 然后叶书把他宠着爱着护着，说来可笑，小时候什么都不缺，就缺爱。 江筱挑拨叶书是私生子的时候，他也没多大想法，关他什么事？私生子又怎么样？ 但是真的看着他跟江筱上.床，还真是恶心，而且上完床还到他房里来跟他说是真心爱着江筱，对他好也只是因为他是江筱的弟弟。 他恨，恨叶书要跟他说这些。 他就像个附属品，那个人为了讨好江筱所以讨好他。 对啊，他毕竟是个有爸有妈但是没人疼的人。 真是好下手。 一阵自嘲江支彦握住叶书左手的手有些发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加大了力气，叶书大概是被他捏的痛在发抖。 江支彦眼神一沉，收回手。 冷冷的看了眼病房门上的窗户透进的人影。 看来，是时候做些什么来给他们点甜头了。 那样，夹子才可以趁他们不备夹住他们的尾巴。 然后一点点杀掉好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3:31 第二十六章 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叶书又是一个人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江家，洗了个澡换身衣服，然后接到江支彦的电话。 叶书拿着话筒坐在沙发上，听着江支彦冷冰冰的声音道：“既然出院了，那就过来上班，家到公司的路程也不远，你走过来就行了吧？如果要人接的话你就打个电话给司机，跟他说。” ‘说’字加重了读音，叶书开始思考江家到公司的距离……上次开车是花了一个小时吧？ 他说不出来话，听江支彦不说了，就把电话挂了。 然后又去楼上换了身西装，换完之后又在冰箱里翻出泡面，倒上开水叶书端着泡面走出去了。 早上就没吃，中午还不知道走不走得到公司，而且，太久没吃泡面了，叶书看着自己手上的泡面有点开心。 他就爱吃泡面爱喝咖啡，支小彦总说那是垃圾，不许吃垃圾。 不让人好过凭什么还听你的？ 叶书摇摇头，打断脑子里支小彦的声音，边走边吃面。 江支彦看着视频里的男人抱着泡面坐在路边，也不嫌脏，偶尔抬头还喝口汤，气的杯子都拿不稳。 “周尧！”气急败坏的喊道。 围观的周尧无可奈何的憋笑道：“少爷。” “让人给我把他手上那泡面给扔了！说了多少次不许吃垃圾！冰箱里那泡面谁买的？！”气的眉头都皱在一起。 陈铭在一旁默默看窗外，上次在江家做任务的时候肚子饿临时买了几桶泡面，谁知道江家人不让吃这玩意儿的啊！ 周尧带笑的声音传来，“少爷，你看，他吃完了。” “……”江支彦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周尧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少爷，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这起码得走三小时以上，而且…” “而且什么？”皱着眉头问道。 “他身体不好。”周尧也微微皱起眉，叶书这频繁住院，身体算是糟蹋完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4:08 江支彦听完面色沉了下去，起身拿过一旁的车钥匙直接出去了。 陈铭看着江支彦的背影，回头瞅了眼周尧，周尧摊手摇摇头，“当局者迷。” 陈铭点点头，瞥了眼电脑屏幕里的视频，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正蹲在地上给自己揉脚，低着头，稍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穿的衣服也很工整啊，就是觉得心酸。 …… “你是白痴吗？走的脚痛不会打车？” 叶书正低着头休息，突然听到身旁有人在说话，刚刚好像是有辆车停在边上了？ 叶书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手一顿收了回来，然后站起身。 “…啊。”一个单音节发出来，叶书有些无奈，只好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给江支彦看，然后伸手到江支彦眼前。 江支彦皱了下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了过去。 叶书接到手里，在便签上面敲字：我没有钱。 江支彦看着这四个字，眼底闪过一丝怪异的情绪。 叶书又接着敲字，纤细的手指点在屏幕上，他还不怎么会用，打字就有点慢：少爷开车注意安全。 他以为江支彦只是路过来嘲讽他一下而已。 江支彦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看着叶书脸色苍白的模样冷冷道：“上来。” 叶书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 江支彦本就因为他吃垃圾食品想骂人，这人还一副要躲着的模样。 “上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语气更加冷冰冰的。 叶书看了他一眼，又立马收回视线，然后打开了车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江支彦沉着脸看他，“你在干什么？” 闻言叶书怔了一下，低头敲字：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叶书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然后敲出几个字给江支彦看：我不想坐在前面，我怕你打我。 “…你坐后面我不是一样可以？”江支彦突然如鲠在喉一般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着叶书面上平静，手却一直在发抖的模样，江支彦突然觉得没意思，不再看叶书，转头回去开车。 叶书缩在后座，有些厌恶自己的无能，那种“害怕你打我”的话也好意思表达出来… “叶书。”快到公司的时候，江支彦突然喊道。 叶书听见声音就坐直了听他说话。 江支彦回头看他一眼，“贺右他们如果再欺负你，就报复回去。” 叶书疑惑的看着他，但是作不出惊讶的表情，表情有些淡淡的。 “上次帮助江筱绑架你的刘妈和吴叔我也辞退了，如果你还不满意，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们。”江支彦说的冷淡，最后一句话叶书听完下意识伸手就抓住了江支彦的右手臂。 毕竟小时候刘妈和吴叔没少疼自己，而且那次绑架他们也只是为了帮江支彦出头而已。 “怎么？舍不得了？”江支彦淡笑道。 叶书只能发出单音节，又急又说不出口。 江支彦停下车子，回头一把拉过叶书，亲了上去。 “你把我伺候的好，我自然放过他们。”拍拍叶书的脸，江支彦笑得格外好看。 叶书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伺候听不懂？”江支彦看着叶书茫然的眼神，扬起嘴角，“那上床听得懂吗？” 叶书闻言一僵，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只有眼睛透露了恐慌。 江支彦伸手想要抚上叶书的眼睛，叶书连忙闭上眼睛，感觉到江支彦的手在触碰他的眼皮，放在身后的手下意识颤抖。 “你喜欢我吗？”良久，耳边传来江支彦好像有些沮丧的声音。 叶书这下将眼睛闭得更紧了。 “我就知道。”江支彦收回手，微微笑道。 叶书感觉眼前没人影笼罩了，微微睁开眼睛，瞥一眼背对着他开车的江支彦，叶书往角落里挪了下。 他不明白江支彦用那种沮丧的语气问他喜欢是什么意思。 还有，上床。 没有感情上什么床？ 有必要么？ 叶书自嘲的看向窗外，车子开进地下车库，黑色阴影罩在视线里，叶书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 被江支彦拽下车，叶书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 叶书握紧手里的手机，看了眼江支彦，然后伸手在屏幕上戳字。 “叶书。”江支彦抓过叶书的左手握在自己手里，冷声喊道。 叶书抬头看他一眼，想要抽回手，一只手他不好打字。 江支彦回头瞥他一眼，叶书就松了力，一直到进了办公室，江支彦才松手。 “你想说什么？”见叶书一路都低着头，江支彦脸色不大好。 叶书见状把剩下几个字打好，将手机递了过去，他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想要问问。 前几天方孟跟他说了江家股权的事，如果可以帮到江支彦的话… 江支彦扫了眼屏幕上的字，将手机接了过来，然后用很惊讶的语气把那句话换了主语念出来：“爸爸去世之前留给你的股份在哪里？” 叶书不知道他这算什么反应，只是轻轻点点头。 江支彦深吸一口气，笑了。 叶书看见他的笑就觉得不对劲，挣扎着就想跑，结果被江支彦一把拽着衣服整个上身推到了办公桌上，后腰重重的磕在了桌沿上，痛的叶书当下皱起眉，还没缓过来就听到江支彦冷着脸问道：“你要做什么？” 叶书手撑着桌子就想起身，神色间泛着一丝哀求。 江支彦扯下自己的领带，将叶书两只手绑起来系在办公椅上，然后起身看着叶书因为半躺的动作西装里的衬衫露出一半。 “你又想拿江家的钱？勾引了我姐又来装可怜要爸爸的财产？”江支彦将手塞进叶书上衣里，轻轻拧着叶书的乳.头，说出的话却冷冰冰，浇的叶书浑身僵冷。 “…啊，啊啊。”叶书抬腿踩在江支彦腿上，想把他推开，江支彦说的话他理解了，如果不解释清楚又要被打了。 “既然不想说话那就不要说话了，像你这种人，开口都跟叫床一样恶心。”江支彦被他挣扎的不耐烦，抓住叶书踩在他腿上的腿，往上一抬，“来，自己把另一条腿抬起来。” 叶书抬腿直接踢了过去，看着江支彦的眼神就像看疯子。 江支彦放下叶书的腿，脱掉被叶书踢脏的外套丢在地上，冷笑着捏起叶书的下巴，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叶书的嘴唇，直到叶书不挣扎了才停下来。 “做婊.子还装什么清高？你一个连话都不会说动不动就卖可怜恶心人的婊.子，还是个残废，上你都是看得起你，怎么？”江支彦开始解叶书的皮带，笑着问道：“不会打开腿被人操啊？你不是最熟悉这种事了吗？” 叶书的裤子被他扯下来一半，光着下半身的感觉冲进叶书大脑，一时反应过来反倒平静了。 江支彦那么生气是以为他要拿江家的钱吗？ 他只是想帮帮江支彦啊。 他也不想说不出来话，他也想好好跟他表达，他也想好好跟他相处啊。 被强行进入的痛楚灌满了全身，叶书听见江支彦在骂他贱.货。 两条腿被江支彦架在肩膀上，叶书意识有些游离。 他知道自己很痛，却又没办法止痛。 视线被眼泪模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江支彦低头亲了亲他的脸，被他偏了过去。 紧接着就是一巴掌，打得叶书整个人偏了过去，身下跟着被扯动。 痛的他缩了一下。 江支彦看着想要蜷起来的叶书用力的一顶，力气大的叶书没憋住，哭着嗓音低低“啊”了一声。 然后听到江支彦的嗤笑声，“淫荡就承认，憋着多不好？小心憋坏了勾引不了男人。” 被绑住的手狠狠掐进手心，叶书也不挣扎了，眨了下眼睛，视线稍微清楚了一些。 对上江支彦冷漠的眼神，叶书微微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江支彦看着他的笑容，就像是在嘲讽的笑容，伸手将叶书的腿抬的更高，用力的撞到最深处。 换来叶书痛苦的皱起眉。 江支彦低头咬住叶书的锁骨，明显感觉到叶书突然一僵，然后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江支彦重重咬了一口，直到嘴里有血腥味才松开，伸手抚上渗血的牙印处，用力往下一按。 叶书咬着牙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支彦挑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住叶书的唇，然后低笑道：“你不是要钱吗？我上你一次，给你一万怎么样？” 叶书呆了几秒，摇摇头。 江支彦笑着问：“摇头做什么？嫌少？外面卖的一晚上也不过几千块。” 叶书还是摇摇头。 江支彦抽出自己的东西，叶书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大腿留下。 “啧，你看看你这恶心的地方，不插了还张开着口，一张一合的。”江支彦说完伸出一根手指插了进去，叶书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有些失神。 恶心的地方…吗？ 他一度觉得江支彦虽然讨厌他，但至少还可以给他留点尊严。 也对，尊严是什么呢？ 他要尊严做什么？ 回过神的时候手已经被解开了，叶书脱力的连手都收不回来，加上腿软，一时动不了。 然后被江支彦一把直接从桌子上推了下去。 重重的一声钝响。 叶书摔得整个人蜷成一团，江支彦见状冷言道：“你表现的好，我可以让你见见你妈，表现的不好…你最好祈祷不要惹我生气。” 强忍着痛楚，叶书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抖着手将自己的的裤子拉上去，然后低着头将衬衫的扣子一个一个的扣上。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4:24 西装外套被弄皱了，叶书就穿着皱巴巴的西装一瘸一拐的扶着墙走了出去。 江支彦看着他的背影，将办公桌底下的手捏的指骨轻轻作响。 直到叶书的背影消失，江支彦才收回视线。 刚刚那种强.暴行为对他来说一点快感都没有，他也没有射.精的欲望，看着叶书流出来的血，他反而有些后怕。 方孟说过不能再伤害叶书后面了，只是一时气急… 江支彦有些懊恼的看着电脑屏幕里映照的自己，心里闷闷的，想起叶书的样子。 明明痛的要死还要挣扎。 都是为了钱，以前为了钱对我好，现在为了钱忍辱负重。 拿了钱就可以离开我了是吗？ 你他妈想都别想。 …… 叶书知道自己又流血了，只是他连伸手擦的力气都没有。 扶着墙站在办公室门口，偶尔走过去的人会看上两眼，发现是叶书之后又会很厌恶的走开。 叶书满脑子都是‘能活得轻松一点就好了’，连自己做错了什么都弄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活在这个世上啊。 为了那个很早之前就把自己丢掉的母亲？还是为了那个只是玩弄自己的小孩儿？ 算了。 已经没有生存的意义了。 对那个女人也算仁至义尽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4:51 第二十七章 推开门，叶书扶着门走进办公室。 照旧是冷嘲热讽，每个人都怀着最大的恶意对待他。 “衣服皱成这样是不是刚跟人上过床还来不及换衣服啊？” “这么久没见，你也不好好跟我们打个招呼？虽然你是恶心了点，不过我们还是好同事嘛。” 叶书听完面无表情的拐着腿走回位置，贺右见说了几句叶书完全没有反应，拿起桌上的陶瓷雕塑直接砸了过去。 陶瓷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叶书的蝴蝶骨被砸的生疼，偏偏他还不能说话，只是回头看了眼贺右，然后打开电脑把之前给客户做的合同发了过去。 “你他妈装什么装啊？筱姐姐都说你跟个婊.子似的勾引江总，搁公司里在这儿给我装清高。” 江氏的大楼挺高，风景也不错，而且为了美观，窗户普遍都是半人高的复式玻璃窗，所以窗户边通常不会有人坐。 这么久，也只有叶书一个人坐在这里罢了。 叶书思考了一下自己还有没有事情没做完，觉得都做得差不多了，然后直接推开了窗户。 贺右见状眯了下眼，往叶书的位置走近了一些，“怎么着，还要假装自杀啊？” 叶书原本想去顶楼的，奈何自己走不动了，又没有刀，要不可以直接抹脖子了。 听着贺右的话，依稀记起来江支彦也说过，有些好笑。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假装呢？ 自杀十三次就是做作矫情了？ 我死了十三次还没死不想死了不行吗？ 那最后一次，死掉好了。 找个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得救的自杀方式。 贺右这些人应该很想他死掉吧。 叶书转身去爬窗户，贺右冷笑着走到他身边，“你够了吧？在江总那里装他可能会同情你，我们可不会。” 叶书回头看他一眼，极其冷淡的一眼，仿佛看垃圾。 “你他妈疯了吧！！！”贺右几乎是同时一把抓住了叶书的手。 叶书听见他的吼声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没有掉下去，意识到贺右在救他，叶书费力抬起右手去推贺右的手。 叶书虽然轻，还是因为重力把贺右大半个身子拉了出去。 贺右咬牙想要把叶书拖上来，结果这人拼了命的往下挣扎。 “不就是受了点欺负！你至于寻死吗？！”火气上来，贺右朝叶书吼道。 叶书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贺右，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笑容来。 看着叶书苍白的笑容贺右突然觉得有什么哽在心里。 叶书见他不说话了，有些出神，敛了笑，用力的拽了下手。 “你要是敢死我就把那个女人杀了！”大声的朝叶书吼道，刚冲过来抓住叶书手的江支彦整个手臂都在发抖。 叶书看见江支彦的时候僵了一下，然后有些失望的低头看着下面。 自己大概是死不了了。 江支彦冷着脸和贺右把叶书救起来，然后用力的把叶书搂在怀里，紧紧的抱着。 感受到叶书的体温，江支彦都要哭出来了。 刚刚有人跑过来跟他说叶书跳楼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跟着叶书去。 这人刚刚吊在楼边上，表情冷淡到极点，完全一副不想活的模样，看得江支彦心凉了半截。 伸手拍拍叶书的背，正好碰到蝴蝶骨，叶书缩了一下。 “知道怕了你还跳楼？”江支彦以为他是后怕，轻声问道。 叶书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看着江支彦，无声道：“你杀吧，我不在乎。” 大概是太过默契，江支彦看他口型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贺右愣是看不出来叶书在说什么，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叶书之前苍白的笑容上。 江支彦先是愣了一下，看着叶书冷淡的神情挑眉笑了，“你不在乎？”伸手抓了下叶书的手臂，笑着道：“你妈当年为了让你拥有好一些的生活自己苦巴巴的被人陷害，逼着逃到国外，不久之前才回来，你说你不在乎她的死活？” 叶书闻言脸色比开始还差，他想说你骗我，她明明就是为了自己的好生活抛弃我。 江支彦知道他不信，拿出手机翻了一张照片递给叶书看。 叶书接过来，低着头看图片，照的是一封有些破旧的信。 里面写道： 小书过得还好吗？ 冬天快到了，记得让他自己多加衣服，然后别太苛责他，他还小。 老爷，你也别嫌我烦，毕竟你不让我见他，我只能这样拜托你了。 你要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受委屈。 信的内容很短，字也很潦草，看起来像是没写完。 叶书看完将手机递了过去，又听见江支彦道：“你妈妈现在过的很好，你确定要害她吗？” 好像累到极点了，叶书只是疲倦的摇摇头，然后想要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被江支彦拽住手，“你收拾一下，从现在开始，你在我办公室工作。” 叶书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算了，你不许靠近窗户，要收拾什么东西你说，我帮你收拾。”江支彦伸手拦住叶书的去路。 叶书闻言看着他，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我不会说话，你让我说什么？ 我可以骂你吗？ 我现在很累你能走开吗？ 我想死你能让我死吗？ 算了，跟你说话还不如跟条狗说话，好歹跟它说话它还能蹭蹭我。 各种理由的不让我死，也只是想试着亲手整死我的快感而已吧？ 江支彦不知道叶书想什么，又想起自己开始对他的强.暴，脸色一白，轻声喊道：“叶书。” “……”叶书淡淡瞥他一眼。 “你还好吗？”江支彦轻声问道。 叶书听完这句话点点头。 他实在没心思跟江支彦闹了，说不好的话肯定又要被打，也可能当着众人的面被上… 他现在只想好好回家睡一觉，能休息一下，放他喘一口气就好了。 顺从应该就不会犯错了。 果然，江支彦见他点头紧皱着的眉头就松开了。 叶书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微微有些心酸。 这个人要的不过是一个顺从他的玩具，而不是会反抗他的自己，也没什么不好，总有一天会被他弄死，慢慢等着就好了。 想到这里，叶书心情慢慢变好，连身上的痛都减轻了许多。 如果有人问他绝望吗？他大概只会摇摇头。 他好像也没多绝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死去要比活着好。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5:22 第二十八章 江支彦那天之后基本没怎么和叶书说过话，两个人上班也很平静，叶书做江支彦给他的事，闲一些就抱着被子在总裁办的沙发睡觉。 他没有自由，说不了话，也没人和他说话。 回了家给江支彦打理好饮食衣物方面就回自己的房间，他不敢动江支彦的书，五年前买的书也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所以每天都只是看着天花板发呆。 久了叶书越来越瘦，瘦得不成样子。 吃饭的时候江支彦给他夹的菜他也全部吃下去，可是人就是日渐消瘦。 有一次叶书蹲在院子里浇花，被江支彦从后面抱住，他一个反肘把江支彦的肋骨撞的生疼，惹得江支彦亲了他好几口。 被亲完叶书又蹲下去浇花。 江支彦看着他的头顶，头发长长软软的，突然想起叶书有很久没有剪头发了。 也很久，没笑了。 “小书。”看着叶书将水壶放到一边，又拿了把小铲子给花松土，江支彦目光不由变得温柔。 叶书闻言往后仰头看他，眼睛微微眯起来。 江支彦伸手给他擦擦沾在脸上的土，轻声道：“我让你见见她好不好？” 叶书收回视线，低头将铲子放在一边，然后站起身，伸手开始解扣子。 “今天天凉，你做什么？”江支彦疑惑的看着他。 叶书将上衣外套脱下来，还准备脱里面的衬衣，被江支彦一把抓住手，“你做什么？” 叶书看他一眼，伸手握着江支彦的手往自己身上放，然后睁大眼睛看着江支彦的表情，有些着急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让我上你？”江支彦皱着眉头问道，难道叶书禁欲久了突然想做了？ 叶书点点头，伸手准备拉江支彦的裤链。 江支彦见他跟献身似的眼神，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把推开叶书问道：“你以为我让你见你妈是为了让你主动？” 叶书踉跄了几步，还是点了点头。 江支彦听完手都举起来了，看到叶书闭紧眼睛的模样还是放下了手。 “让你见没有别的意思，你愿意见就见，不愿意见也随便你。”强忍着怒气，江支彦放轻声音道。 叶书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蹲下身去拿过他的铲子，铲了一堆土往江支彦的腿边倒过去。 “……”江支彦看着自己鞋子上的土有些好笑。 叶书，这是在生气吗？ “生气也要把衣服扣好，生病了我不会照顾你。”冷言将话说完。 江支彦想要伸手摸摸叶书的头，视线边缘瞥到一抹光亮，江支彦便冷着脸憋住了。 再等等吧，再等等。 等你头发越来越长，我就把你养的越来越好。 …… 贺右自从上次叶书跳楼的事情之后，遇见叶书都恨不得绕道走。 所以叶书每次遇到贺右，都只是淡淡瞥一眼便擦肩而过。 现在全公司上下都没人欺负他，当然，除了江支彦。 江支彦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拿着热好的饭菜，叶书走到了江支彦的办公桌前，给他摆好碗筷，然后站到一旁。 江支彦这时候就会把文件收起来，把碗筷拿过来，让叶书坐到对面，三令五申的重复：“你弄好了你就坐。” 叶书每次都听进去了，然后下一次又站在一边。 好像故意惹火江支彦一样。 江支彦也不计较，反而每次吃饭的时候还会跟他讲江氏的近况。 “李承你还记得吧？”给叶书夹了一些菜，江支彦问道。 叶书点点头，李承他倒是还记得，李家的太子爷，江筱的前夫。 “他最近动用公司股份跟周至合作，挪出近七千万的资产。”江支彦喝了一口叶书早上就煲好的汤，低声道：“一直找不到办法治他，前些日子方孟不是去了印度做标准物质的采购吗？” 叶书又点点头。 江支彦见状接着道：“中检院那边去年公布了禁止乌头碱出售，自制的乌头碱也不能多买，你说，如果一个人他多买了会怎样？” 乌头碱？剧毒的药品… 叶书思索了一会儿，拿过桌上的钢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杀人。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5:38 “聪明。”江支彦扒了一口饭，叶书做菜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吃得江支彦有点舍不得放下碗。 被夸奖了的叶书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脸，只是低头又给江支彦盛了些汤。 江支彦吃完饭又开始处理公务，叶书便抱着在家带来的小被子去沙发上休息。 抱着被子缩成一团窝在沙发里，久了姿势就有些僵硬。 江支彦见状就会起身抱他起来然后摆好姿势，再将小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俯身亲亲他的脸。 叶书现在不哭也不笑，什么表情都没有，江支彦看着这人睡得安稳的模样微微眯起眼，轻声叹了口气：“你怎么不笑了？” 叶书很早之前就是浅睡眠，能真正沉睡的时间并不多，江支彦抱他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不想动。 听到江支彦问的话他心口有些闷闷的发疼。 上次宫本家的小少爷来江氏签约，他刚刚好端着饭盒在楼梯口吃饭，结果被这小少爷撞见。 说了几句话就开始扯叶书的脸，还笑嘻嘻的说：“你笑起来肯定很好看，你笑一个嘛。” 叶书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 这小少爷就是不罢休，偏缠着他让他笑，他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只是，无论怎么试，他都笑不起来。 就算可以弯起嘴角，没两秒也会垂下去。 小少爷说他还从来没见过不会笑的人，然后让随从的医生给叶书做了个检查。 然后说是心理原因引起的，希望叶书能放开心，每天保持愉快的好心情，久了就能治愈。 叶书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索性就这样了。 …… 日子久了，冬天路过了春天，时间窜到了夏天。 叶书坐在院子里做小模型的时候想起了什么，趁江支彦不在家，到他房里拿起桌上那个玻璃水杯仔细端详了一下。 “…不是真的，叶书！…叶书你告诉我！不是真的！！不是！！”隐隐的哭腔从脑子里贯彻下来，叶书头有些痛，这个声音，是江支彦的声音。 “少爷，这是真的。”属于自己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感情的声音回应道。 叶书拿手衬了下头，有些晕眩。 他大概能确定了，这个杯子是复刻品。 因为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摔杯子的场景，虽然不知道是谁摔的，不过能确定江支彦桌上这杯子不是之前那个。 江支彦回来的时候，给叶书带了一袋冰提子，叶书将做好的房屋模型拿起来，然后接过江支彦递过来的提子。 “待会我们要出去，你先吃点这个垫着肚子。”见叶书准备将东西塞进冰箱，江支彦阻止道。 叶书闻言看了他一眼，然后放到水池里洗干净，拿起来塞了一个到嘴里，也不张嘴，就抿着。 江支彦见状走上前去，亲亲叶书因为包着提子微微嘟起的嘴，然后有些无奈的捏捏叶书的脸，“吃东西你要嚼，怎么现在那么笨。” 叶书冷淡的看着他，然后将提子吞下去，又拿第二颗，跟上一颗一样的方式吃了进去。 知道叶书在使小性子，江支彦也没计较，看叶书吃了十个左右，他一把抱住叶书。 叶书后背一僵，江支彦紧贴着他后背，伸手握住他的手，然后打开水流，帮叶书洗手。 “房屋模型做那么多，想要房子吗？”从后面抱着叶书，江支彦看着叶书的手，心里有些柔软。 叶书摇摇头。 江支彦给他拿毛巾擦干手，笑眯眯的拉过人又亲了一口，“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叶书难得的顿了下，回过头来看着江支彦，然后伸手拉过江支彦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不舒服？”江支彦有些疑惑看着被叶书握住的手，皱眉问道。 叶书摇摇头，拿手指在桌台上划道：你看，它不跳了。 …… 江支彦上楼拿了些文件，就带着叶书去拜访了东区海关负责人，东区韩家的家主，韩朗。 叶书虽然疑惑江支彦那么差的脾气在他故意挑衅的情况下没发火，不过想想工作更重要，便将分出去的神收了回来。 叶书没坐牢之前，东区韩家还没那么大面子，没想到这几年扩张势力，还涉及海关。 车子开进韩家大院，叶书偏头看了眼开车的江支彦。 神色有些疲惫的样子。 看了一会儿，叶书又转回头去看窗外。 江支彦对他来说，只剩主人和佣人的单调关系罢了，还是能不管就不管吧。 跟着江支彦走进韩家大门，看到跟容貌俊朗的韩朗，叶书心里有些惊讶，还以为韩朗有三四十岁，原来和江支彦同岁。 “韩总。”江支彦微微俯身和韩朗握手，韩朗也礼貌的回道：“江总。” 视线挪到叶书身上，叶书礼貌的朝他点点头。 韩朗也很有礼的朝他笑笑：“叶助理好。” 感受到赤、裸、裸的视线，叶书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反倒是江支彦看着韩朗的目光有些沉。 “好了，江总这次来的目的之前Annd有跟我提到过。”韩朗回身在木桌上摆好的茶炉里倒了三杯清茶，分别递给了叶书和江支彦。 江支彦随意瞥了一眼茶杯，把叶书准备入口的茶也拿了下来。 叶书一时空着手呆了几秒，然后站到了江支彦身后。 “抱歉，他失眠很严重，不适合喝茶。”叶书听见江支彦朝韩朗解释道，脑子有些恍惚。 江支彦转性了么？知道体贴自己了？ 还是单纯的占有欲，连别人给的水都不可以喝？ “是我考虑不周，没注意到叶助理身体。”韩朗赔笑道，然后给江支彦递了一份过来，“海关那边我打过招呼了，货品可以过一吨。” 江支彦翻看着文件，冷着脸思索了一会儿，拿过桌上的钢笔在文件上签了字，然后合上文件递了过去。 “江总，合作愉快。”见江支彦起身，韩朗也跟着起身和江支彦握手。 江支彦点了下头，拉着叶书直接往外走。 这上下加起来不到半个小时，叶书还有点懵，直接被江支彦带回了车上。 扯了扯领带，江支彦靠在座椅上转头朝叶书笑了笑。 “……”叶书偏过头去。 这么说来，之前说的垫肚子是骗人的，压根就没有饭局。 “小书，我好累啊。”江支彦伸手握住叶书的手，叹了口气，脸上的微笑有些浅。 叶书看他这个样子又有些心软，凑过去亲亲江支彦的脸。 江支彦趁机窜住叶书的腰，挠了下，惹得叶书直皱眉。 “你说，我们要是从一开始就是恋人的话，现在该有多幸福。”将人松开，江支彦看着叶书面无表情的脸笑道。 闻言叶书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往后缩了缩。 伸手掐着衣角，叶书往座位边上靠了些。 江支彦见状知道自己说错话，一时也不好解释，只好打开窗户。 车子路过老街的时候，叶书喉咙里传来哽咽的声音。 还是单音节，却有一种无论如何也憋不住的感觉。 从一开始就是恋人的话？ 叶书看着窗外的风景，想笑一笑，可惜笑不出来。 他一直都认为，他们一开始就是恋人，后来现实告诉他，他错了。 错的离谱。 因为那和江支彦的答案完全相反。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6:14 第二十九章 江支彦回来之后让叶书去休息，叶书闻言看了他一眼，低着头直接回了房。 这半年相处下来，江支彦对他比之前要好上许多，除了自由和钱，基本上他都有了。 偶尔还可以收到妈妈的照片，江支彦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妈妈，所以叶书拿着那些照片在江支彦面前也没多大反应，倒是回到房里看着那些照片，开心的抱着照片在床上滚来滚去。 他笑不出来，也说不了话，只能滚来滚去，有一次被江支彦撞见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 想想有些好笑。 叶书关上房门的时候，右耳依稀听到江支彦的声音道：“阿姨好，您什么有时间…” 房门轻轻扣上，叶书靠在门上，脸上露出的表情有些茫然。 他突然有了想说话的欲望。 他想问问江支彦到底想做什么。 江支彦目送叶书回房，然后坐在地上，将电脑放在腿上处理文件。 韩朗跟他签的文件虽然狮子大开口，不过想想可以造成的结果，江支彦看着屏幕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值了。 …… 江支彦处理完工作，上楼轻轻推开叶书的门，原本想看看叶书在干什么，结果看见人躺在地上蜷成一团。 “叶书。”江支彦低声喊道。 地上的人没反应。 江支彦也靠近他躺了下去，然后伸手从后面将人抱着，一点点搂紧。 “小书。”低沉的嗓音，江支彦握住叶书的手，轻声喊道：“小书。” “小书。” 突然顿了几秒，江支彦将头埋进叶书的后颈。 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江支彦靠着叶书慢慢闭上眼睛。 黄昏的时候，叶书从梦里醒过来，他很久没有睡的那么熟了，也很久没有梦到过江支彦。 这次他梦到江支彦抱着他，还跟他说喜欢他。 醒来只觉得荒诞。 然后身后的人动了动，一条腿搭在了叶书大腿上，嘟嘟囔囔道：“让你动了吗？！我要喝粥！” 叶书僵了下，还以为身上不舒服是因为睡在地上的关系，原来是因为这个人… 抬手推了一把，没想到江支彦整个人把他抱住了，还委屈道：“你为什么不爱我呢…亏的我那么喜欢你，我生气你也不哄我……你就是喜欢她，你不喜欢我…” 伸手捏住江支彦的脸，叶书还扯了扯，见人还没醒，可以确定那些话是梦话了。 叶书松手又摸摸被他扯红的地方，叹了口气。 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也不喜欢我。 支彦啊支彦，你还真是把自己弄得和我一样难看。 …… “江总，韩总长说在海关口拦了周家的人，问您有没有时间去一趟，里面有您熟悉的人。”合同签了一周后，江支彦去茶水间倒水，秘书拿着电话直接走了过来。 叶书远远在门口看着。 江支彦看了他一眼，接过秘书手里的话筒，“喂。” 韩朗在那边停顿了几秒，笑道：“江总你声音可没秘书小姐的好听。” 江支彦闻言一只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继续煮咖啡，“周家的人，谁？” “周至的妹子，周含。” “…周含？”江支彦将咖啡壶里刚煮好的咖啡倒在了杯子里，见叶书走过来也准备倒一杯，江支彦拿过一旁的热牛奶直接倒在了叶书的杯子里，冷着声音对叶书道：“你不许喝咖啡。” “嗯？”韩朗在那边疑惑道。 江支彦闻言随便敷衍了两句，“好的，我知道了。”然后将话筒放回秘书手上，“你去忙。” 说完才转眼去看叶书。 这人正看着自己的杯子发愣，手伸出一半想碰又往回缩。 “你失眠那么严重，喝什么咖啡？”江支彦拿起桌上的牛奶杯，刚准备递给叶书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叶书惨白的脸色，江支彦一瞬间想给自己一巴掌。 “抱歉，我忘了。”将牛奶倒进水池，江支彦拿水冲干净，才给叶书泡了杯燕麦递过去，“喝这个，你胃不好。” 叶书瞪大眼睛看着江支彦，然后接过杯子。 江支彦也会道歉吗？叶书心想，舌尖触碰到燕麦的味道，入口有些甜，咂咂嘴，叶书埋头多喝了一口，“唔…” 夏天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人身上总是暖洋洋的，叶书低着头喝燕麦，江支彦低眉看着他。 “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略带宠溺的声音。 惹得叶书抬头疑惑的看着他。 江支彦是在跟他说话吗？ 为什么这么温柔？ 不对…他肯定是在和他喜欢的人说话，不是对我说的，他对我只有冷冰冰…又怎么会对我这么好？ 见叶书只是看着他，一直没反应，江支彦心口突然有些闷闷的，他握拳深吸了一口气，擦过叶书的肩膀走了出去。 他想，再等等我吧，就快好了，快好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6:56 叶书喝完燕麦，觉得早上开始疼的胃稍稍好了一些。 将杯子洗干净，偷偷摸摸把江支彦之前煮的咖啡倒了一些在杯子里，然后抿了几口开心的眯起眼。 他喜欢咖啡，总觉得入口苦涩的那一下就像是多年来沉溺于对别人的喜欢之中，苦不堪言。 但是之后留下的香醇却足以回味已久。 他在监狱里的时候，还渴求过，江支彦给他的喜欢能留下像咖啡一般苦涩之后的香醇。 可惜，只有苦涩。 …… 想着韩朗说的周含，江支彦站在落地窗前寻思着办法。 见叶书走进来，江支彦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叶书停下步子，看着他。 “你让贺右送你去一下韩朗那边，然后联系周含。”江支彦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捏了下叶书的脸，然后扯蹦叶书上衣两颗扣子。 叶书脸色一白，愣愣的看着他。 江支彦又伸手揉揉他的脸，直到揉红才道：“你跟周含说，你被我开除了，想找周至帮你报复我，然后问出他们最近的计划。” 叶书微微皱起眉，觉得脸颊发烫，用手背揩了一下脸，然后放下手去捏衣角。 “至于开除的理由，你就说我对你施暴，强迫你。”江支彦又扯掉他下面两颗扣子，皱了下眉，淡声道。 叶书听完点点头，觉得这理由说的还挺符合事实。 江支彦不知道他想什么，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小书，问完就回来，不管答案有用无用，问完就回来。” 叶书疑惑的瞥了他一眼，心道你还会管我死活不成？ 江支彦松开他的手，垂下眼低声笑道：“你对我很重要。” 所以重要的事也要你来做。 叶书闻言歪头对着他努力的弯了下嘴角，虽然只有几秒钟。 江支彦还是看见他笑了。 “小书…”刚喊出口，叶书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动作快得江支彦伸手连他的衣角都抓不住。 像是逃离出去一般。 江支彦突然有些心闷，快步走到门口对着叶书的背影喊道：“问了就赶紧回来，今天阿姨会来看你。” 叶书猛地回头看过来，张了张嘴，就是发不出声音。 “嗯，你妈妈。”像是知道叶书要问什么，江支彦轻声道。 叶书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才转身走进电梯。 等他进了电梯，江支彦才回办公室。 他倒是不担心叶书出意外，叶书本身便不弱，何况还有贺右在。 韩朗是个中立，也没理由会伤害叶书。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燥欲从心底涌上来，像是要发生什么，怎么也压不下去这烦躁。 也不是没考虑过让别人去，只是让叶书去成事最快，叶书是他的人，周含跟着他哥肯定知道，如今叶书状态如此去见她，不难骗过她。 而且，听闻周二小姐心性软，就当让叶书去那演台戏卖苦了。 …… 大概是夏至将至，太阳晒在身上有些燥热，叶书递给贺右一张手帕。 贺右刚好把车停在韩家大院院门口，愣愣的接过叶书递过来的手帕，见叶书没理他直接下了车，贺右连忙捏住手帕收进了口袋里，跟着下车，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叶书，“这个手机你收着，江总的号码在里面，有事你就打电话。” 叶书拿着手机，低头看了眼，然后装进口袋，垂在腿边一侧的手慢慢握紧，他手上还有枚戒指。 贺右也没多说，只是在送叶书进门之后有些担忧道：“你，早去早回来，我在这儿等你。” 叶书看他一眼，点点头，然后转身朝着正门口站着的韩朗走过去。 在叶书看来，贺右这副担心的模样多半也只是怕自己死了他不好交差。 江支彦确实很聪明，他知道自己有机会可以逃，所以在电梯那边拿妈妈威胁自己。 真是聪明啊。 叶书自嘲的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车边看着他的贺右。 耳边传来韩朗的笑声，“原来江总派来的大将是叶助理。” 叶书朝他点点头，拿出手机打字：让韩总长见笑了。 韩朗看见叶书伸过来的手机，心里微微愣了一下，他以为叶书只是不爱说话，之前也听说这叶书不简单，是江支彦的人，平日里做什么事也没人会去管出格不出格。 原来是哑巴… “哪能呢，叶助理百忙之中赶过来，我们先把正事处理了吧。”韩朗不动声色的把诧异的神情收回去，笑吟吟的拍着叶书的肩膀道。 叶书微微皱眉，虽然对方比自己还小，但是男人的肢体接触给他带来的只有厌恶感。 往一侧挪了些，叶书打字道：有劳了。 “客气什么，江总给的好处可不止我这么点人情。”韩朗也察觉到叶书的抵触，收回了手，笑眯眯的打开内室的门。 叶书闻言不置可否，他工作大半年，江支彦的大手笔他是见过的。 韩朗现在负责海关，依照江氏的海上贸易发展行情没理由不给韩家好处。 了解的事，他也不多问，就请韩朗带路。 “左转最里间，江总之前给我来过电话，让我不要插手。”韩家大院是偏古式的建筑，多了许多绕绕弯弯，韩朗指着最左边一条长廊对着叶书轻声道。 叶书看向那边，回头朝韩朗点点头径直走了过去。 韩朗看着他背影，从容挺拔，而且叶书样貌上乘，也不像人们嘴里靠卖.身上.位的婊.子。 反而举止神态都显得出类拔萃，江支彦那么不珍惜他，大概迟早是要后悔的吧。 …… 叶书顺着长廊走到最里面，然后推开门。 迎面砸过来一把椅子，叶书伸手挡了一下，散开的椅子架砸到额头，叶书皱了下眉，伸手摸了一把甩了一手血。 “你送饭的啊？”屋子里的另一个人看叶书皱着眉头擦血的模样好像有些内疚，语气弱弱道。 叶书闻声抬头看过去，一位上身穿着红色短衬衣，下身配条黑短裤的女人站在窗户边，正皱着眉看着他，“你到底谁啊？” 愣是给叶书看懵了，他没见过周含，来之前有问过别人，说周含是个小清新的妹子… “朗朗呢？你进来送饭也不敲个门，不小心砸到你…哎呀！”女人说着就去翻桌上的包，有些不耐烦的塞了一把钱到叶书手上，“赶紧去医院吧。” 叶书看着手里的钱，摇摇头。 “嫌少啊？”周含皱了下眉，把包反过来倒了倒，“昨天出门没带多少现金，要不你去医院直接说我名字？” 叶书摇摇头，将钱递回去，然后拿手机打字道：我不会说话，另外，我有事要跟你说。 周含瞅了他好几眼，觉得他长得好看，就翘着二郎腿坐到一边，说吧。 『你哥最近有什么计划么？』叶书走到她面前，打好字就递给她看。 周含看了笑眯眯的抬起眼，“怎么？你要做什么？” 『我是叶书。』 “…那个卖屁股的？”周含出口便道，她原本也没多大恶意，只是这名字熟悉，听道上人说过，叶书是个卖.屁股求安逸的男人。 叶书闻言握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点了几下屏幕：『是。』 周含看见这一个字愣了几秒，还真是啊？ 看着叶书衣衫不整，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模样，周含有些怪异的挪开视线。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江家的人？”周含起身，伸出一只手搭在叶书右肩上，笑问道。 她哥从小教育他，是敌是友，利益为上，有共同利益的话，化敌为友也无妨。 『被迫卖.屁股，理由够了吗？』 “那你跟我走吧。”周含一只手搂住了叶书的脖子，红唇亲上了叶书的嘴角，叶书垂眼看着她的眼睛。 『首先，我喜欢男人。另外，江支彦拿我母亲威胁我。最后，信任是需要建立在利益上，不知周小姐听说过‘反咬一口’的故事吗？』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6:56 周含拿着自己的手机对着叶书的手机屏幕拍了一张，然后抬起头对着叶书笑道：“你这话说的真无情，江支彦听见会弄死你吧？” 叶书伸手抹了抹流到眼睛里的血，点点头，『大概吧。』 “放心，我回去跟我哥商量一下，回头跟你联系。”周含拍拍叶书的肩膀，声音温柔道。 叶书点点头。 『麻烦了。』 “哎哟我去，叶小哥你真客气，要是你真想报复那个人啊～”周含又搂过叶书的脖子，凑到他脸边上亲了两口，“就来找我们。” 叶书闻言一把推开了她，沉默着直接走了出去。 周含没相信他。 这话说了那么多，没一个重点。 韩朗见他出来了，就迎了上来，一见他一脸血，立马让人拿湿毛巾来。 叶书伸手拦了他一下，准备说事，突然想起之前周含喊朗朗，说明这俩人关系非常，叶书对韩朗的信任度瞬间消失一半，敷衍的摆摆手，叶书快步朝门口走去。 贺右大老远看见他一脸血，直接跑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韩朗欺负你了？”贺右站在他面前有些着急道。 叶书摇摇头，回到车上拿了一瓶水和一包纸巾，站在路边借着这两样东西把脸擦干净。 贺右就在旁边看着，直到叶书弄好回到车上，他才跟着上车。 侧头看了眼正拿着纸巾捂额头的叶书，贺右欲言又止，还是没说。 车子开起来的时候，叶书把窗子打开，风吹的眼睛有些发红，叶书伸手扯了下自己的脸，快僵掉了。 周含这个女人，看着挺无用，倒是句句都埋了路子。 等真正想要复仇的时候，去找他们… 脑袋里回想这句话，叶书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宽度很小的铂金环，有颗內镶的钻石。 江支彦让他拿这个随时可以求救，想想也只是求救的作用罢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7:13 第三十章 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很喜欢很喜欢那种，喜欢到他笑你便笑，他哭你便哭。 你问我吗？ 我有啊。 只是很可惜，他不喜欢我。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眼睛里像是洒满星星一样，只是，只有在我难受的时候他才会笑。 只有在我哭的时候他才会笑。 如果我笑的话，他只会皱着眉头说恶心。 你懂吗？ 那种全世界的人都推我在地上，他还要在我身上捅两刀的感觉。 看他的神情，大概也没什么别的理由，只是嫌我死得还不够快。 …… 贺右看叶书睡的熟也不好叫醒他，看着这人眼底下青色，贺右下车在车外给江支彦打了电话说明情况。 江支彦电话里只说了一句，“不要吵醒他，我就下来。”就挂了电话。 贺右透过车窗看着微微歪着头窝在座椅上睡觉的叶书，叹了口气，最开始欺负这个人是因为讨厌这个人的作为，但是早上送他去的时候那张手帕… 这种人怎么可能干坏事… 这干坏事也要基础吧？叶书这脑子一看就不行啊。 真是…怎么这么纠结呢？待会去找周尧了解下情况好了，还有，江大少爷这阴晴不定的样子真是欠抽极了。 “好了。”被他抱怨的江大少爷站在他身后伸手拍了下他肩膀。 一抖，贺右笑呵呵的回过头，“叶书他…事好像没谈成，心情不咋好。” “我知道了。”淡淡应声，江支彦垂眉透过车窗看过去，那个男人正睡得迷迷糊糊伸手抓安全带。 略微扬起眉，江支彦准备开车门进去，贺右之前听不出江支彦的情绪，以为他要进去拖叶书出来，伸手一把握住了江支彦的手。 江支彦回头看着他,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 贺右连忙松手，有些尴尬道：“之前在韩家叶书脑袋受了点伤，你今天就不要打他了吧？” 江支彦闻言脸色一沉，看着贺右的眼神恨不得弄死他，死死抿着嘴，一副想杀人的表情。 “讲真，叶书又不会说话，你让他去谈生意…这不是为难人吗？”贺右眉头微微皱起，虽然怕江支彦发难，但是江支彦做的事就连他都看不下去了，何况是承受的人？ “还有，你知道道上人怎么说他的吗？你是报复也好，还是看不顺眼也好，为什么不直接把人弄死而要去侮辱他呢？一个大男人，被人说靠卖.身活着，你还不如杀了他…” “我爱他。”认真的语气，堵了贺右剩下的话。 说完，江支彦转身走到后备箱拿出医药箱， 贺右看着他拿着医药箱打开车门，钻进车里，然后拿棉签和消毒药水出来。 低着头将棉签在药水里浸湿，凑到叶书身旁慢慢擦拭伤口。 这，算是爱？ 偶尔给予的温柔，就能算作爱了？ 那如果叶书也觉得这是爱的话，是不是太贱了？ “不痛，我给你吹吹。”江支彦见叶书眉头紧紧皱起来，轻轻给他揉了揉伤口旁边的地方，之前因为被湿纸巾浸多了，伤口泛白，江支彦拿药水消毒之后涂了些软膏。 叶书觉得疼，梦里面又老有个人逼着他说喜欢。 挣扎着猛地睁开眼。 看见江支彦正拿着棉签趴在他面前。 “……”叶书伸手撑了下车门，坐直了，目光落在江支彦的脸上，有些茫然。 江支彦将脏棉签丢进车上的垃圾袋里，又低头在医药箱里拿了一卷纱布。 “什么东西伤的？”半站起身，江支彦给叶书脑袋上缠纱布。 叶书思索了几秒，他刚睡醒还有点懵，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江支彦被他这反应逗乐了，伸手捏了一下叶书的脸，“白痴。” 叶书脑袋被他缠了三圈纱布，伸手碰了下结果被江支彦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别碰，会痛。” 闻言叶书低头怔怔的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背。 会痛？他知道自己会痛？ “阿姨说她快到了，让我们早些回家，她带了你爱吃的糕点是她亲手做的。”让贺右把医药箱放回后备箱，江支彦轻轻握住叶书的手，温声唤道：“小书？” 叶书动了动手，伸过去摸摸江支彦的手，抬起头来的时候眼角挂着泪水，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声音：“啊…”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7:49 见状江支彦反握住叶书的手，亲亲他的额头，温柔道：“是真的，阿姨回来了，阿姨回来看你了。” 叶书好像被莫大的喜悦冲击了一下，愣愣的直掉眼泪。 伸手擦干净脸，叶书看着江支彦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期待。 还指了指前面的路，跟江支彦示意。 就像个等待放学回家吃饭的小孩子，又乖又让人心疼。 江支彦点点头，发动车子，“好，我们回家。” 车子开到一半车程，等红灯的时候，江支彦偏头看着叶书。 一路上叶书都很开心的样子，笔直的坐在位置上，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偶尔还瞥一眼江支彦。 江支彦也不愿扫他的兴，便没有说话。 之前和叶阿姨联系的时候，对方的语气也很雀跃，像是要从电话那头立马奔到这边来。 如果叶书会说话的话，大概也会说个不停吧？ 红灯过去，江支彦收回视线，反倒是叶书慢慢凑过来，非常小心翼翼的亲了一下江支彦嘴角。 然后缩回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了他收到手机以来的第一条短信。 收件人是江支彦。 短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江支彦还在开车，没心思去动手机，只是眉头略微皱了一下。 那种心闷的感觉又出现了。 像是要发生什么事。 车子快靠进江宅的时候，叶书突然有些不安的看着他，甚至伸出手去拉江支彦的手。 “怎么了？”江支彦怕他是哪里不舒服，看着他问道。 就见叶书指着江宅左边正走过来的叶母。 江支彦看见她了然的朝叶书笑了笑，“那是你妈妈，你不记得了？” 叶书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又指指江宅右边正冲过来的一辆车，着急的拉开安全带就想往外跑。 江支彦伸手拦了他一下，还没意识到情况，只是觉得一辆车而已，叶书急什么？ 江支彦锁了门，叶书只好去撞车窗。 还没惊讶叶书的反应，江支彦就愣愣的看着那辆车子将叶母撞了出去。 撞出很远，叶书突然不动了。 江支彦看着车子上下来江筱，脸色阴沉下去，开始打急救电话。 电话打完，叶书还是那个呆呆的姿势，江支彦不由喊道：“…叶书。” 叶书回头看他，一脸泪水，摇摇头，伸出一只手开车门。 打不开。 叶书又去拉。 还是打不开。 江支彦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敢让他出去，要是江筱那个疯女人开着车撞向他怎么办？ 叶书看着他妈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眼前阵阵发黑，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叶书拉住江支彦的手，发出晦涩的沙哑嗓音。 “江…江…总，求，求求您……救…救我妈，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坏脾气……江总，对…对不起…您…您怎么对我……都好，您帮帮我……帮帮我……” 江支彦半晌没反应。 叶书实在忍不住了开始哭喊道：“你救救她啊……我求求你了…” “救救她啊…” 救救她啊，我只有她了… 你为什么不救她？ …… 等到江支彦回过神来，叶书抓着他的手青筋凸显，江支彦怕他情绪会导致心脏骤停，连忙道：“你冷静一点，我已经打了急救电话，你现在不能出去，江筱那个疯子…” “救救她…” 叶书抬着头看他，满脸泪水，只重复这三个字，反反复复的重复。 江支彦这才打开车锁。 看见救护车来，叶书推开车门下车，他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救护车把他妈妈抬上担架。 妈妈流了好多血啊，他想。 之前谁给他说妈妈做了糕点来着，糕点呢？ 江支彦看着他的反应，垂在一侧的手轻微颤抖。 “叶…”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手机铃声打断，江支彦看了眼手机屏幕脸色愈发阴沉。 “喂。” “支彦啊，我刚刚做了件让你开心的事。”电话里的女人有些雀跃道。 叶书开始往江宅门口走，看见江筱刚好坐上车，江支彦冷着脸快步走到叶书右侧。 “你怎么知道叶伯母今天会来？”语气平静的问道，江支彦见叶书走的慢伸手拉了下他的手。 叶书随着他拉，也不抽回手。 “你有忠心的狗我就没有吗？”江筱轻笑道：“咦？你这个语气……心疼了啊？”说完发动车子，江支彦看着她倒车出去。 那句话就在耳边回荡。 是啊，这种势力…怎么能够保护叶书… 叶书走的快了挣脱掉他的手，江支彦突然不动了，就看着叶书往前走的背影。 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怎么觉得……叶书快要消失了。 叶书走的不快，就是有点不稳，走到车祸的地方，叶书踩在血泊上，有些茫然的朝四周看了看。 江支彦就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他。 看着他蹲下去，看着他伸手去碰地上的血，看着他去捡地上的东西，对啊，他之前还很开心的期待他妈妈做的糕点。 捡起来的东西上沾满了血，江支彦看着叶书一点点将东西吃掉，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刚跟方孟打了电话，说了叶母的事，让随时有情况通知一声，方孟还在那头特意嘱咐了不要再刺激叶书。 看着血染到了叶书的身上，像是快要死掉一样，江支彦快步走过去拉起叶书紧紧抱在怀里。 叶书一直在发抖，声音颤抖着问道：“…你想让我怀着莫大的希望，狠狠地绝望是吗？” 江支彦闻言僵了一下，叶书的意思是指这一切都是他谋划的？ 叶书只觉得他身体动作反映了他的想法，抬手给了江支彦一巴掌，往后退了两步，笑道：“你真好，你还想要什么吗？我都给你，我不要了，我都给你。” 大概是太绝望了，叶书那一巴掌下手很轻，不痛，加上叶书的话，江支彦只是露出怪异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又把人拉到怀里抱着，轻声安慰道：“不会出事的，她在医院治疗，不会有事的。” 叶书抬手推了他一把，重重的一把，哑着嗓子道：“滚开！你不要碰我！” 江支彦觉得他这样神经质会出事，抱得更紧了，“别闹，你不好你妈妈怎么努力活下来。” 又是这种话，又是这种话！ 叶书愤恨的看着他，一口咬在了江支彦手臂上，重重的咬穿皮肉，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叶书松口，蹲下身去。 江支彦疼得手臂有些抽搐，也蹲下身来。 叶书抱着腿看他，“你还想我怎么样？” 江支彦也学着他的样子抱腿，“我想你过的好。” 叶书就不说话了，把自己抱得更紧。 “不会有事的。”江支彦伸手摸摸叶书的头。 叶书一巴掌打开他的手，低着头小声道：“有你在，我这辈子都过不好。”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49:45 第三十一章 叶书睡着了。 就靠在江支彦怀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江支彦忍不住伸手去帮他擦脸上的血，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叹了口气。 真是对不起啊，我没能力保护你的家人。 将叶书抱回家放在床上，江支彦拿湿毛巾给他擦干净手，然后将窗帘拉上，坐在一旁给周尧发短信。 『可以收网了。另外，上个月招进来的所有人，全部开除。』 发送出去没多久，就收到周尧的回复：『收到。』 江支彦平日里不看短信，这次是怕打电话吵到叶书，随意翻了翻短信，瞥到‘叶书’的名字。 发件人——小书 怀着些许期待，江支彦点开短信：『谢谢你让我见妈妈，我不恨你了，还有，我一直记得你爱吃冬瓜清汤，回家做给你吃。』 发送时间下午两点左右。 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江支彦无奈的苦笑。 恨？ 也是，你该恨我的。 而且，以后还会更恨。 …… 叶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人坐在云上，晃着双腿朝他问道：“叶书，你想活下来吗？” 他摇头说不想。 云上的人轻笑一声，“没出息。” 闻言叶书不说话了，又听那人道：“谁让你不开心了，就毁了他吧，没什么东西是毁不掉的。” 叶书半晌还是没说话。 那人起身，消失在云头，声音远远传来：“看吧，你给他的爱，都被他毁了，你还害怕什么？” 睁开眼睛，叶书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江支彦，突然露出一抹微笑。 “真奇怪啊，会说话，还会笑了…”叶书撑着床头坐起来，小声嘟囔着。 江支彦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叶书睡了整整一天，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叶书看着他满脸倦容，眯了下眼，笑问道：“死了吗？” 江支彦一愣，想了一下，明白叶书的意思答道：“没事，只是暂时没有知觉。” “没有知觉？”叶书歪了一下头，还是笑，“植物人？” “嗯。”江支彦点点头，又道：“方孟说能够恢复的…不会死掉的。” “你是没脑子吗？”叶书伸出两指捏起江支彦的一缕头发，轻轻捻了一下，语气冷淡至极。 江支彦抿嘴，没说话。 这件事是他的错，如果没被江筱知道，也不会出事。 而且，植物人…跟死人的区别只是给了叶书绝望的期望罢了。 叶书松开手，起身从床上下来，将左手上缠的乱七八糟的绷带扯下来扔在地上，再笑眯眯的回头朝江支彦道：“江支彦，这件事是你姐的错对不对？那你说她是不是应该道歉？” 江支彦看着他的动作，听着他的语气，一时有些茫然。 不过还是点了下头。 叶书挑了下眉，然后走进厨房，拿了把削水果的刀出来，边走边抛着玩。 江支彦以为他要自残，快步走上前去准备抢他的刀子。 叶书把刀拿在手上，笑眯眯的看着江支彦，问道：“我有件事不明白，江总你能给我解答一下么？” 江支彦抓紧他的手腕，点头看着他的眼睛，“嗯。” “你为什么永远都把刀子对着我呢？”叶书眼里没有笑意，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为什么给别人糖要给我刀子呢？” 江支彦仿佛吃了百万只蚂蚁，从喉咙到心脏，密密麻麻的疼，被咬噬的疼。 他也想知道呢，谁来告诉他？ 叶书见他没说话，把自己手拽回来，冷冷道：“你知道痛吗？” 江支彦抬头看着他，叶书又拿着刀子在划手腕，轻轻的，一点点的，带着丝丝血迹。 伸手握着刀子，江支彦脸色愈发苍白，带着些许无可奈何道：“你要道歉我让她给你道歉，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好啊，那你把手伸出来。”叶书答应的爽快，语气还带着笑意。 江支彦将左手伸过去。 叶书又道：“摊开。” 江支彦将手掌摊开在他面前。 叶书拿着刀直接朝他掌心捅了下去，然后松开手，朝江支彦笑道：“我真想拿十把刀一把一把从你手指上穿过去。” …… 江支彦掌心被对穿，血迟缓了几秒才涌出来。 像是早知如此，江支彦只是伸手将刀子拔了出来，转身走进厨房将刀子扔进水池。 掌心的血往下流，江支彦轻微的颤着手，然后走出厨房，伸手牵了下叶书的手。 “解气了？”声音有些温柔，甚至还带着微扬的尾音。 叶书一愣，往后退了两步，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自己捅了江支彦一刀，他怎么还会这么温柔？ “你不要装模作样。”憋了半晌，看江支彦迟迟不去处理伤口，叶书眼底闪过一抹歉意。 装模作样…吗？ 江支彦自嘲的笑笑，轻轻“嗯”了一声，“你如果不累的话现在可以去医院，我明天让江筱给你一个交代。” 叶书低头看着他的手，闻言笑道：“谢谢江总恩赐。” 说罢也不理会江支彦的反应，转身直接往大门走，路过玄关的时候顺手拿了车钥匙。 恩赐… 江支彦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突然觉得手疼。 疼得他整个人蹲了下去。 也对。 对他好，在之前看来，的确是恩赐。 江支彦扶着墙起身，在医药箱取了些纱布缠了几圈，感觉比之前还疼了，扯着嘴角笑了笑，江支彦心道这大概是报应，狂妄自大总是自以为的报应。 只是这报应发生的后果，不知道自己承受的了吗？ …… 好像从五年前就一直跟医院很有缘分。 叶书站在医院大楼下抬着头往上看，微微瞥了下嘴，真是令人生厌的地方。 进电梯到四楼重症室，叶书在重症室的玻璃外站了一会儿。 他心心念念了二十年的人正躺在那里面，出了那么多血，所以才会躺在上面不和他说话。 小时候被丢在江家的时候是有怨恨的吧，所以一直不去想这个女人，明明每年冬天特别冷的时候就会想念这个女人叮嘱的戴围巾要多绕一圈。 这样小书才不会冷。 这样小书才会快些长大。 长大的话，小书才可以保护妈妈啊。 “……”伸手抚在玻璃上，叶书眼睛红红的，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他轻轻笑了笑，带着些哭腔低声喊道：“妈…” “对不起…” 是我太没用了。 明明都长大了，明明说好了长大要保护你… 如果安安分分的在江家完成学业，找个好工作，然后去找你… 如果没有痴心妄想的渴求江支彦的爱… 你大概也不会出事。 叶书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偏偏他没办法去挽回。 视线有些模糊，叶书往下一跪，眼泪仿佛受到重力，一滴一滴往下砸。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0:03 他这一生大概不会长了，残疾糟糕的身体，无处发挥的能力，还有无可奈何的命运。 也许上辈子他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所以这辈子他得拿所有重要的东西去偿还。 这么细数下来，他这辈子活到现在做的最错的事大概就是爱上江支彦。 毕竟，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叶书一跪就是一下午，期间路过的人看过来也只是好奇，走近了看见这男人满脸泪水，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恸。 男人也不发出声音，跪的直直的，眼泪一直往下流，然后顺着下巴落在地上。 …… 江支彦去医院处理了伤口，医生说没伤到神经，他也没理会那么多，随便包扎一下就去了江筱家。 这次他也懒得踹门，站在门口给江筱打了个电话，让她出来。 江筱也没问什么，挂完电话就走了出来。 江支彦远远看着走过来的江筱，有些久违的感觉。 他和他姐很多年没有好好说过话，每次见面不是挑衅就是打架，真奇怪，世界上会有姐弟是他们这种相处方式吗？ 很多年前，他也看过同学家的姐姐和同学闹脾气，即便是打打架也绝对不会往死里打。 他和他姐的相处方式就好像谁先弄死谁谁就赢了。 他姐对他没多少感情，同样，他对他姐也没有。 “有事？”江筱走到江支彦面前抱臂靠在车上，声音冷冷道。 江支彦闻言看着江筱的眼睛，对视了十几秒，江支彦冷淡道：“去道歉。” “道歉？”江筱抬起下巴冷冷看着江支彦，好笑般说道：“你疯了吗？” “不去道歉就去监狱。”江支彦没什么情绪淡淡道。 江筱听罢笑了，问道：“江支彦你爱上叶书了？” 听到这句话，江支彦挑了下眉，轻声道：“我什么时候说我不爱他了，除了跟他说过，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他。” “你真可悲。”顿了一会儿，江筱同情的看着江支彦道。 江支彦隐隐觉得被捅穿的手又开始痛，江筱说的没错，他真可悲，可以和那么多人说自己爱那个人，偏偏告诉那个人我不爱你。 …… 跪的久了，护士小姐看了有些不忍心，走上前去询问叶书要不要进去看看病人。 叶书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然后缓了一阵扶墙爬起来，换好护士给的消毒衣，叶书走进病房。 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人，就像很多年前她握住自己的手一样，叶书轻轻握住她的手。 “不是做好人就会被温柔对待的。”叶书低着声音淡淡道，松开叶母的手，他微微俯身伸手碰了碰女人的脸，温柔笑笑：“妈，你要快些好起来啊。” 要不然，我该变坏了。 重症病房到了时间必须出来，叶书出来之后给护士道了谢就往电梯口走。 遇到方孟也不打招呼，淡淡看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方孟在后面“哎”了一声，见叶书不理他有些困惑。 这叶书怎么来医院了？难道跟江支彦嘱咐的那个女病人有关？ 刚想着江支彦就接到江支彦电话，“喂？我刚看到叶书一脸性.冷淡似的走了……你又做了什么？” 江支彦在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方孟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问道：“你说什么？叶书的妈妈？…你又抽什么风？你把他妈撞成植物人了？” “……”方孟紧皱着眉头，将手揣白大褂里，“江筱撞的？”憋了半晌，方孟沉着脸色问道：“她是不是有病？” 江支彦在那头也没多说，只是大概描述了下江筱当着叶书的面撞了叶母，现在问方孟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拯救叶母。 方孟沉默了一会儿，回想叶书刚刚离开的表情，心道你还想求人原谅不成？ 江支彦又在那头问了一声怎么办，方孟叹了口气，“你啊，放弃吧。” “不可能。”那头迅速回答道。 方孟闻言好笑，“我跟你说，要是我是叶书，我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 “嗯？” “我会在那之前…”方孟撇了下嘴角，“杀了你。” 叶书走到医院里的便利店买了两把餐刀和一卷绷带，然后按照原路回到叶母的病房外面。 用绷带将餐刀系在手臂上，叶书安静的坐在病房外。 闭着眼睛回想了下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除了悲哀倒真没什么可以形容自己的生活。 等明天过后，一切都会结束了吧。 那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1:07 第三十二章 叶母早晨的时候转到普通病房，叶书便待在她身边。 医院大楼后面有一片枫树林，叶书垂眼盯着路边散落的红枫叶有些出神。 这种明明艳丽美好的颜色，却伴随着死亡。 死后还得提供养料，叶书勾起嘴角低声笑了笑，真是太滥好人了啊，只是，能够得到珍惜吗？ 窗子外盯久了叶书收回视线，也不关窗户，将窗帘直接拉上。 他也不靠近病床，挑了离病床最远的角落坐了过去，抱着腿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地面。 他知道自己生病了。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拯救自己。 …… 江支彦推门进来看到的场景就是被风扬起的窗帘，窗外的光线照进病房，叶书就这么缩在角落里呆呆的抱着自己。 轻轻握拳，江支彦走到他面前，蹲下去。 “叶书。”发出的声音有些颤抖。 叶书抬起头看着他，然后弯起嘴角朝他笑，“我生病了。” 江支彦闻言没说话，只是伸出食指和中指放在叶书膝盖上，然后慢慢曲起两根手指。 叶书看着他的动作，半晌没有说话。 江支彦收回手，弯眼朝他笑笑，“一直以来很对不起。” 叶书一愣，抿了抿嘴，没答话。 江支彦低下头，思索了几秒道：“不管你对我如何，我对你…是真的很喜欢。” 方孟说叶母的症状不是很重，让江支彦后悔了赶紧追，他这才说出这番话。 叶书闻言表情淡淡的，推了一把江支彦，然后扶着墙站起来，嘲讽笑道：“江总那么高贵，小的怕是承受不起。” 江支彦踉跄了一步，微微抿唇，有些手足无措。 他以为，叶书会开心的。 叶书满心想的都是骗子，又来骗我的喜欢。 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叶书看着江支彦提醒道：“道歉。” 江支彦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江筱走了进来。 也不知道江支彦用了什么法子，江筱当真乖顺地走了进来，不过脸上那不屑的表情和看向病床犹如看垃圾的眼神。 叶书扫了她一眼脸色就沉了下去，不过很快便恢复了神色，微笑着看着江筱趾高气昂的走过来。 “不知道你给江支彦下了什么迷魂药，不过，江家的财产你休想拿到一分！”江筱停在叶书面前，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叶书点了下头，然后笑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吗？” 江筱闻言更加厌恶的看着叶书，语气嫌弃道：“你恶心不恶心啊？李承你也勾引，那是我丈夫！” 叶书脑子一懵，没明白过来。 “当初李承说喜欢你要跟你在一起，我才委身于你，不过…”江筱冷冷的看着叶书的脸，轻蔑道：“谁知道你是个性. .冷淡，对女的硬不起来。” 叶书一时之间差点笑出声。 这是什么逻辑？ 他都没见过李承，何谈勾引？ “不过，这些不要脸的事你也忘了吧。”江筱偏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皱起眉，“我原是不打算害你妈的，可是我看你实在太恶心了。”抬起眼看着叶书，江筱露出同情的表情。 叶书冷淡的回应了她的眼神，瞥了一眼，然后从衣袖里拿出一把刀，对着江筱面无表情道：“人有三不孝，一，无后为大。” 江筱看到刀子神色微变，往后退了一步。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1:27 “我是同性恋。”叶书看着江筱，接着道：“二，无钱侍奉父母，我身无分文。” 明晃晃的刀子在眼前，江筱脸色白的吓人。 “三。”叶书突然笑了，将刀子捅进江筱身体里，叶书的声音冷漠至极，“不能保护她。” “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抽出一刀，江筱惊恐的想要往外爬。 叶书看着手上的血，又捅了一刀，轻声道：“我受够你们了。” “全部去死好了，全部去死啊！”捅了第三刀，江筱的大喊惹得江支彦进来。 看到叶书手上拿着刀，脸上都是血，还打算捅一刀的样子，江支彦惊的一身冷汗。 连忙走过去抢过叶书的刀，江支彦推了叶书一把，然后呼了警铃。 叶书满脸血的被推到墙边，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江支彦，又看着江筱被医生护士抬走抢救，觉得没什么意思，撇着嘴角笑了下。 江支彦没想到叶书会想要杀人。 看着叶书这自暴自弃的模样，心跟揪了好几圈似的，有些后悔推了叶书一把，江支彦蹲下身去，伸手抱住叶书。 叶书也随着他抱，将下巴搁在江支彦肩膀上，叶书在他耳边淡声说了一句话，“你看，我把别人给我的刀子还回去了，可是，你又把刀子还给我了，我很疼。” 江支彦僵了一下，良久只说出两个字，“没有。” 叶书也没再说话。 不管江筱死没死，他杀人是真的。 靠着江支彦，叶书打算着以后，死了好还是…活着好…呢？ …… 江筱的死活对江支彦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影响，所以他也没去守着手术室。 陪着叶书在病房一整天，接到周尧的电话，说李承听说江筱被捅了现在来讨说法。 心中冷笑，江支彦平静道：“我待会就去给他个交代，让他注意自己的身份，另外提醒一句，到底谁对谁错。” 叶书听见他说的话，低着头看自己的手，还有一把刀在衣袖里，手指碰到江支彦的肩膀，这个男人几乎把自己整个人抱在怀里，如果对着他捅一刀这个人会是什么表情？ 反复思考这个问题，叶书放弃了这个想法。 江支彦的那个道歉手势，虽然他看过了没什么表示，可是现在他下不了手。 那个手势会让他想起支小彦。 会让他想起那个十七岁的少年。 还会让他想起他曾经是那么喜欢这个人。 喜欢到，身心都交了出去。 却没得到一点温暖。 …… 安抚了叶书，让他等会儿自己，见叶书点点头，江支彦才回总社处理李承的事。 这个男人，借着别人的权势扩张自己的势力，还永远一副清白无辜的模样。 江支彦将车停在路边，周尧和陈铭原本在门口候着，见江支彦走过来，陈铭眼前一亮，也不顾周尧的阻拦，连忙走上前拉住自家老板的衣袖。 江支彦停下脚步，神色冷淡的看着他，“什么事？” 陈铭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拽着江支彦衣袖不放，有些激动道：“我，我知道叶书那一年发生什么了！” 江支彦神色略变，眼睛直盯着陈铭看。 陈铭也不拐弯子了，开口便道：“那一年大老板你出国之后，叶书想要去追。” 江支彦略略蹙眉，神色有些恍然。 “被李承开车撞了。”陈铭说完这句话，江支彦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见江支彦还没说话，陈铭又道：“做手术的时候，当时的医生说撞到了头…所以醒过来会很难，就算醒了还会有后遗症，我和周尧昨天去叶书当年看病的医院问了负责人，他问我，有没有听过心因性失忆症。” 僵了一下，江支彦伸手扶了下身后的车子。 自从叶书生病之后，他有了解过这类病。 这个病会让人忘记痛苦的记忆。 那这么多年，自己那些所谓的恨…算什么？ 那个人对自己这般好… 自己究竟对他做了些什么啊… 只要一想起叶书惨白着脸哀求他的模样，江支彦就心痛的想要蹲下身缓缓。 太难受了。 “周总管！！李总不见了！！”江支彦恍惚之际有个下属从总社跑出来，一路大喊道：“听阿六说之前李总跟人打电话要把大老板喜欢的那个人送出去！” 周尧神色一变，朝后对那小弟问道：“…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大概有半小时了，之前和…”看到江支彦沉着脸的模样，小弟声音有些畏畏缩缩，“大老板打完电话，李总说他要休息一会儿，就关了休息室的门，后来阿六去看发现窗台上有脚印。”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1:49 江支彦听完没说话，只是转身坐回车里，才朝周尧陈铭吩咐道：“网留一半，不全收。” “是。”周尧蹙着眉，点头道。 江支彦轻微皱眉，对着周尧道：“我要是没回来，你让方孟给我处理遗产。” 周尧这下不答话了，就皱着眉头看江支彦。 江支彦垂下眼，低声道：“我这费尽心思虐待他，到头来，还是没能保护他，岂不是白让他受苦了。” 说完直接发动车子，朝医院开过去。 叶书迷迷糊糊的觉得头疼，感觉被人拖着走，伸手推了一把束缚自己的东西，等睁眼一看，原来是麻布袋。 光线太暗，视线有些模糊，叶书听着动静和在地面的触感，猜测自己大概是要被人弄死了。 突然有些心安。 “叶书啊叶书，你这种人就是给脸不要脸…”有男人的声音从布袋外传来，叶书安静的听着，发现并不是他熟悉的声音。 “当初给我上一下多好，我也不至于这么整你。” 被人踢了一脚在腰侧，叶书习惯了疼痛便忍住了。 “算了，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给我玩玩也不错。” 话音刚落，叶书就被人踹了一脚，然后是落水声。 一时之间被水灌了全身，叶书呼吸困难，只是他没有自救的本能反应，感觉自己的窒息就像是在看别人在演电影，看完有些同情的说一句，“你看啊，真可怜。” 是啊。 真可怜。 …… 隐隐约约传来有人喊他的声音。 叶书呛了一口水，“咳…唔…” “江支彦，知道这湖水通往哪里吗？” 意识模糊的听着陌生男人的声音，叶书有些疑惑江支彦会回答什么… “大海。”陌生男人大概离得他近一些，声音清楚的传了过来。 “他会游泳。”总算听到江支彦的声音，叶书闻言眨了下眼。 他确实会游泳。 而且那男人将他扔进水里，却没束缚他的手脚，只是系了袋子口。 挣扎一会儿，叶书扯开袋子，从水里露出脸来。 没看陆上的人，叶书打量了下四周。 他正处在一片大湖之中，看这湖边的云雾缭绕，叶书感受着湍急的水流，抬头看着背对着他的男人。 只刹一眼，叶书眼神就冷了几分。 也许是感受到刺人的视线，李承转过身来看叶书，有些微的诧异，“还没死呢？” 江支彦看着叶书苍白的脸色和泡在湖里的单薄身体，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些。 叶书远远望着他，就像许多年前那人出门旅行，自己站在院子送他出门。 那时候怀着太多期待。 也存着希望。 因为知道他会回来，知道他是真心对待自己。 如今，都烟消云散了才好。 也只有烟消云散，才最好。 “…承李总厚爱，来日，我若没死…”叶书往后退了些，冷冷的看着李承，轻声道：“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说罢，江支彦就觉得不对劲，也不管李承还有什么阴招，直接跳进湖里。 他不会游泳。 叶书会游泳。 会游泳的叶书就这么冷淡的看着他，然后顺着划到悬崖边。 江支彦被水呛得往下沉，叶书一脚踹了过来，恨恨道：“我死了才能解脱，你死什么？！你难道不该痛苦一辈子吗？！” 江支彦被他踹的沉到湖里，叶书瞥到远处正朝着这赶来的周尧和一堆人眼神闪了一下，江支彦在水底拉了他的手一把，被他甩开，极度厌恶道：“你最好活久一些，要不然到了阴曹地府看见你我会恶心。” 江支彦一愣。 叶书不愿再理他的反应，瞥了眼陆上没了李承的身影沉下心。 罢了，现在都快死了哪来那么多功夫管闲事。 就像努力完成任务就快要得到糖果的小孩儿一样，叶书回头看着不会游泳强撑着的江支彦，露出一抹微笑。 江支彦伸手想要抓他的手。 可惜，只抓住水流。 …… 被周尧拖上岸之后，江支彦抬手揉了揉眼睛。 周尧看着叶书毫无留恋的跳下了海，江支彦只是伸手虚抓了一把。 “…周尧。”大概世上真有这么狠心的人？周尧心想着，同时听到江支彦喊他的名字。 “少爷我在。”安静的应道，周尧看着这天边的风景，淡淡的云雾分散在湖上，周尧突然想到一句话，拨得云开见日明。 等了许久，江支彦都没说话。 周尧摆手让跟来的兄弟都回去，自己站在江支彦身后慢慢的等。 等了一会儿，江支彦突然弓下身，有低低的哽咽声传来。 周尧伸手想要拍拍江支彦的肩膀，伸出一半还是收了回来。 他陪着江支彦还有那个人一起长大，江支彦是少爷，他和那个人都是少爷的跟班。 他忠于少爷。 那个人，情于少爷。 可即便是这样，那个人还是没能善终。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2:11 ——上书·完——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2:31 第一章 从水中探出上半身，接过一旁递来的毛巾，男人擦着头发往岸上走。 眼神冷漠的看了眼远方，眼神微微有些黯淡。 恰逢周尧走过来，将毛巾丢回一旁站着的人手里，男人转身朝周尧问道：“怎么样了？” “人逃走了，不过公司股份全数追回。”周尧跟着男人的步子往前走，“少爷…”目光回望远方，当初叶书跳下的湖包括四周都被江支彦买下，这人从那之后每天都会在湖里游上一个小时才上岸。 那个人离开近三年，江支彦除了那天哭了很久之后，很少再露出情绪。 如果不是每天都要来这湖边，他大概会觉得江支彦这个人是真的没有心肺。 不过… 周尧抬眼看着正在穿衣服的江支彦，轻微叹了口气。 这跟死人唯一的区别也就差了一口气罢了。 “先回总社，让陈铭接着追人，不过只要确定行踪不跟丢，其他的…”将西装外套的扣子扣上，江支彦淡淡道：“我亲自去。” …… 好像忙碌并没有带走多少脑海里的思念。 江支彦站在那个人曾经站过的窗台，看着窗沿他慢慢滑下去。 他想他。 想他喊自己支小彦的模样，想他…想他回来。 想的受不了了他便去那人去过的地方。 大概是报应。 每一个地方，都只有他让那个人痛苦的记忆。 他还去医院找过徐玉，问徐玉有没有见过那个人。 他想，那个人那么护着徐玉，应该很信任徐玉，躲起来肯定会去找他。 结果徐玉只是皱起眉，“你就是叶书那个心心念念的支彦？……你问我他去哪儿了？不是你把他带回去了吗？” 心心念念的支彦。 心心念念啊。 江筱后来去了国外，走之前跟他说，叶书是喜欢你的。 江支彦冷冷的看着她，“他本来就是喜欢我的。” 只是，他走之前……是恨我的。 那种深入骨子里的恨。 …… “你真美。”黑色长发被短发男人轻轻挽起，长发男人懒懒的伸手掳了一把前额的刘海，听到短发男人说的话他轻声笑了笑。 “今天三十岁，想要什么吗？”短发男人伸手揽住长发男人，声音温柔道。 阳光照进别墅二楼的窗台，长发男人靠在短发男人身上，声音慵懒道：“你知道我要什么。”说罢抬起头，亲了亲男人的唇，“周至。” 被直呼大名的男人也不生气，反而低着头回吻，在怀里人的唇边轻声答道：“好。” …… 有人说，因果报应，终有因才有果。 什么因结什么果。 爱恨相生，有爱才有恨。 江支彦在湖边待了整整一天，脑子有些混沌。 “可不要连恨都没有…”低声喃喃道，江支彦坐在湖边怔怔的看着远方。 要说他现在想要什么，他一点也说不上来。 这三年支撑他的唯一理由只有找到李承然后弄清楚当年的事。 …弄清楚虽然也不会变好。 但是至少能让自己更痛苦，毕竟，叶书是这么期望的。 那就随了他的愿吧。 …… 天亮的时候，在山下等待的周尧才见到江支彦的身影。 就和前两年一样，叶书生日的时候江支彦就会在湖边待上一天一夜，陈铭以前还跟周尧打赌，赌江支彦能坚持来湖边多少天，后来…也只会叹气摇头，小声说一句自作孽。 江支彦听或没听，没多大反应。 周尧却明明白白的看到他眼睛里的痛楚。 江支彦坐进车里往后靠了些闭目养神，周尧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李承准备出逃国外了，现在在西门巷。” 江支彦猛地睁开眼，目光沉淀的看着窗外渐渐扬起的雨林。 皱着眉头思索了几秒，江支彦伸手松了松领带，总算露出多日未见的笑容道：“欲斩之而后快。”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周尧遵着江支彦的意思直接往西门巷的方向去。 雨雾模糊了视线，江支彦拿出手机划了两下，然后看着手机主页的背景发呆。 那是叶书大一的照片。 清爽干净的碎发，还有微微弯起的眼角，温和的笑容… 还有…总是喊支小彦支小彦的声音。 有些难受，江支彦将手机放回口袋，抬头侧看着周尧，他轻轻问道：“…周尧，我哪里做错了吗？” 周尧闻言一愣，沉默了良久才道：“哪有人做错了事不知道错在哪的。” 江支彦撇了下嘴角，目光变得有些柔和，叹气道：“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因为从一开始就错了，所以一直不知道哪里错了。” “后悔没用。”冷淡的四个字，堵了江支彦的思绪。 是啊… 后悔没用。 “少爷，不过是一个得罪过你的人，忘了就好。”周尧在大雨里打了个拐弯，觉得江支彦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是碍眼，“你若是还有点心，就不要摆出非他不可的姿态来。” 江支彦垂眼没说话。 周尧眯着眼看着大雨里的前方微微怔了下，心里想的原本不打算说出口的也说了出来，“毕竟你没资格。” 不知道是谁说言语伤害才是最大的伤害，江支彦闻言僵了下却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 周尧突然转过头有些不忍心道：“…对不起。” 江支彦看他一眼，摆摆手，“没事。” “西门巷到了，阿铭说李承在西门口的旅馆租了房间…少…” 剧烈的刹车声，周尧脸色整个沉了下去，突然喊道：“少爷…” 江支彦脸色也有些阴沉，看着前方的场景沉声道：“当做没看见，开到附近。” 周尧放慢车速，车子在雨幕中停在西门口，江支彦手撑着下巴看着外面，雨势渐渐变小，不远处正在逃跑的男人被黑色车子撞出几米远。 江支彦沉下眼看着那黑色车子撞完人之后停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后车门先出来一位打着伞的男人，然后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身长肩宽的长发男人。 江支彦整个人仿佛不能呼吸一般直愣愣的看着长发男人，男人达到腰际的黑发随着动作而摆动，一身黑色西服衬得身材格外修长。 西服右上处口袋叠的方帕露出一片小角，长发男人远远的朝地上挣扎的男人看去。 江支彦也不顾雨，打开窗听着雨声中杂着的男人声音。 “待会处理完了，让周老大来接我。”男人微微偏头朝后道，说完往前走了几步，身后打伞的人也跟着他走。 李承被那辆车子撞到了江支彦的车门旁，长发男人径直走了过来，看到车子里坐着的江支彦挑了下眉，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然后俯下身去，“李总，好久不见。” 冷冷清清的嗓音，江支彦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男人，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伸手去碰碰他。 “这样吧，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过你好不好？”长发男人伸手将垂下的头发往后抚了抚，轻声笑道，然后见李承点点头，他又从衣袖里拿出一把手术刀，格外温柔道：“不过稍微有迟疑我会提醒你。” 李承怎么也想不到三年前该死的人会活着回来，本来就被车子撞的不轻，看到那把刀整个人脸色惨白不已。 “第一个，江筱为什么说我勾引你？”问题抛出来，长发男人的语气有些冷淡。 李承愣了一下，男人手上的那把刀子直接插进了他的手心。 低喊一声，李承疼得一抖。 江支彦看见被雨化开的血，心里一凉… “我，我当初……看你长的好看起了坏心……我…让你陪我你不肯…你说你喜欢江支彦那小子……我就…我就设计让江筱知道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勾引我……” 松开握刀子的手，长发男人又从衣袖拿出一把手术刀，语气淡淡道：“第二个，江支彦为什么会说我喜欢江筱？还有，我和江筱真的发生关系了？” 李承有些惊恐的看着长发男人，慌乱道：“……没，没有。” 话音刚落，刀直插进大腿，李承痛呼一声后直喘气，“我没有……迟疑…” “是吗？可是我觉得你迟了。”长发男人笑眯眯的接过身后举伞男人递过来的长铁盒，打开盒子拿出一把刀，又插进李承另一只手上，轻声笑笑：“接着说啊。” 痛的直抽搐，李承不敢迟疑，低低喘息道：“你喜欢…江支彦，我就让你失去他。” 长发男人接着笑道：“这样啊。” 手里拿着第四把刀轻轻晃了晃，男人温柔问道：“那你是拿江支彦的安危威胁我和江筱做戏？” “……是。” “我要江家的钱这件事，也是你说的？” “是。” “蠢货，江筱那么喜欢你，你让她成了疯子。”叶书挑了下眉，冷淡道。 第四把刀捅进另一条腿上，李承气息有些虚弱，还是勉勉强强挣扎道：“叶书…我当初…真的喜欢…你。” 叶书站起身，看着地上的人嗤笑一声：“是吗？因为喜欢才对我不好？” “有这种扯淡的理由你们怎么不去喜欢自己？” 一直看着叶书的江支彦听到这两句话脸色煞白，伸手探出窗外想要抓住叶书的衣角，被男人一巴掌甩开。 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叶书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将手里的铁盒子往地上一扔，淡淡道：“江总，您可听清楚了？我叶书…”像是觉得好笑，叶书露出一抹微笑轻声道：“从始至终没有一处对不起你。”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3:13 第二章 雨声渐小，江支彦收回手的动作有些颤抖。 “…叶…书…”低声喃喃道，江支彦脸色有些苍白。 叶书无视他的反应，在胸前口袋里抽出方巾平静的擦拭手上的血迹，擦完丢在李承脚边，微微眯起眼，淡声道：“江总您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就找李总，我给他留了口气，死不了。”说完回头看了眼，露出笑容道：“其他事就没必要说了，再见。” 没等江支彦答话，叶书径直回了自己的车旁，江支彦的目光随着他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另一辆白车停在黑车旁边。 白车上下来一个穿休闲服的男人，江支彦眯了下眼，这个男人是周至… 以为周至要做什么对叶书不利的事，结果对方只是单手打着伞朝着叶书的方向张开怀抱，叶书见状加快了步子，两手一张抱住了男人。 “你来了。”就像是恋人之间撒娇的亲昵声。 江支彦僵硬的看着叶书和周至，良久过后，才转头朝周尧笑笑，“…我在做梦吧？” 周尧眼神复杂的看着江支彦，顿了一下陈述道：“其实两个月前，陈铭在医院附近看到过叶书和周至在一起……我没让他告诉你。” “…是吗？”江支彦有些失神的看着那两辆车子离开，浅浅笑了笑，“害怕我自欺欺人？” 周尧看他一眼，“是。” 闻言江支彦没说话，只是打开车门下车。 叶书离开之后，周尧就打电话让人把李承送到医院去了。 江支彦站在雨中也不打伞，看着地上的血迹微微皱起眉头，他的小书都会杀人了… 血泊里躺着一块白色方巾，江支彦蹲下身去捡起方巾，然后握在手里一点点收紧。 他…只有这个东西是叶书的了。 …… 松开衬衫上方的两颗扣子，叶书抬手掳了一把遮住右眼的头发。 坐在他身旁的周至伸手给他理了理随手抚上去的头发，有些宠溺的笑问道：“怎么还给李承留了活路？” 叶书闻言抿了抿嘴，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说我不想杀人你信么？” 周至轻笑了一声，他长相属于耐看型，不似江支彦的初见锋芒，而是柔和清淡。 叶书听见他笑往后靠了靠，抬手敲了敲周至的肩膀，带着些微不满道：“周老大你取笑人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哟，这才跟我分开几天啊？就不习惯我了？”周至拿过一旁小柜子里的零食丢了包小鱼干给叶书，自己拿了袋薯片两边一扯。 叶书接过小鱼干瞅了一眼，嫌弃道：“你又买辣味。” “…对，你瞧我这破记性。”周至淡笑着又俯下身去在柜子里翻了翻，总算找到一包不辣的递给叶书，“回头让含含多买点，我这天天往小店里跑总被底下人笑话。” 叶书接过小鱼干撕开包装袋凑到一边去，偶尔还伸手掠夺周至的薯片。 看着周至一脸无奈的表情，叶书笑眯眯的抬眼看车外。 当年他抱着必死的心态从那上面跳下去，结果一睁眼居然躺在医院。 他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周含，对方一脸严肃的告诉他，他被周至救了，问他想不想找江支彦报仇。 他摇头说不想。 周含恨不得跳脚，直骂他傻。 直到后来一个手上拿着冰淇淋的男人进来，问他要不要跟着自己过好日子。 叶书朝他笑笑，说要。 然后他就跟了周至三年，周至从来不限制他的自由，也不会强迫他做什么，会莫名其妙的编出一大堆理由给他送礼物，会陪他一起散步去买菜，会陪他一起吃泡面吃零食… “对了，江支彦那边…”周至看着叶书的侧脸突然道。 叶书直接打断道：“与我无关。” 周至闻言没太大反应，只是弯起嘴角温和的笑笑，“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本不该管。不过，你若对他还有爱，我会送你回去。” 叶书从开始上车情绪一直很稳定，听到周至这句话突然拔高了声音道：“那个地方有什么值得我回去？” 周至听罢摇头笑了笑，“我可不知道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回去，不过，你看看你这反应…” “我不喜欢他。”硬梆梆的回应道。 “我又没问你喜不喜欢他。” “……”叶书猛地将头偏了过去，拒绝再跟周至沟通。 这人总是给他下套。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3:29 不过… 言语伤害报复回去的快感确实远远抵不过内心的震颤。 他无意伤害江支彦，他只是想还自己一个清白。 以前不计较不代表自己真的不在乎，他也是人，他只是太喜欢那个人，喜欢到不把自己当人。 现在他不想了。 不想再用喜欢这根绳子废了余生。 回到家，叶书在门边随手拿起一根绳子将发尾松束，周至跟着脱鞋进门，笑着看叶书俯下身去抱住正朝他扑过来的小孩儿，温柔的亲亲小孩儿的脸，轻声道：“阳阳。” 周至换好拖鞋，对着趴在叶书的小孩儿伸出双手，温和道：“阳阳来，叔叔身体不好，爸爸抱。” 周睿阳小爪子挠挠叶书的头发，摇摇头，嘟起嘴巴小声道：“苏苏好看……苏苏抱……” 周至轻声笑了笑，握住小孩儿的手轻轻捏了捏，“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叫好看？” “哼～爸爸凑！苏苏美！”周睿阳偏头吧唧了叶书一口，“喜欢苏苏。” 叶书宠溺的揉揉小孩儿的头，单手抱着小孩儿，另一只手轻轻扶住小孩儿的背，笑着回头对周至道：“阳阳这性子随你。” “……”周至扯了扯嘴角，叶书这…算是越来越腹黑了？ 这头叶书哄睡了小孩儿拖着周至去厨房切磋厨艺，那头江支彦对着空荡荡的厨房发呆。 手上拿着染了血的方巾，目光有些黯然。 诺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良久，江支彦对着空气低声笑了笑。 他不知道叶书现在对他是什么感情，恨他？还是无所谓了。 罢了。 周至有能保护他的能力，这样，也挺好。 …… “少爷，韩朗说有事要请教您。”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周尧的声音传入耳中，江支彦点点头，“让他进来。” “好的。”周尧看着江支彦与往常无异的神色微微愣了下，按理说，那个人出现了，少爷不至于这么无动于衷… “还有事么？”见周尧还没走，江支彦抬起头看他。 周尧微摇头，往后退了两步才转身出去。 刚出去便遇见在外等待的韩朗，周尧朝他露出抱歉的笑容，客气道：“韩总长，少爷请您进去。” 韩朗平日里总是一副笑脸，此时却冷着一张脸，闻言也不说话，擦过周尧的肩膀直接走进办公室。 周尧回头看了一眼猛地被带上的门，微微皱起眉头。 韩朗走进去之后，江支彦正坐在办公椅上看文件，韩朗冷着脸走上前，一把揪起江支彦的衣领，气急败坏道：“江支彦我x你大爷！” 江支彦抬眸冷冷的扫他一眼，漠然道：“松手。” “你对付不了周至怪你自己没用，对付周含有意思吗？”韩朗往日里对外的形象总是温和有礼，活脱脱一滑狐狸的模样，如今却失控成这样。 江支彦看着他发红的双眼，垂下眼去思考了几秒，才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去你x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全世界就你和她有仇！”韩朗猛地将江支彦往后一搡，松开他的衣领，一脚踹了过去。 江支彦摔在地上皱了皱眉，他还在思考周含是谁，就被猝不及防推了一把。 见韩朗还准备踹他，江支彦抬手挡了一脚，然后撑着地站起身，茫然道：“周含是谁？” “……”韩朗突然没了火，厌恶的看着江支彦冷冷道：“你少装了！你能不知道周含是周至妹子？！你就是看那个叶书跟了周至你心里不舒服，又掰不过周至，所以绑架了周含！” 江支彦沉默的看着他，良久还是沉默。 韩朗又准备开口，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喂？…哦，你在度假？嗯…好，没事没事，我以为你出事了，没事，嗯…没事。” 挂了电话，韩朗看了眼江支彦，这男人刚被自己踢了一脚西装上还有鞋印，衣服也因为摔跤皱巴巴的。 韩朗轻轻咳嗽了两声，干笑道：“江总…误会，误会。” 江支彦还是看着他，没说话，也不整理衣服，就是看着他。 韩朗被他看的不自在，之前也是自己莫须有的猜测揍了他，准备开口道歉，结果江支彦先开口了。 声音不是很大，低低的，像是不敢期待一般，轻声问道：“你有……叶书手机号吗？” 韩朗一愣，没反应过来江支彦要做什么。 江支彦看他沉默那么久也不说没有，以为他是不愿意给，就有些着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只是想跟他说说话。” 韩朗闻言淡淡的瞥他一眼，嘲讽道：“江支彦你什么出息啊。” 微怔，江支彦低头笑了笑，伸手拍拍身上的灰，拉过一旁的椅子背坐了上去，坐好了才抬起头朝韩朗道：“让韩总见笑了，我这出息被狗吃了，想先缓缓。” 韩朗‘啧’了一声反问道：“就因为叶书？”周含也常在他面前念叨叶书好，虽然很久之前跟叶书打过交道，那时候叶书还不会说话，能力却是上等。到后来因为周含的关系跟叶书接触了许多次，韩朗还是无法理解叶书为什么招人喜欢，分明是个阴郁多变的人。 “跟叶书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有点累。”江支彦拿过桌上的冷咖啡喝了一口，入口酸涩，惹得他皱了皱眉，心下对韩朗说起叶书语气里的诧异感到不舒服。 “…好吧，不过那个把工作当命来做的人还是早点回来，别太消极。”韩朗也觉得自己有些一己之念，收回看江支彦的眼神，拿出手机翻了翻，随手在办公桌上拿过一张白纸，用江支彦手边的钢笔写上一串数字。 见江支彦伸手拿起那张纸，韩朗出声提醒道：“江支彦。” 江支彦抬眼看着他。 韩朗耸耸肩，轻笑道：“周至对叶书可不是一般的好。”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3:46 第三章 周尧说，李承送医及时，没死。 江支彦处理完事情便去了医院。 看到了原本斯文清秀的男人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显露病态，江支彦面无表情的举着手机对着病床上的人拍了两张照片，然后发给了大洋彼岸的江筱。 等了两分钟，就接到了江筱的电话。 “他还好吗？”江筱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江支彦嗤笑一声，“好，好得很。” 江筱有些愣愣的问道：“我是问叶书。” 江支彦一时沉默。 “他很喜欢你，当初李承拿你的安危去威胁他，谁让爸爸对你不上心呢？只有他能保护你了。他没碰我，只是我气不过，我那么喜欢李承，他一个男人凭什么跟我抢呢？”江筱好像很内疚，江支彦听她叹了口气，“还有，爸妈之所以感情不好，不是因为他和叶阿姨，是因为你。” 江支彦伸手握住病床上的铁栏杆，捏的栏杆轻声作响。 “知道了。”淡声应道。 他并不觉得江筱现在一副悔恨的样子值得人原谅，无论她做什么，脑子这个东西没有不怪她，可是良心这个东西没有… 就是活该。 “对了，叶书是干净的…”江筱突然道。 江支彦拧眉看着眼皮微微耸动的人，冷声道：“什么意思？” “录像是断章取义而来的，他…很努力的在为你守他的身体。”江筱那头说起这个话题语气有些纠结，声音慢慢放低，“…狱里的人被李承买通了，你懂吗？” 江筱看着窗外的阳光微微眯起眼，说起来她对叶书的感觉，只有温和和倔强。 电话里传出巨大的碰撞声和玻璃破碎声，然后成了忙音。 江筱收回手，将电话放回桌上，轻声叹了口气。 是她对不起叶书。 还有叶书宝贝的那个江支彦。 …… 江支彦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右手上有血往下流，滴滴答答。 周尧在车里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微微叹了口气，少爷啊，你这是和从前的叶书换了角色么。 “回家。”系好安全带，江支彦偏头看了眼车窗外，天快黑了。 周尧点点头，问道：“回哪个家？” 江支彦顿了下，突然笑了。 周尧莫名的看着他，“少爷？” 笑声越来越大，江支彦抬手捂住眼睛，笑声渐渐变成哽咽声。 哪个家？ 对啊。 叶书走了之后他不敢再住在那里，换了房子，又装修成之前的模样。 耐不住想他就回去住，然后就变成了每次回家都要问回哪个家。 回哪个家？ “我想回有叶书的家…” 他没有哭，他只是有点难过。 …… 叶书擦干手轻轻踢了周至一脚，笑骂道：“让你端菜上桌，傻站着干嘛呢。” 周至弯了下腿，端过大理石台上的盘子，笑眯眯道：“凶什么凶，大过节的还凶我。” “凶你咋的？”叶书抬腿又准备踢，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周至端着菜就往外快走，“哎呀叶爸爸要打人啦阳阳快来救救你亲爹！” 叶书见周睿阳闻言真的从凳子上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连忙凑过去，无奈道：“阳阳你别听你爸瞎说。” “…含含姐，说…”周睿阳伸手抓住叶书的左手，嘟嘟囔囔道：“苏苏变坏了…” 叶书一愣，表情有些怪异。 周睿阳凑过去啃啃他的手，含糊道：“吓得…爸爸……画风……都变了……” 叶书：“……” “……” 周至摸着下巴心想下次要把周含逮着打一顿教育下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叶书低头亲亲周睿阳的脸，将小孩儿抱起来坐到椅子上，温柔道：“阳阳中秋快乐。” 周至看着叶书和周睿阳的笑脸不由弯起眼角，跟着坐在了他俩对面。 “苏苏棕秋坏乐！”周睿阳换牙不久，说话吐字不清，直逗得叶书笑颜不断，“阳阳也坏乐。” “爸爸坏乐！”周睿阳拿起盘子里的筷子敲敲周至的碗，大声道。 周至笑得嘴角直扬起，“坏乐坏乐，我阳阳最坏乐。” 闹了一出，周睿阳开始吃饭，他喜欢吃叶书做的东西，所以每次吃的时候都特别安静。 周至也拿起筷子给叶书夹菜，叶书看他一眼，笑问道：“不是吵着要吃鱼香肉丝么，还不赶紧吃？” 周至点点头，“吃的合不拢嘴还不算紧？” “……”叶书怎么都觉得这话怪怪的，却又不知道哪里怪。 出神琢磨了一下，结果被周至凑过来吧唧了一口嘴角。 这个人在自己耳边小声地说了句，“中秋坏乐，小书。” 叶书弯起嘴角笑了笑，“别学阳阳，不像样。” “你开心吗？”周至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 叶书点点头，“开心。” “喜欢我吗？”周至又问。 叶书愣了几秒，“…抱歉，我不想再喜欢谁了。” 周至闻言也没多大反应，反而更温柔了些，“好。” 叶书后面有些心神不宁，他跟了周至三年，从一开始就说过俩人不谈感情，各取所需，现在周至问这个… 罢了，都说了不想喜欢谁了，那就不喜欢。 一直这样等到周至厌烦也没什么不好。 叶书将周睿阳喂好，又给周至盛了碗汤，“喝汤，待会我出门给你们买月饼吃。” “啧，叶爸爸，你知道公司每年福利要发多少月饼吗？”周至在一旁说风凉话，就是不喝汤。 “喝汤。”叶书看着他笑眯眯道：“爸爸爱你。” “……”周至不情愿的低头喝汤，“哪里学的怪话，真不可爱。” “周爸爸你多大了？” “……三…三十。” “真老。”叶书嫌弃的说完两个字，转身拿着自己的空碗去厨房盛汤，听着周至在后面反驳的‘你也是三十的老男人’叶书嗯哼一声，“可是我比你美啊。” 周至：“……” 叶书刚拿起汤勺，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提示音，叶书一手拿着勺子，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轻点了几下，是一则短信。 【中秋快乐。】 短短的四个字加一个句号，来自陌生号码。 叶书看完有些怪怪的感觉，他在周至的公司上班也没多久，认识的人也不多，也只有少数人知道他和周至的关系… 发短信的不可能是想要巴结他的人。 可能只是发错了，叶书心想。 将手机放到一旁，盛好汤，叶书拿着汤碗回饭桌喝汤。 “对了，阳阳上学的事，我之前找了新街那个吴老师…” “你觉得好就好。” “……那阳阳不去读贵族学校也可以？” “哪来的贵族平民之分，学得好才好。” “…成。” …… 随便吃了点饼干应付晚饭，江支彦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发呆。 刚给那个人发了短信过去，江支彦低头看着已读两个字微微翘起嘴角。 常人做不到的事有很多，关于喜欢这个东西，大概是最无法做到放弃的。 叶书喜欢他的时候，嗯，叶书喜欢他的时候… “支小彦。” “支小彦，过来。” “支彦。” “我喜欢你。” 啪—— “不许喊我的名字。” “实在太恶心了。” 下意识攥紧胸口的衣服，江支彦靠在沙发上有些失神的看着天花板上照下来的白色灯光。 长久以来的思念就像一条狭窄河流，有一天被人挖了一条豁口，直通大海。 然后，这满满的都是对那个人的思念。 江支彦将手机丢到一边，捂着肚子窝在沙发上就不动了。 没人同情他，每个看着他和叶书走到这一步的人都只会觉得他活该。 他错的离谱，对那个人坏的离谱。 “呵呵…”江支彦强压下心头的呕吐感，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三年了，三年的日日夜夜他都这么过来了。 还怕什么？ 像是害怕强光似的，江支彦从沙发上爬起来，将灯全部关上，然后靠着墙坐在地上。 窗外有月光洒进来，江支彦就这么看着月光。 直到天将亮，他又上楼洗澡换身衣服。 他是江支彦，不能在外人面前颓废不醒的江支彦。 他只要在晚上做一小会儿支小彦就好了。 一小会儿，就不难过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3:59 第四章 一大早去新街找之前联系过的吴老师，叶书站在别人家大门前等人赴约，秋日的风吹来有些微凉意。 想起早上出门周至一直嘱咐多穿些衣服的模样，叶书笑意直达眼梢。 当初知道周至有个儿子他也没多惊讶，周至这个人相熟之后才会发现其实骨子里很大玩性。 痴情固然有，目的却极强。 周至虽然温柔，偏执却丝毫不小于道上那位以偏执出名的白总裁，这种人，不适合二次恋爱。 “叶先生。”身后的大门被打开，传来一个清亮的嗓音。 叶书回过头，看着年轻老师轻轻点头，“吴老师您好，上次跟您在电话里说的关于我家孩子在您这里学习的问题…” 凡事都有解决的途径，周至这些人用钱，叶书便麻烦一些，拿诚心去买人家的情谊，实在不行才会用到钱权。 待人和善大概是他留给所有认识他的人的第一印象。 商榷的无异议，叶书便说自己有事先告辞了。 他长相俊朗，加上周身又和气，年轻老师便心生好感，连连答应会好好照顾周睿阳。 叶书转身离开的时候听见这话微微挑了下眉。 之前和这老师联系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人是个不爱钱财的人，偏生学风又好。 他便登门来访。 越想叶书嘴角扬得越高，这三年，他学会了利用自己本身的条件去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是不是应该要感谢下江支彦？ 感谢他造就了现在的他？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叶书将长发偏下来许多，他不是很喜欢别人看着他的脸，尤其是右脸有了疤痕之后。 这三年他没出过门，从遇见江支彦那天起他才渐渐将生活重心挪到外界，周至宠他，他便帮周至做事，这么说来，他过的还算幸福。 路过老街的时候，也是下意识瞥了眼那面墙，那行字已经被磨平了，叶书抿了下嘴，实在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苟延残喘换来的…还不如针锋相对是吗？ 叶书面对着墙面站着，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 就像四年前他看着他一样。 坐在车里的江支彦看着微微抬起头的叶书。 只是，江支彦的目光却无论如何也不舍得移开。 手扶着方向盘江支彦目光贪婪的看着叶书，从叶书和那个年轻老师告别之后他就一直跟着他，看着叶书在人前笑颜如花人后面无表情的模样，江支彦心微微揪起。 他以前很爱笑的。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而不是客套的假笑。 叶书动了动身子，转过身来，目光直盯着黑色商务车，微微蹙眉。 这车子倒是包装的彻底，外面透过玻璃也看不见里面，而且刻意将四周的车窗拿黑布遮挡了起来。 江支彦看过去的视线突然撞到叶书的视线愣了一下，然后屏住了呼吸。 叶书又若无其事的偏过头去，径直从车子旁走了过去。 握紧的拳头重重捶在大腿上，江支彦扯出一抹笑，目光瞥到车内镜里的人显得有些苍白，江支彦眼神愈发黯然。 周至对叶书有多好？ 他只是随便打听了一下便心生绝望。 周至给了叶书钱权，给了叶书爱情，给了叶书一个家。 他又凭什么让叶书回来，凭什么让叶书喜欢他？ …… “一碗原汤乌冬面。”叶书挑了个偏僻点的位置坐下来，见服务生递来菜单他摆摆手直接道。 服务生点点头给叶书倒了杯开水，“先生稍等。” 叶书拿起杯子稍稍吹开白气，眯着眼抿了一口。 水刚喝两口就听见一旁叽叽喳喳的声音，叶书放下水杯回头看了眼，视线落处是两名女生，看校服应该是高中生。 见叶书回头看她俩，两个女生拉着手激动的想要站起来。 叶书疑惑的挑了下眉，问道：“你们需要帮助吗？” 快速摇摇头，连忙道：“不不不。” 叶书微点头，又听到女生的刻意压低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又来了一个帅比！！” 叶书右眼皮一跳，转头看向门口。 脸色当场变了变，见门口的男人像是很震惊的看过来叶书缓了缓神色，将视线放到桌子上。 男人愣了一下，径直走到叶书对面坐下，沉默着等服务生上了一杯开水，点了一碗原汤乌冬面，才开口朝叶书道：“你最近还好吗？” 叶书的乌冬面刚上不久，白气氤氲开来，遮住叶书的视线，听见这话叶书轻声道，“阖家欢乐。” 江支彦手一抖，险些打翻了水杯，他笑笑，温柔道：“那很好啊。” “嗯。”叶书拿过筷子卷起一小堆面条吃了两口，不由吐了口气，眯眼道：“真好，味道还是原来的。” 江支彦连忙接话道：“他们还出了新品种，有机会你可以尝尝。” “是吗？”叶书夹起白菜咬了一口，惬意道：“回头等阳阳上学，我不忙了就来这凑合凑合。” 服务生端面上桌，江支彦接过也不顾烫直接喝了两口汤。 再抬着头的话，会被人发现他的不甘。 叶书说乌冬面是原来的味道。 江支彦这三年里算是这店里的常客了，这次来也只是因为跟丢了叶书想来缓解下情绪，结果这人也在这儿，而且，现在还跟他坐在一块儿。 “哎呀，这不上好的纯情害羞受和温柔呆萌攻吗？！！” “嘘，你声音小点…你看呆萌攻笑眯眯喝汤的样子，啊，好萌！” “那只受害羞个什么啊，一直低着头，要我是他必须扑倒攻身上撒娇好不好？！！唉，恨铁不成钢啊…” 耳边一直传来少女特有的轻细嗓音，叶书微微侧耳去听清内容，跟着周含他没少学东西。 听到一半叶书轻声笑了笑，伸手将江支彦面前的醋瓶拿过来倒了一些在碗里，“江总，不知你看过唐人的《放妻书》么？” 江支彦听到叶书对他说话愣了一下，确定了是对他说话，而不是随意的答话，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听过的。” 叶书拿汤匙在碗里盛了一些汤抿了一口，声音平淡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出自《放妻书》，意为好聚好散。 江支彦闻言没说话，扯出一抹笑来，低头接着喝汤。 “江支彦啊。”叶书的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冷淡道：“可怜是装不出来的，需要装出来的那是真可怜。” “我们有当初，有现在。”叶书放下筷子，站起身，手撑着桌子微微俯身在江支彦耳边温柔道：“但是一定不会有未来。” 原本因为两人的互动而有些兴奋的女生突然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细小的，不易发觉的声音。 江支彦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叶书背过的一只手上正握着椅子，见江支彦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叶书将手里的椅子扔回地上。 仿佛克制了很久，脸色差到极点，冷冷看了眼江支彦，叶书转身直接走了。 江支彦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失神的用右手抓着左手，江支彦低着头想起三年前他让叶书去找周含的事。 韩朗说，叶书那天受的伤是周含拿椅子砸的。 那他刚刚是…下不下去手吗？ 怎么会下不下去手呢？ 说不清是开心还是难过，江支彦低头将一碗面吃完，付了钱，回到车上。 莫大的愧疚感从心底往上爬，顺着血脉，顺着喉咙爬上来。 叶书连打他都舍不得，他当初却下那种狠手。 就像海水包围了周身，江支彦有些喘不过气，他错了，错的连回头路都找不到。 那个总是抱着他说喜欢的男人不要他了。 是他害的，是他害的那个男人变成这样。 可是，他后悔了啊。 后悔了啊。 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4:11 第五章 天色渐渐沉了下去，叶书的目光瞥了下四周。 入夜了，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 胃里有些翻腾，停住步子，叶书轻轻咳了两声，伸手捂着肚子脸色有些苍白。 他的胃一直不好，平日里既沾不得凉，也吃不得辣，周至虽然给他吃一些零嘴，却也极度克制着他的饮食。 周至常说，见过作死的人，没见过你这么作死的。 性子变得越来越古怪，脾气也越来越不好，总是莫名生气。 刚被周至带回去那会儿，经常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床边发呆，或者走到厨房去拿冰水喝，喝完胃疼的脸色发青还要喝。 周至实在没办法，送他去医院，他一直强调说他没病，周至问他，“没病你这样是做什么？” 他垂了下眼，好像在思考，半晌才回道：“难受。” “你跟人比惨啊？这么对自己？”那时候的周老大可凶了，掐着他的脖子问他是不是想死。 他说，当然不想死。 怎么会有人想死呢。 如果不是被逼到实在活不下去的地步，谁他妈会想死呢。 周尧闻言没说话，只是自那之后就开始把他当个人来护着。 也是从那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还会有温柔的人存在。 除了自己的妈妈，和那个…十六岁的江支彦。 周至大概是他这么多年来遇见的最温柔的人。 可惜了。 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叹了一口气。 叶书突然惊恍，想到思绪飘远了便微微敛眉，摇摇头，拿开捂肚子的手，接着往周家走。 隐约觉得身后有目光注视的感觉，叶书放慢了步子往前走。 他一个大男人，披头散发走在街上，不排除有回头率的可能。 如果是陌生人自然没什么关系，如果是仇人…他仇人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两三个，如果真栽他们手里了，那也就罢了。 …… 和路人的碰撞，惹得男人紧皱着眉头，却还躲躲闪闪的举着手机对着不远处的人。 看见那人有些迷糊的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想，这人的小习惯还是没改掉。 看着他捂着肚子快要倒下去的样子，又很想冲上前去，只是，去了大概也只会招人烦。 等到那人回了家，他才有些愣神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久了才往回走。 叶书现在很幸福，他确实没必要这么纠缠不清，就跟叶书说的那样，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多好。 就是，就是有一点舍不得。 脑子里总想着那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如果只是出去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 他多想跟叶书说，你回来吧，我错了，你回来吧。 算了。 眼神渐渐黯淡，江支彦伸手推开大门，再回过身关上门，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又去厨房煮东西，煮好之后又想起今天的花还没浇水… 男人拿着小铲子生气的铲了一抔土倒在他鞋旁边的场景突然闪过。 垂在腿边的手手微微颤抖，江支彦愣愣的看着窗外，喉咙里传来低哑的喘息声。 那个男人对他说你放我一条死路吧，那个男人求他放过他，那个男人抬着头眼神空洞的问他名字的笔画，那个男人蹲在路边低着头拍裤子上的灰尘，那个男人… 当初明明那么明显的显露自己的爱。 怎么就被自己忽略过去了呢。 江支彦抬手扶住额头，眼前有些发黑。 想起一句好笑的话，他江大少爷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就缺爱。 因为父母离异，所以就连家长会都是他自己去开，整间都是家长的教室里，只有他一个小孩子坐在位置上一脸严肃的记下老师说的话。 哪怕父母都还在的时候，他也没得到过什么爱。 他们永远都是各忙各的。 后来，听说父亲找到喜欢的人，他还高兴了很久。 因为总算可以看到他父亲喜欢一个人，疼爱一个人的模样。 他一直觉得三岁就遇见的哥哥很奇怪，怎么会有人对他这么好呢，后来听刘阿姨讲，小书是叶璇的孩子。 叶璇是父亲喜欢的那个人。 原来如此啊。 可是因为这个人，他的母亲疯掉了。 听起来多么可笑，一直冷淡的关系因为一方想要结束所以突然热忱起来了。 热忱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 “少爷。”周尧轻叹的声音过后空气安静了几秒，江支彦才抬头看着他，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刚刚跟您提到的关于追回的股份的事。”周尧微微俯身将江支彦面前的文件翻到第二页，“对了…”突然停顿几秒，江支彦疑惑的看着他。 “昨天在银行遇见方医生，听他说了一件事。” 听到方医生三个字江支彦下意识白了脸，方孟自从三年前叶书出事就没再理过他。 周尧接着道：“他问我叶先生的股份是不是该还了。” 两手合垅撑在桌子上，江支彦神色有些微诧异。 “我说，叶先生是没有股份的，老爷当初留下的股份一开始就被少爷以家主的名义收回了。” “…他好像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才跟我说，叶先生当初听说您出事的时候…” 江支彦微微皱了下眉，他什么时候出事了？ 周尧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换了个说法道：“也就是您让我们下注在李承公司的时候，江氏受了股权影响。” “嗯。”江支彦面目冷淡的点点头。 “叶先生跟他讲，好像有老爷留给他的股份，他想要把股份全部给你。” “想要帮你度过危机。” 江支彦冷淡的表情好像被人拿刀划了一条大口子，怎么说，周尧看到那个表情只觉得茫然。 可是他还是接着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叶先生再也没提过股份的事。” 疑问声落地良久，江支彦脸色越来越差。 “…少爷？”周尧轻声喊道。 ——少爷。 那个人拥有那样悲伤哀戚的神色。 “少爷？”周尧又喊了一声。 江支彦这才换了个姿势坐正，太抬起头来看他，“当初…” 停顿了几秒，“你和叶书关系怎么样？” 闻言周尧做出细微不以察觉的皱眉，想了想，答道：“小时候很好，他进了监狱之后没联系，他出来之后正如您所见那样。” 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在桌子上磨蹭了一会儿，江支彦声音低低问道：“我欺负他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诧异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周尧冷静道：“我是少爷的人，少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江支彦摆摆手，朝他苦笑道：“……我要你的感觉。” 周尧沉默了几秒，冷淡道：“想杀了你。” 江支彦闻言微微垂眼，他想，这样啊。 见他没说话，周尧软下心来劝慰道：“少爷，你对他太不好了。” “他不会回头的，你…” “除非他亲口说他讨厌我。”江支彦生硬的打断他道，一只手下意识握紧，平放在桌上，因为绷紧又轻微颤抖。 “少爷…”周尧皱起眉，他想说你这是自欺欺人，可是江支彦现在的模样又让他生生止了接下来的话。 这男人现在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三年前实在找不到叶书的尸体之后，他整夜整夜的守在湖边，拿着叶书掉在湖边的戒指就这么面无表情的流眼泪。 后来大概是想起来老街，又拿着刀在那面墙前一点点将刻出来的字磨平。 “你帮我约一下徐玉，还有方孟。”清淡的嗓音拉回周尧的思绪，周尧轻一点头，“是。” “然后，把这个月海上的货全部让给周家。”目光沉寂的看着桌上的文件，江支彦轻声道。 周尧虽然诧异了一下，还是敛了神色应声道：“是。” 等周尧出去之后，江支彦往后重重一靠，长叹一口气。 伸手将男人从桌子上推了下去，就这么伸手推了下去。 钝重的响声回荡在脑海里。 深吸一口气，江支彦拿起桌上的电话对着一门之隔外的助理道：“半小时之内，让人帮我换张桌子。” “好的。”助理虽然疑惑，不过想到江支彦这三年各种奇怪的行为，还是迅速应了声。 听到助理的声音江支彦将电话挂断，有些茫然的靠在椅子上慢慢闭上眼睛。 “幸福啊幸福！快乐啊快乐！”那个人软软糯糯的声音。 “白痴。”回应的凶巴巴的声音。 “支彦啊支彦！”突然拔高了的软软的他的嗓音。 “…干吗？”别扭的属于自己的嗓音。 “我把我的幸福和快乐全部送给你好不好？！” 好像有谁叹了口气。 江支彦睁开眼，看着白色墙壁轻轻吐字道：“不好。” …… “不好。”叶书瞪着正拿着筷子夹菜的周至严肃道。 “去拍一下不挺好的？总是闷在家里。”周至对他的白眼见怪不怪，继续夹菜，心思全然放在吃上面。 叶书抿了抿嘴，眼神越来越冷淡。 刚刚周至让他去拍杂志，说什么散散心。 散心散到杂志上了？ “不去。”生硬的拒绝声。 周至夹菜的动作顿了下，抬起头来看对面那个长发松束男人，淡笑问道：“怎么生气了？” “不去。”坚定的语气里带着些委屈。 周至轻轻笑道：“你天天待在家里煮饭多可惜。你看我，每次跟你说话都是在饭桌上。” “你要是嫌我吃软饭我可以工作。”叶书撇了下嘴，思琢道。 “对啊，去拍杂志。” “……” 周至咳嗽了两声，正了正神色，笑道：“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想让别人多见见你。” 叶书果断拒绝掉，“我不需要。” 说完起身准备收拾碗筷，周至伸手直接拦下他的手，笑眯眯道：“如果我说这是命令呢？”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4:35 第六章 命令？ 叶书怔了一下，在脑子里反复咀嚼着两个字。 看着周至丝毫没有玩笑意味的神情，叶书这才露出微笑来，接话道：“好，拍。” 意料之中的神情，周尧站起身微微低头亲亲叶书的额头，“你乖一点。” 叶书垂下眼，放在腿上的手轻微发抖，他低下头，沉声道：“是。” …… “往左走一些，再左…诶，好…来，笑…不要这么僵硬，微笑。” 银白的闪光灯投过来，叶书微微眯起眼，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隐隐遮住了情绪。 听着摄影师的声音，他微微勾起嘴角。 “过！…好，叶书你用食指中指将领带四分之三处拎起来。” “好，不错…眼神稍微凛冽一些…诶，棒！” “眼神稍微柔和一些，就像是在给恋人准备早餐一样。”拍到餐桌主题的时候叶书突然听到这句话。 身体像是无法行动了一般，僵住了。 “…嗯？有问题吗？”摄影师看着灯光下神情的人诧异的问道。 叶书将视线挪到他的脸上，抿嘴皱起眉，“我没有恋人。”语气冷淡甚至嘲讽。 “欸？周老大不是你的恋人啊？”年轻的摄影师表达惊讶的方式是瞪大眼睛，显得有些可爱，叶书渐渐放轻了语气，摇摇头，“不是。” 如果要安个关系什么的，大概是金主和被包养的人？ 下意识想笑，叶书伸手松了松领带。 再抬头看的时候，就看见年轻摄影师愣愣的神情。 “嗯？” “……你真是个好看的人。”像小粉丝一样痴痴的语气。 被夸奖的男人也不觉得开心，反而思考起来那句话。 给恋人准备早餐的目光。 大概，很柔和吧。 就像很多年前，他对那个人一门心思的时候，就是那种柔和？ 虽然没见过自己那个眼神，不过…自己确实把所有的关心都放在里面了。 重新演示一遍就好了吧？ 重新来一遍… 重新。 …… 远在几十里外的大楼里，一个身着白色休闲服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目光盯着一旁的西装男人身上，时不时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怎么？心疼了？” 西装男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嗯。” “那你当初还那么狠？” “……”目光死死盯着屏幕，言语始终沉默。 “我以前有个恋人，我总觉得他不会走，怎么都不会走。” “所以？” “他死了。”伴随着一声轻笑。 窗外传来风呼过楼层的声音。 江支彦愣愣的看着身旁的男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死了。 所以你懂吗？ 周尧扫了一眼电脑屏幕，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黯淡的情绪。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轻声的一个字一个字清晰道。 …… 叶书拍的是一组时尚杂志的正中页大图，听说投资人是周至的朋友，美其名曰请叶先生来帮帮忙，绝口不提周至的命令。 叶书拍完照片蹲一旁和工作人员吃了盒饭，冷淡的扫了眼投资人，漠然道：“谢谢吴总赏识。” 说完跟摄影师打了个招呼转身进了休息室。 吴透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电话，语气唯唯诺诺道：“拍完了，叶先生心情好像很糟糕。” 电话里的人默了几秒，沉声道：“除了必要的嘱咐，不需要跟他说话。” “…是。” 电话那头稍稍安静了几秒，像是在思考，良久才有声音传出来，“下次…让大家一起去酒店吃饭，耽误工作也没事。” “是。” 挂了电话，吴透瞥了眼休息室窗台上的人影，微微眯起眼。 这个叶书，是以前的那个叶书吗？ “周至，海上的生意我全部给你，回头让你助理来我这边办下手续。”江支彦将手机丢到一边，对着一旁的男人冷静道。 男人闻言挑了下眉，温和的笑笑：“你还真没脑子啊。” 窗外的枫树落了遍地的红叶，江支彦看着往下飘落的叶子扯了扯嘴角，痴痴地笑了。 “你知道我最无力的时候是什么吗？” 周至嘴角依旧挂着笑容，只是微微垂下眼，“你说。” “他说他爱我的时候。” 这话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事实上周至也轻声笑了笑，嘲讽般回道：“那他不爱你了，你可不就开心了。” “股份不够，能力不够，被监视，不能表现出自己在乎什么，不能解释，百分之一…呵…就少了百分之一的股份，我连动辄李承的能力都没有。”平放在桌面的手缓缓收紧，甚至用力太过整只手都有些发抖，话语间里也杂着含糊的声音，“…就连那所谓的恨，现在看来也只是个笑话。” “所以呢？”周至放下另一条腿站起身，看着江支彦的眼神有些冰冷，“放弃了？” 江支彦抬起头，看着他，半晌才摇摇头。 “你说，我要是把他锁在家里，他还会爱我吗？”像是很纠结般，思考了一会儿，江支彦朝周至问道。 换来的是周至对着胸膛的一脚，踹的江支彦往旁边一摔。 然后他就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怎么也爬不起来。 周至就站在一旁看着他，面色冷淡，声音极其冷漠道：“你再强迫他，我剁了你。” 江支彦偏头看着窗户，眨了下眼，他不觉得痛，他只是有点难受，有点想赖着，想那个人来拉他一把。 “我之所以给你机会，是因为他还忘不了你。”周至蹲下身，让江支彦与他对视，他才轻声道：“我和你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想他好，想他开心。” “…所以呢？你不能给吗？”江支彦笑着问他。 周至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也笑道：“我不能，因为他不喜欢我。” 江支彦平日里只有打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打他的份，周至下手不轻，这一巴掌下去打的江支彦整边脸立马肿了起来，左眼又有生理眼泪往下淌。 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江支彦微微喘息，抓着周至的裤脚轻轻道：“你再来。” “你打过他多少巴掌？”周至没动手，只是歪着头朝江支彦问道。 江支彦难受的缩成一团，嘴里含糊不清道：“…你打我，打回来。” “来，你再告诉我，你还拿什么欺负过他？”周至伸手帮江支彦整理了下衣领，修长的手指擦过脖子微微有些停留。 江支彦心道你别说了我好疼啊。 说不出来话他就揪着自己的大腿。 周至看他缩成一团，头都埋进手臂里，神色有些疲惫。 “江支彦啊。” “他为了你，如今只剩下条命了，就连这命，都是捡来的。” “这样就疼得死去活来了？”周至嘲讽的笑笑，“你干脆去死吧。” “死了的话…他会回来吗？”江支彦埋着头轻声笑笑，又重复了一遍，“他会回来吗？” 他…都说过不回来了。 “高高在上的是你，低到尘埃的是你，伤害他的是你，喜欢他的是你，如今，你还想做放弃他的人？”周至掐住江支彦的脖子强迫他抬起头，冷冷笑道：“人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面对现实，江总现在的模样可是我见过对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话音刚落，江支彦抬手一巴掌打开他的手，然后伸手摸上自己的脖子，静默半晌才撑着地面坐起身。一双轻挑眉眼微微上扬的看着周至，而后语调平平道：“谢谢。” 周至这才收了冷笑，换了副温和的笑容，伸手拍拍江支彦的肩膀，悠然道：“你就这么点表示？” 江支彦瞥他一眼，皱着眉思索了一阵，低声道：“…回头，等他回来了，请你吃饭。” 周至：“……” …… 叶书拍了一天照，跟大家相处的都不错，原本绷着的情绪渐渐也有些放松。毕竟，自从八年前开始，他感受到的恶意比善意要多太多。 请摄影小哥去离家不远处的居酒屋喝了点清酒，告别后又刚好遇见送周睿阳回家的年轻老师，随意客套几句，叶书送走老师，这才抱着周睿阳回家。 小孩儿乖乖的趴在他肩上，小声地跟他讲在学校里的事。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5:29 叶书听的认真，时不时和周睿阳开开玩笑，一双笑眼满是温柔。 “阳阳觉得上学开心吗？”推开门，叶书帮周睿阳脱掉鞋子，自己也将鞋子放到玄关处的鞋柜上。 周睿阳鼓鼓嘴，嘟囔道：“开心啊，就是…就是…” “嗯？”叶书将小孩儿的书包取下来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就是，老有人问，苏苏你的电话……嗦，嗦要娶苏苏回家…” 周睿阳气鼓鼓的说道，还有些委屈的环住叶书的脖子。 “……”叶书听完简直哑口无言，看着周睿阳的样子又有些哭笑不得，只好伸手到小孩儿后背轻轻拍着安抚。 客厅里传来对话声，叶书抱着周睿阳往屋子里走，一个听起来是周至的声音，另一个—— “……”叶书放松的神情瞬间绷紧，一对秀眉紧紧皱在一起。 江支彦也没想到他的厌恶会表现的这么明显，稍微愣了下才稳住情绪，整理了下衣服，他站起身朝叶书伸出手，“叶先生。” 叶书抱着周睿阳后退了一些，看着江支彦，又看看周至笑眯眯的样子，叶书冷冷道：“江总好，江总既然有事来找周总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去做饭。” “叶…”被叶书的背影生生打断的话。 江支彦有些丧气的坐回沙发，一旁的周至还是笑眯眯的，“啧啧啧，这么冷淡的小书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江支彦没心情跟他辩，拍干净自己身上的灰尘有些厌恶的皱起眉，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你家小门就不能弄干净点。” “谁让你非要临时插一脚。”周至毫无同情心的嘲笑道：“以前对他不好，现在各种装可怜，哦～好厉害。” “……”江支彦拿起桌上的一杯热水有些生气的抿了两口。 “…晚上就留这儿吃饭吧？”周至心情好，看着江支彦吃瘪的样子他就想笑。 江支彦闻言怔了下，远远瞥了眼正在厨房忙碌的人的身影，有些犹豫的问道：“他……不会生气吗？” “你都跟了他一路了，他不都没生气。” “我又没被他发现，后面进来不也是爬墙走小门进来的吗？” “你真棒。” “……” “……”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5:44 第七章 暖色灯光照在系着围裙的男人身上，江支彦偶尔瞥一眼男人，在男人注意到之前又慌忙收回视线。 周至在一旁看着他笑得格外灿烂，结然后给江支彦倒了杯红酒，被那人一口灌了进去。 “喂——”略微无奈的皱起眉，周至伸手在江支彦眼前晃了晃，怨念道：“我这两万一瓶的酒，你就是不喝也不要糟蹋啊。” 江支彦闻言没说话，只是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丢出一张卡到周至面前。 周至低头扫了一眼被丢过来的黑卡，露出一抹微笑。 “叶儿啊。”语调悠扬中带着得瑟的喊道。 在厨房炒菜的叶书手一抖，倒了一整勺到菜里。 “……” 江支彦脸色也沉下去了，“你那什么鬼称呼。” “爱称呀。”周至拿起筷子夹了些菜到碗里，然后又给江支彦倒了杯红酒，“小叶这个人，平日里人妻到不行，江总应该也知道吧？” 江支彦本来就心中郁结，听见这话就有些吃味，偏偏叶书就在他旁边，他总不能得瑟的跟周至说，叶书以前很宠我的，他以前对我很好的。 何况，这已经不是从前了。 周至看着江支彦头越来越低，最后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有些沮丧的模样，不由抬手扶了下额。 叶书啊叶书，都怪你，你看你把这小少爷，都宠上天了。 “江总好歹快奔三了，跟个小孩儿一样哭鼻子不大对吧？”周至同叶书岁数一样大，人到三十，看的事情多了也就少了点在意的事。 看着江支彦，就像看当年的自己，幼稚到不行。 偏偏那个人还给了最大度的宽容。 真是啊… 江支彦还趴在桌子上不起来。 叶书端菜过来就看见周至正抬手拿酒杯准备倒酒在江支彦脖子里，想都没想，叶书直接截下了周至的酒杯。 周至抬头扫了他一眼，撇了下嘴，笑道：“怎么，以为我想整他？” 江支彦也迅速反应过来起身，回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叶书，那个男人正拿着酒杯发愣。 “才没有。”深吸一口气，叶书将杯子重重放回桌子，另一只手将菜端上桌，瞪了周至一眼，声音放轻了嗔怒道：“下次别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我原本还打算带阳阳去吃街角新开的那家乌冬面。” 周至见江支彦听见这话整个人抖了一下，略略蹙眉。 他也没想到叶书会这么做，有点小失算啊。 “以后有生意要做就别挑饭点，我最近拍照有点累，不想多煮一个人的饭，可以吗？”凑近周至，用极其小的声音说道。 周至应了一声“好”，叶书这才转身走回厨房。 期间看都没看江支彦一眼。 江支彦偏头看着厨房里男人的背影，缓缓闭上眼睛看着饭桌滑了下来。 真是难过的连话都没办法说出来。 那人极其小的声音，刚刚好他可以听到。 “江支彦。”周至站在江支彦身边，想要伸手去拍拍这人的肩膀，想想还是收回了手。 江支彦抬手遮住眼睛，缩在饭桌旁，止不住的发抖。 “他逗你玩的。”周至有些无奈的笑道：“你不知道，他生病之后就多了些恶趣味，他刚刚就是逗你玩儿的。” 安慰好像一点作用也没有。 明明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一样，难过就缩着，一言不发的发抖。 “……他生病……”断断续续的声音，“就连……他生病……都是我逼的……” “就算对你是开玩笑…”好像有些轻微哽咽的声音。 周至就这么站直了低着头看这个黯淡无光的男人。 他听见男人低着嗓音说：“可是他对我，从来都不说假话。” …… 叶书将最后的汤端上饭桌，饭桌前只剩下周至一个人，他微微愣了一下，就见周至意味深长的眼神看过来。 慌乱的伸手拿纸巾擦了下桌子，叶书将围裙挂在一边，小声对周至说了一声“吃饭”然后转身去喊沙发上看电视的周睿阳。 让周睿阳坐好，叶书给他盛了一碗汤，“小心烫。” 弄好小孩子，刚准备弄自己的汤就看见某人伸过来的空碗。 “……”叶书无言接过空碗，盛了一碗汤递回去，朝某人小声嘟囔道：“你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周至怔了一下，笑吟吟道：“以前有个人可宠我了。” “是吗？”叶书一边夹菜到周至碗里，一边回想着江支彦坐在地上微微发抖的背影，有些心不在焉道。 他上次都跟那个人说过了，好聚好散，有必要缠着周至吗？ 不过… 那个背影让人看了怎么也不舒服。 心口闷闷的。 叶书摇摇头，叹了口气。 周至瞧他这反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头喝了口酒，他有些无奈的笑笑。 “问世间情为何物。” 叶书闻言皱了下眉，略微嫌弃道：“还不如吃饭。” “咳…”低低咳嗽几声，周至差点被酒呛到，“咳咳…这不押韵啊。” 叶书“啧”了一声，抬手给周睿阳夹了些菜，一边回道：“不懂你们文化人在说什么。” 周至被这人恶趣味惹得发笑，笑笑便过了。 只是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好奇的问道：“对了，小书是博士后学历吧？” 叶书夹菜的手一顿，而后轻描淡写道：“大学没毕业。” 周至闻言皱起眉，有些疑惑道：“我记得…你入狱那会儿，应该是九月份。” 叶书轻轻“嗯”了一声，拿筷子的手有些不稳，不小心将筷子掉在地上，低头看了眼，叶书俯身去捡。 “小书？”周至看他脸色有些苍白，伸手拉了下叶书的手肘。 叶书猛地将手肘抽回去，然后站起身，也不回头，就这么绕路往楼上走。 江支彦一个人从周至家往自己家走，他来的时候跟了叶书一路，然后翻墙爬小门赶到叶书前面。 走的时候叶书看也没看他一眼。 拿出钥匙准备开院门，西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看见来电显示是周至，江支彦皱着眉接道：“什么事？” “小书为什么大学没毕业？”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稳重，可是让江支彦瞬间惨白了脸。 迟迟没有回音，周至又问道：“你做了什么？” 过了很久，江支彦才僵着声音道：“……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他妈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说啊！”电话里传来砸东西的响声，周尧在那边吼道。 江支彦一身冷汗，下意识伸手去抓门的栏杆，用力太大导致整个手臂都在发颤。 “他状态不好，心情烦躁的时候会头疼。”周至见来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只是语气里带着些想掐死江支彦的严肃，“你告诉我原因，我好开解他。” 颤抖的动作一瞬间僵住了—— 江支彦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别墅，有些颓然的笑了，声音既沙哑又带着些嘲弄道：“我把他关在屋子里，关到他入狱的前一个月。” 话音落地，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江支彦靠在院门上眼神落寞的看着夜晚的风景，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关了三个月，然后救他出来，让他依赖我，然后亲手送他进监狱。” “…那三个月，你对他做过什么？”周至听完没有太惊讶，只是很平静的问道。 江支彦又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绑在床上，不能动。拿布条遮住眼睛，不能看。吃饭什么的有人打理，但是没人和他讲话。他就这么在里面待了三个月。” 周至听完冷漠的问道：“你就不怕遭天谴？” 江支彦哑着嗓子笑了笑，“怕呀，我怕他不喜欢我。” “我就是怕他不喜欢我，所以我要让他没有安全感只能依赖我一个人。” “江支彦你就是个疯子。”陈述的语气冷淡道。 江支彦被夜风吹得只觉得浑身发冷，这几日见多了叶书对周至的亲昵，他心里就跟调色盘一样，被调了五颜六色，伤人的话跟着冒了出来，“彼此彼此，周总也没好到哪里去吧？例如那位程先生。” 对话嘎然而止—— 听着手机里的挂断声，江支彦缓缓闭上眼睛，觉得好笑就开始笑。 从无声的笑转变成小声地笑，然后是大笑。 不记得是谁来着，很多年前说过一个问题。 江支彦最擅长什么啊。 那时候不知道答案。 现在知道了，原来是恩将仇报。 江支彦心想，哑着嗓子笑可真难听。 恩将仇报这种事，做的可真难看。 …… 关上浴室门，叶书走了两步抬腿迈进浴缸，然后在这白气缭绕的水中缓缓躺了下去。 水漫过眼睛，叶书闭上眼，面色在灯光下尽显惨白。 九年了。 身上的疤痕多的数不清，大大小小的病也落了一身。 要是还喜欢江支彦… 放在水底的手轻轻握拳，又缓慢松开。 一声叹息，叶书抬手扶了下额头靠在浴缸的边沿上。 那真是活该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6:27 第八章 “……” 叶书左手抬着右手撑着下巴微微倾了下头。 周至也学着他的样子手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 “你怎么看？”带着些微调笑的语调，周至的心情显然极好，就连双眸都盈满笑意。 叶书垂下眼，盯着办公桌上一本时尚杂志摊开的书页沉思了几秒，才小声开口问道：“你刚说这杂志卖出多少本？” “第一天是这个数。”周至笑着比了一根手指出来。 叶书皱了下眉，惊讶道：“十本？”随后又小声嘟囔道：“怎么会这么差…难道现在大家对大叔都不怎么待见…” “……”周至听他小声嘟囔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人啊，还真是，什么大叔也说的出口。 伸手拉过叶书胸膛正前方的领带，将人带着俯身，然后凑到他耳边轻声笑道：“叶大叔，是一千万。” 叶书闻言一愣，“第一天？” “对。”周至松开手，还替叶书整理了下衣服。 叶书恍惚了一阵。 只是帮忙拍了几张照而已，没想到却刷新了对方的杂志销量。 “这是对方给你的酬劳。”周至看他眼神沉寂下来，也不说笑了，拿出一张支票递了过去，“说下次还要请叶先生多多赏脸。” 叶书向来主张不拿家用以外的周至的钱，看着桌上的支票有些犹豫。 周至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站起身直接将支票塞进叶书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微笑道：“这不仅是人家给的，还是你劳动换来的，你有什么理由不收吗？” 闻言，叶书这才点头收下。 低头瞥了眼露出口袋外的一角——支票左下角的出票人：江支彦，江氏集团。 “你这是什么意思？”叶书抬头的表情像是面上蒙了一层霜，一双细狭的长眼微微挑起。 周至觉得这样的叶书真是好看极了，虽然是在发火，却像是带着光芒。 “啧，你别生气嘛，这不是给你留退路吗？”他笑眯眯的对叶书道。 换来叶书一声轻笑，“退路？你是玩腻了想把我丢给江支彦吧？看他折磨我你很开心？或者说…”叶书突然敛了笑，垂下眼，伸手拉了一把周至的袖子，“…我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好你说我就会改，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 “不是。”周至打断叶书的话，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叶书疑惑的眼神，他轻声笑了笑，“当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也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顿了几秒，像是更确定一般，他又重复道：“是我不好。” “那为什么还要帮江支彦？！为什么要帮他折辱我？！”叶书伸手撑了下办公桌，面上的怒火在心里都烧成了绝望，他不得不承认，他害怕江支彦，害怕回到过去的日子，那时候啊，太悲哀了。 看着叶书渐渐灰暗的眼神，周至还是微笑道：“你要知道，我不能护你一辈子周全。” “我不需要！”叶书眼眶发红的看着他吼道。 周至朝他眨了下眼，笑得温和道：“我需要。” 叶书一时接不上话，哑口无言的看着他。 周至拍拍他的肩膀，摇头道：“他会游泳了，还有一所新房子，对了，新房子的装修和你们之前住的地方一模一样。” 叶书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冷硬道：“和我无关。” “三年前他不会游泳，三年后他很会游泳。” “他也不敢住以前的房子了。”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叶书从周至的话语里听出了悲哀的语调，一时着急吼道：“你闭嘴，不要再说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周至被他吼得火气也上来了，“他根本不会再伤害你了！” “跟你有关系吗？！”叶书冷眼看着他，声音就像冬日里的寒冰。 周至一怔，嗤笑出声，“没关系。” 叶书听着那笑声，身子抖了抖，抬手遮住眼睛无奈的笑了笑，“他不会再伤害我了？哈哈哈……哈……” 笑声过后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 直到叶书再次开口，声音微微颤抖道：“可是我怕啊。” 周至顿了下，抬手揉揉叶书的头发，跟哄小孩儿似的，轻声安慰道：“怕他做什么？周老大还在呢。”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6:48 “你都不要我了。”叶书红着眼睛看着他，语调低微自嘲道。 周至沉默了一会儿，从他头发上拿来自己的手，故作无谓的模样笑了笑，“他要你啊。” “我不要他。”叶书略略蹙眉道。 “叶书，违背自己的意愿，你开心吗？”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欢他！” “那你床头柜子里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 叶书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戒指啊。 一颗被磨掉钻石的戒指。 能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管我！”胸腔满满都是悲愤，叶书瞪了周至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哪怕是背对着周至，他的声音还是带着愤怒的颤音：“你要跟他过你自己去过，我不回去，要不你就弄死我，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直到叶书的背影消失在眼中，周至才往椅子上一靠，有些失神的看着门口。 “程睿。”轻小的呢喃声自喉间响起，周至脸色苍白的露出一抹苦笑，“程睿，你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吧？” “…悔改什么的，都不愿意相信了啊。” “还是，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了…” 江支彦应该还算幸福吧？ 至少，叶书还惦记着他。 …… 小路被红枫叶铺了一地，叶书顺着这小路慢慢往前走，踩在颇软的树叶上他微微有些失神。 第一次来周至公司的时候也是秋天，那时候也是落了一地的红枫叶。 早晨出门穿的风衣有些单薄，站在路旁的叶书抬手遮住嘴轻轻咳嗽了几声。 刚刚跟周至的争吵其实没必要，他们说到底也不过是包养被包养的关系，至于和江支彦… 那更没关系了。 自嘲般翘起嘴角，叶书伸手拢了拢衣领准备接着往前走，结果被一小股力拽住了衣袖，叶书猛地回过头去。 入眼的是一位到他大腿处的小孩儿，正可怜兮兮的伸出小手抓住他的衣袖，“八八…” 叶书懵了一下，连忙蹲下身去，解释道：“我不是你爸爸。” “呜。”小孩儿拿空出的一只手擦擦鼻子，完了全抹在了叶书衣服上，低声说道：“八八我饼饼了。” “宝宝生病了？”叶书伸左手去探小孩儿的额头，用右手将小孩儿抱了起来。小孩儿点点头，脸红通通的，没什么精神道：“八八…麻麻想你…”说完将头趴在叶书肩膀上，叶书脸上一热，有些手足无措道：“我们先去看病。” “蓝后去看麻麻？”小孩儿问道。 叶书下意识应了，“好。” “那我饼饼好了。”小孩儿一个鲤鱼打挺抱住了叶书的脖子吧唧了一大口，兴奋道：“去看麻麻吧！” 叶书：“……” “麻麻在那边的大酥底下！” “……” “麻麻想你了。”小孩儿见叶书迟迟不说话，瘪瘪嘴就准备哭，“八八不要我们了…呜。” 小孩儿真是世界上最磨人的生物啊。 叶书抱着小孩儿愣是没辙，只好顺着小孩儿指的路走，至于这小孩儿是哪儿来的，他还不觉得自己能生出这么大个孩子，也不觉得周至生的崽能喊他爸，想想估计是小孩儿认错了家长，加上之前乱七八糟的心情也被这小孩儿折腾的只剩一种茫然的感觉了，叶书既好笑又无奈。 不过，总算是有些事能分散注意力了。 “麻麻。”小孩儿的声音有些愉悦。 因为单边眼睛弱视的问题，叶书离得近些才见到小孩儿的‘麻麻’，于是脸色当即变了，转身就走。 “叶书…”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脸色苍白的看着背对着他走的恨不得跑起来的叶书，有些无奈的笑笑，“你慢点。” 叶书本来就冷，听见这声音浑身一颤，生生停了脚步，将孩子放到地上，抬起头目光冷冷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还真是堪比三九天的寒冰三尺啊。 江支彦勾起嘴角无奈想道，刚刚周至打电话给他说叶书因为支票的事生气，一股莫名的痛就从心底钻了出来，跟着叶书一路，又听见这人强忍着的的咳嗽声，他这才出此下策，在路边找了个小孩儿来帮他。 “…就是，东区艺术中心不远处有个新开的游乐场，上次周至带周睿阳去我那儿喝茶，我听阳阳说想去游乐场玩，我这儿刚好有两张内试的门票，刚问了周至没时间去，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 叶书皱紧眉，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江支彦闻言往后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摇头笑笑，“……没，我没有。” “江总什么时候也这么爱犯贱了？”叶书看着江支彦的脸就心生烦躁，难听的话憋了许久还是没憋住，“还是，你真爱我叶书爱的死去活来了？哈？” “…是。”江支彦低着头轻轻说道。 叶书紧紧蹙眉，像是看见鬼一样往后退了两步，江支彦见状往前走了两步，“叶书…” 叶书死死盯着他，唇抿的发白愣是不说话。 “叶书…”江支彦伸手想要去触碰他。 叶书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冷声道：“你自甘下贱，不代表我必须委曲求全。” 江支彦闻言僵住了，愣愣的看着他，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叶书见状轻笑出声，“原来是这种感觉，怪不得你当初这么折辱我。” “叶书…” “江总年轻有为，想必也不缺陪床的人，找我这么个上了年纪的恐怕不大好吧？要不，我给你推荐几个……”沉思几秒，叶书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兴奋道：“之前你绑着我让我看你跟那个谁滚床单不是很好吗？那个谁…叫什么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 “要不，我去周老大的堂口给你找几个年轻的？”叶书说的句句真挚，就连目光都散发着真心实意的气息。 江支彦一下子泄了气，神情恍惚的抓住了叶书的手，满眼通红，就这么看着叶书小声哀求道：“别说了……别说了……” 叶书朝他挑了下眉，笑吟吟的挑衅道：“我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江总，你要知道，我已经不是你的了。” 江支彦先是愣了一下，突然就像受了刺激一般朝叶书吼道：“你闭嘴！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声音渐渐低下去。 叶书甩开他的手，冷淡的扫看着从很早之前就高高在上的男人跪了下去，跪在了他的面前。 哀求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 “别说了，疼…会疼…别说…了…” 一旁站着的小孩儿受到惊吓，直勾勾的看着面若冰霜的叶书，有些理解不了之前明明很温柔的叔叔为什么会这么凶，还有那个跪着的…叔叔… “叔叔…你别生气，这个叔叔做错事…他承认错误就好了呀…” 叶书低头看了眼小孩儿，平复了下情绪，僵着语气道：“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原谅。” “可是老师说，认错了就是乖孩子…” 叶书深吸一口气，叹道：“不，我很小气，我不想原谅他。” 这个人于我，从小时候捧在手心里当作宝到现在的避之不及，怎么看怎么可悲，他可悲我也可悲，那还有什么在一起的必要吗？ 应该是，没有的吧。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7:20 第九章 才刚入冬的时候，叶书就穿上了毛大衣，连带着拖周至一起穿毛大衣，就连周睿阳都不放过。 惹得小孩儿心甸甸的跟他老爹说，苏苏是不是土拨鼠啊，这么怕冷。 周至无奈，土拨鼠怎么就怕冷了。 “说谁是土拨鼠呢你们。”叶书端着两杯牛奶走到父子俩身后，语气淡淡道。 周至瞥见牛奶一个愣神，接了过来，周睿阳倒是不接，凑过去就着叶书的手就开始喝牛奶。 喝了一大口，周至嘟嘟囔囔道：“……怎么想着泡牛奶？” 叶书垂眼看着被子里的牛奶，淡淡的笑了，“总不能我不喝还不让你们喝。” “我们又不爱喝。”周至又喝了口牛奶，小声道。 叶书看了他一眼，轻声笑笑，“净说瞎话。” “……”周至最后一口喝完牛奶，苦巴巴的看着叶书道：“小书，你好凶。” 叶书默默无语，将空了的牛奶杯拿去水池边洗干净了才端着自己的燕麦粥坐回来。 “这玩意儿真的好喝吗？”周至看着黏糊糊的粥觉得格外骇人。 叶书瞪他一眼，“要不你来试试？” “…之前谁跟我说你面瘫的，这不能笑能瞪人的吗？”周至试着转移话题。 叶书闻言一顿，表情变得微微严肃，周至还没摸清他的情绪，就听他说：“谢谢。” “谢什么？” “谢谢周老大收留。” “客套话我听得多了，你有什么表示吗？” 叶书抬眼看着他，良久，才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把糖，“给。” 周至眯着眼瞅他，“不收。” “……”叶书默默将糖装回去，有些无措的看着他，“那你要什么？” “你跟我说说，你现在怎么想的。” 看着周至一本正经不是开玩笑的神色，叶书略微有些倦意，伸手揉揉太阳穴，他无奈道：“想什么。” “关于江支彦这方面。”周至挥手让周睿阳出去玩，视线直勾勾的看着叶书的脸，对方一脸烦躁的表情略微让他皱眉。 “从前是我犯贱，如今是他犯贱，还有什么需要想的吗？”叶书轻描淡写道，甚至带着些笑意。 周至沉默几秒问道：“一点都不喜欢他了吗？” 问题问出口没得到回应，周至诧异的看了一眼叶书。 叶书正皱着眉思考，想通了眉头依旧没松开，有些难堪的看着周至，他蹙眉道：“喜欢。” “那为什么不回去？”周至脱口而出。 换来叶书更难看的脸色，“太贱了。” 闻言周至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叶书的头，无奈的笑了。 叶书别扭的往后退了退，接着低头喝粥。 周至看了他一阵子，突然叹了口气，“阳阳的妈妈…” 叶书闻言突然坐直了偏头看他，认识周至这么久，倒是第一次听他提起周睿阳的母亲。 周至浅浅一笑，往后靠了些，略带沙哑的嗓音轻轻道：“是个男人。” “嗯？”叶书茫然的眨了下眼，当下蹙了蹙眉，“你说什么？” “生周睿阳的人，是个男人。”周至倒是对他的诧异没太大反应，平常语气回应道。 叶书是真的骇到了，以为周至在耍他，期期艾艾问道：“男人…也可以生孩子么？还是说，阳阳是那个人的孩子，是…试管？” 周至闻言一哂，抬手撑着下巴，笑眯眯道：“双性人是可以生孩子的呀。” “…这样啊。”叶书点点头，这事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微微垂眼盯着桌子看了一会儿，叶书抬眼去看周至。 瞥见男人略带茫然的眼神，待茫然过后，叶书看见了明晃晃的绝望。 “那他呢。”叶书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 周至偏头看他一眼，然后抬手比了个手枪的姿势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叶书就这么看着周至，愣愣的看着他。 周至突然轻轻开口道：“啪——” 叶书瞳孔微缩。 就见周至朝他笑，声音里带着些哭腔，淡淡道：“死了。” …… “这样真的好吗？” “嗯。” “boss啊…” “我没事。” “虽然冬天是不怎么打紧，但是…” “闭嘴，你怎么这么多话。” “……” …… 收拾完家里，叶书一边叮嘱周至上班的时候注意安全一边应付周睿阳抱着他腿撒娇。 “苏苏去嘛，去嘛去嘛～呜～爸爸他不陪我去～苏苏QAQ～” 周至看着从来不对他撒娇的儿子深深地嫉妒了一番，而后故作高深道：“诚念撒娇大法好。” 叶书轻轻的一巴掌拍他脑门上，笑道：“还不去公司。” “好好好，我走了，那儿子就交给你了。”周至回头看着叶书，些微失神的伸手碰碰叶书的脸，眼神略微深远的与叶书对视，又弯腰亲亲周睿阳，周至才站直了往外走，叶书下意识跟着他走了两步，“周至。” 周至闻言回头，朝他笑笑，“再见。” 叶书怔了一下，直到周至上了车他才回过神来。 叶书现在满脑子都是周至早上提起的程睿，而且，周至的模样和平日里相比也有些奇怪。 “苏苏QAQ～”委屈的声音加抱大腿。 叶书被打断了思路，有些无奈的接过周睿阳递过来的游乐场门票，再将小孩儿抱在怀里，宠溺道：“好，叔叔带你去。” “苏苏最好辣！！呜！！三点动。”周睿阳抱着叶书的脖子格外兴奋道。 叶书：“……三点动是什么？” 周睿阳：“……爸爸嗦叫鸡鸡的动。” 叶书：“……” 周睿阳：“阳阳鸡鸡动！” 叶书：“……” 搞清楚小孩儿说的是激动，叶书无奈，一手抱着他，一手去拿壁橱衣架上挂着的衣服，然后给周睿阳包的严严实实，又在冰箱里给小孩儿带了些零嘴，这才带小孩儿出门。 一路上周睿阳都坐不安分，摸摸叶书的长发，又嘟嘟囔囔的哼歌，顺便抱怨一下臭老爸。 叶书闻言直笑，“阳阳。” “苏苏。” “阳阳。” “苏～苏～” “……”不要突然变调语气啊小鬼。 叶书伸手揉揉周睿阳的头，将票递给工作人员，抱着小孩儿走进园内。 因为一周后才是开园时间，此刻诺大的游乐园除了工作人员只有他们俩。 叶书宠周睿阳出了名的，所以就算这里是江支彦的地方，他也没太大的避讳，带着小孩儿买了两支冰淇淋，一人一个，然后牵着小孩儿的手带着小孩儿去找小朋友可以玩的娱乐设施。 途中总是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成为第一位进园的幸运儿，奖品是一大包巧克力。第一个碰碰车体验者，奖品是一袋棉花糖，诸如此类。 叶书看着周睿阳手上抱都抱不住的奖品，微微皱了下眉，內试的用户他是第一个，娱乐设施肯定也是他第一个，这里的工作人员… “傻了么？”叶书接过周睿阳手里的一大半零食，小声嘟囔着。 因为东西实在太多，又陪小孩儿玩了很久，叶书的身体机能有些跟不上，抱着东西就有些头疼，在看着小孩儿爬上假山，叶书眼前阵阵发黑，“阳阳，下来…” “小心！”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叶书往后倒在了一个人身上。 同时还听见小孩儿的喊声，“苏苏！！苏苏你怎么了？……苏苏……” 叶书闻声挣扎着就想起来，结果被身后的……熊？……缠着不让站起来。 叶书又听见周睿阳的哭声，一时着急对着后面就是一肘子，身后的‘熊’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肚子直接蹲了下去，叶书也顾不得许多，走近假山将周睿阳抱在怀里安慰道：“阳阳乖，叔叔没事，不哭。” 周睿阳被他吓得不轻，抽抽搭搭的哽咽着伸手拽住叶书的衣角，“爸爸说你身体不好，呜…我错了…我不该贪玩……呜…” 叶书无奈，笑着拍拍小孩儿的后背，“没事的，看阳阳玩叔叔很开心啊。” “呜…”反而越来越大的哭声。 突然一大盒蛋糕从身后递了过来，直伸到周睿阳面前。 叶书猛地回头看过去，是那只‘熊’。 “…是给我的吗？”周睿阳抽抽噎噎问道。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7:49 大熊点点头。 叶书突然想起来开始那句‘小心！’。只是有点记不清音色，想了一会儿便放弃了。 小孩儿得了蛋糕很开心，叶书给他找了个小桌子，让他乖乖吃蛋糕，自己则拉过‘熊’到一旁。 ‘熊’看着他，抬手想要摸他的头发，叶书一愣，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了吗？熊先生？” ‘熊’顿了顿，然后摆摆手。 叶书觉得‘熊’先生略温和，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道：“之前那一下很抱歉…我…” 熊抬手敲敲他的手，打断说了一半的话。 “好吧。”叶书没辙，露出一张笑脸看着熊，轻声问道：“…你累吗？” 大‘熊’动作迟缓了一下，摆摆手，然后在叶书的注视下偏过身去拿自己斜挎着的背包。 大概是大熊服太厚，熊先生行动格外的别扭，半天也拿不出包里的东西，叶书刚准备冒昧帮他，就见熊先生拎着包底将包倒过来捣鼓了两下，然后包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叶书低头眯着眼仔细瞧了瞧才看见这掉了满地的都是零食。 小鱼干，玉米棒，棉花糖，诸如此类等等。 再次抬头见熊先生有些困难的想蹲下身去，叶书朝他笑笑，然后扶了他一把，温和道：“我来吧。” 一边心道这熊先生真是爱吃零食啊，一边蹲下身去帮熊先生捡东西。 将捡起的东西递到熊先生面前，叶书回头看了眼正在吃蛋糕的周睿阳，小孩儿正在蛋糕上叉水果吃，看的叶书微微弯起双眼，“阳阳，待会儿回家的时候我们去买点水果好不好？” 小孩儿听见叶书的声音，从蛋糕前抬起头，看着那个直看着他苏苏的大熊，疑惑的问道：“…那买给熊熊吃吗？” 叶书微愣，他平日里忙起来也没什么时间教周睿阳为人处世之道，这孩子…倒是挺懂事的。 “嗯。是该谢谢熊哥哥的。”叶书略微点头，手上的零食还是没被拿走，叶书回过头看着熊先生，左脸刚刚好触碰到熊先生的手。 皱着眉往后退了些，叶书眼神略带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熊先生，“我脸上有什么吗？” 开始的时候也是如此。 熊先生摆摆手，又低头在自己腰前的衣兜里翻了翻，抱出一堆包装好的干果送到叶书怀里，“给…给你吃。” “……”叶书抱了一大堆零食站在原地默默无言了一阵，不过熊先生的声音… “感冒了吗？”干涩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就像…年久失修的鼓风机。 “…嗯。”熊先生四处看了看，然后往不远处的花坛走过去，然后折了一枝刚移植过来不久的鸢尾花，在叶书茫然的眼神下放在了叶书的怀抱里。 不明白熊先生的意思，叶书也没心思猜，总不会有人以拿零食撑死他这个烂招数来祸害他。 “…今天超市做促销吗？”叶书笑眯眯的问道，也不管那朵鸢尾花是什么意思，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这位熊先生。 “嗯。”闷闷的声音应道。 叶书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礼貌的朝他点点头，然后走到周睿阳身边将手里的东西全部塞进小孩儿带来的书包里。 “你给我这么多零食。”给吃完蛋糕的小孩儿擦擦嘴巴，然后将小孩儿抱起来走到熊先生面前，叶书轻声道：“我请你吃饭吧。” 平时他也不会接别人给的东西，只是，这些零食…怎么说呢，口味，以及样式…就像他很久之前跟那个人啰啰嗦嗦一一念叨的，除了那个人，大概不会有人这么清楚他的口味，就连周至都不知道，那… 自嘲的笑笑，叶书心道那个人如果能把自己扮成熊来讨自己开心，那真是… 真是… 有一点喜欢我了吧。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8:00 第十章 可是，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 来的时候没仔细瞧，只是顺着游览地图跟在周睿阳后面带着小孩儿玩了会儿娱乐设施。 因为说要请熊先生吃饭，这才四处瞧了瞧，想要找家看起来差不多的饭店，结果饭店没看见，倒是看见了形状怪异的绿植，叶书好奇的抱着周睿阳往高处走，熊跟在他们身后，服装套下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人不肯移开。 “哇呜！好多好多的发发！”周睿阳看着不远处的成片绿植惊叫出声，惹得叶书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背，视线也落在那处满是绿植的风景上，“嗯。” 周睿阳嗷呜了一声，扒了扒叶书的衣领，眨巴着眼睛问道：“这发发叫什么啊苏苏？” 叶书低着头看了一会儿，像是回忆什么似的小声嘀咕道：“冬天种什么玳玳花。” “呆呆发？”周睿阳跟着重复了一遍。 叶书头疼这小孩儿发音，想着等周至回来了一定好好跟他商量一下这件事。 无奈的揉揉小孩儿的头发，叶书温柔道：“是玳玳花，虽然不是很好看的花，不过…” “却代表着永恒的爱。”熊先生的声音突兀道。 叶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视线好像碰到什么，微微停滞了几秒。 是啊。 这样小小的花… 却代表着永恒的爱。 “…唔，苏苏。”小孩儿委屈的声音响起，叶书收回视线，低头询问道：“嗯？” 小孩儿眨了下眼，别扭道：“呆呆发…可以吃吗？” “……” 叶书轻轻咳嗽了两声，摸摸小孩儿的头，“不能。” 小孩儿又吸吸鼻子，有些失望的说道：“还想给隔壁透透吃…完蛋了，透透以后会不要我了。” “阳阳什么时候和沈透关系那么好了？”沈透是隔壁沈绪川的儿子，叶书平时带周睿阳出门总可以碰见那小孩儿。 挺清秀一小孩儿，只是向来也不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阳阳关系这么好了？ “他好看，我在追他啊。”周睿阳理所当然的答道。 叶书眉头一挑，感觉脑仁疼，“阳阳，小孩子不要瞎讲话。” “不瞎！…阳阳不瞎！”小孩儿委屈的喊道。 叶书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回头对着熊先生笑了笑，满含歉意道：“童言无忌，见笑了。” 全程只说过一句话的熊先生闻言连忙摇摇头，“没有，他很可爱。” “那我呢？”叶书下意识脱口而出。 熊先生愣了一下。 叶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啥，心道自己今天玩脱了，大意了… 居然对一个陌生人说这种鬼话。 自我厌恶感刚涌上来，就听见熊先生的笑声，叶书松开眉头，看着面前的大熊笑得弯下腰去。 “…怎么了？” “…肚子疼。” “肚子？我开始打的那个地方吗？” “不是，是…” “是什么？” “笑疼的。” “……” 叶书抱着周睿阳就往来时的路走。 留下熊先生一个人在后面笑。 只是，笑声里带着的些微哽咽声。 “你啊。” “……你很好。” 比全世界所有称得上好的人还要好。 “熊先生。”叶书抱着周睿阳停在一家酒店前面，回头唤了一声跟在身后的大熊。 大熊停下脚步，歪了下头，“嗯？” 叶书指了指自己的脸，也学着他的样子歪着头，“嗯…你吃饭也要这样吗？” “……我看着你们吃就好。”大熊思索了几秒认真道。 叶书无言了一阵，抱着周睿阳直接走进酒店，在前台开了间包厢，让周睿阳点了几个菜，叶书要了碗粥，再给熊先生点了几盘偏清淡的菜。 “怎么不吃饭？”见叶书从一旁取了勺子准备喝粥，熊先生语气偏严肃问道。 叶书低头吹了吹白气，淡淡道：“以前有过一段时间没吃饭，肠胃糟蹋坏了，前几天贪凉喝了杯冰水，坏了几天肚子。” “…为什么没吃饭？”语气又变得急切起来。 叶书喝了一口粥，看着他，“因为想死。” 藏在大熊衣服里的人此刻无比庆幸外面的人无法看到自己的表情。 叶书真是做什么都好。 就连说这种话都可以平平静静面带微笑的说。 “…怎么，怎么不爱惜自己。”好像失了力，熊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 叶书摇摇头，给周睿阳夹了个刚上的丸子，没太大情绪的看着周睿阳身后的白墙，突然皱了下眉头，好似不耐烦道：“这种东西自己控制得了谁还愿意被人伤害不成？” “……抱歉。” 叶书想，如果这个人不把自己藏在大熊衣服里，表情该是什么样的呢？ “人生中的美好来自于相识，可是就连风景美好的一刻也停留在初见的惊艳，相爱相厌的人能产生什么？” 熊先生叹了口气，抬手把大熊头套摘了下来，脸色苍白的笑笑：“…喜欢。” “喜欢？”叶书下意识反问道，看着江支彦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模样他心头一滞，他没想到江支彦会摘下头套，他以为，像江支彦这种胆小鬼，除了做缩头乌龟便没别的招了。 江支彦伸手抹了把汗，虽然是冬天，不过大熊服实在是太厚了，行动起来不仅不方便，还发燥。 “…对不起。”他站起身，将大熊的头抱在怀里，然后没有头套的大熊服穿在他身上就显得有些呆，就连周睿阳都看着他小声嘟囔道：“江苏苏怎么会是熊熊……” 叶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然后移开视线，继续给周睿阳夹菜。 “叶书…”江支彦见这人完全不理他，心里就像被酸水浸泡了许多年，酸进心底，有些委屈。 叶书闻言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江支彦往他那边走了两步，伸手想去摸叶书的头发，被一巴掌直接打在了手背上，然后重重甩开。 江支彦将头套放在椅子上，然后低着头拿另一只手去摸揉被打的手背，揉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笑眯眯对着叶书道：“小书，我惹你生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叶书微怔，视线还是看着他，依旧不说话。 江支彦一直笑着看着他，渐渐的，他垂下了嘴角，就像被老师罚站的小孩儿，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我错了…”他说。 叶书还是不说话，甚至偏过头去不看他。 “你原谅我好不好…”他试图稳住情绪道，见叶书还是不动，他又伸出手想要碰叶书，以为又要被打，结果叶书这次却没打他，反而让他抓住了手。 抓得死死的，叶书微微皱起眉，微微动了下手想要拿出来，就被江支彦拉了过去。 “…求你了。”江支彦双手紧握着他的手，一副要哭的笑脸。 叶书紧皱起眉，用力的想要抽回手。 这样的江支彦给他的感觉太奇怪了。 太奇怪了。 “叶书…”你看，这个人怎么快要死掉的样子，仿佛呼吸都困难。 “救救我…” “求你了…” 求我？ 叶书茫然的看着江支彦，见这人低下头去，他轻轻叹了口气：“当初在监狱我求你来看我一眼的时候，你怎么不救救我呢。” “你怎么有脸来这儿求我救你？” “我妈还躺在医院，你怎么好意思来求我原谅你？” “要我脱衣服给你看吗？看看我身上有多少疤。” 手被松开，叶书抽回手，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他偏过头，也不愿去看江支彦的表情，他累了，不想再和这个人纠缠下去了。 “我害怕你啊！我他妈害怕你啊！你求我救你难道不可笑吗？！”像是实在憋不住，叶书红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重重道：“江总，够了，我很怕疼，您别再折腾我了。” 该不该说你太狠了啊？ 江支彦心底默默念叨，却还是扯出一抹笑来，凑近叶书身边，温柔道：“小书，你原谅我吧…我去坐牢，让人上我，都好，你原谅我吧，你让我做什么都好，你接着打我吧，好不好？” 叶书闻言憋了好久的眼泪还是没憋住，对着江支彦哑着嗓子道：“现在说这些有用吗？你当初要是对我好点…”声音渐渐变低，叶书眼前一片模糊，“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啊。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8:13 第十一章 周睿阳心大，从小他父亲和叶叔叔也没少吵过架。 只是，这次江叔叔抓着叶叔叔的手还低声哭泣的模样… 把丸子吃完，小孩儿从椅子上爬下来，然后走到江支彦跟前，两手一合抱住他的腿，放轻语气软软道：“江苏苏乖，不哭，阳阳给你抱抱…” 江支彦知道自己错了，听到叶书那样无奈的说那句话的时候，他难受的怎么也控制不了情绪。 他不敢再去抓叶书的手。 眼泪流个不停，他想告诉小孩儿，他也不想哭的。 只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叶书真想不通这个人怎么还有脸在他面前哭，心上又酸又疼，面上却作出不耐烦的模样，声音凉凉道：“索性一次性说清楚吧，免得…免得纠缠不清。” 江支彦闻言抬头看他，抖着声音道：“不…我不要…” 叶书听罢拿怪异的眼神看了他好久，突然笑了，“江总，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多影响威信啊。” “我不管…我不要他们…我什么都不要……”江支彦站在原地抖个不停，话语间带着散不开的哭腔，“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说到后面大概是觉得委屈，也不憋着了，就站在叶书面前边掉眼泪边哭。 还越哭越大声。 “……” 叶书低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周睿阳，无奈的把小孩儿拉过来到自己身边，然后将桌子上的餐巾纸放到江支彦手里。 “真难看。”想了想，叶书忍不住感慨道：“江支彦你脸去哪儿了？” “不要了……要脸也没用……”哭的满眼通红，江支彦抖着手拿纸巾擦脸，“我喜欢你啊…” “当初…当初你跟我姐上床，这就算了，完了…完了还跑我房里来跟我说你爱我姐，她是你真爱……” 擦完脸江支彦轻轻抽气道：“你，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呢…小书，我那时候，就喜欢你喜欢到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了…” “哦？那你这个喜欢真是厉害。”叶书听到前面几句还有些茫然，听到最后一句不由讽刺道。 江支彦眼神一黯，止住心底的酸涩，弯了弯嘴角，抖着声音笑道：“…嗯。对不起。” 叶书以为他还有什么要辩解，结果只是说了这个，颇诧异的眨了下眼，叶书深吸一口气，冷着声音道：“你哭也哭完了，脸也丢完了，可以谈正事了吗？” 江支彦整个人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 叶书看着比他还高的男人跟个小孩儿似的穿着大熊服，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给自己擦脸的时候也不知道轻重，两边脸颊被蹭的红红的。 叶书轻轻叹口气，“我累了，江支彦，我很累了。” “嗯，我知道。”江支彦微微露出笑容，一副乖巧的模样。 “我也不是可以应对你洁癖的人，我这个人很脏，被很多人玩过。”叶书说的清淡，却也是在揭自己伤疤，一回想不由红了眼，便眼带嘲讽的看着江支彦笑道：“这个，你应该很清楚。” 江支彦伸手扶了下桌子，抬头朝他道：“你不脏。” 叶书冷冷反驳道：“是你说我脏。” “我…”江支彦呆了几秒，低下头去，“我错了…” “江家的任何东西我都不需要，你也不用给我钱。”叶书只要一想起那张支票就头疼，虽然也有自己工作的酬劳，但是… “…那是你自己赚的。”江支彦喃喃道：“你不要这样…” “我还不至于到拍几张照片要拿九千万的身价。”叶书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眼前有些模糊。 真是糟糕透了。 太难堪了。 “就当我以前宠着你的回礼，你不要再找我了。”没了心力再说下去，叶书抱着周睿阳就想走。 擦过江支彦身边的时候被他一把拽住胳膊，这人依旧红着眼，也不说话，就是死活不放手。 叶书眉头一皱，“松手，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我都说了我不管…我只要你…我不管…你不要走…”江支彦想都不敢想今天让叶书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跟他说上话。 “你幼不幼稚？”叶书被他拽的生疼，蹙着眉冷冷道：“做这种事不觉得恶心吗？” “…觉得。”江支彦咬咬牙，自嘲笑道：“但是值得。” “我不喜欢你了，你懂不懂？”叶书也没想到这人可以这么厚脸皮，无奈的看着他，冷静的陈述道。 江支彦双眼更红了，他还是笑着，“我知道你爱我。” “……不可理喻！”叶书皱紧了眉，用力的把手往回抽，“你松手！” “你别走…你不走我就松手…”江支彦小心的圈着叶书的手，特别小声地说道。 叶书浑身一颤，这个人，看着这个人… 真有一种看自己的模样。 “支彦。”叶书轻声喊道。 江支彦一愣，然后咧开嘴，笑着应道：“在呢。” “我真是恨透你了。” “嗯，好。” “多少年了？”叶书缓了缓语气问道。 江支彦思索了几秒，答道：“九年。” “我真是恨不得弄死你。”叶书看着他，总算掩去满脸阴霾，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就像以前那般温柔的看着江支彦。 他说，“你放手吧，我不爱你了。” …… 周睿阳不知道两个大人因为什么争吵，只是叶苏苏抱着他走了很远的路之后突然让他站在一旁，自己蹲在地上哭的说不出来话。 不知道怎么安慰叶苏苏的小孩儿往去酒店的路跑了几步，想要找江苏苏来。 结果看见一只大熊往相反的方向走。 那个背影，怎么说呢。 就像什么都没有的小怪兽一样。 沈透跟他讲过，小怪兽总是被奥特曼打，小怪兽很伤心，奥特曼以前是喜欢小怪兽的，可是小怪兽坏，做错了事，奥特曼就不喜欢他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8:31 第十二章 微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周睿阳蹦哒着抱住叶书。 难得不冷的冬天，小孩儿抱着微微颤抖的叶书，将头靠在他背上小声安慰道：“苏苏，苏苏。” “苏苏不哭，苏苏好看。” 叶书泪眼朦胧的低着头，声音沙哑道：“阳阳…” “苏苏，有人欺负苏苏就喊阳阳，哈！打死他！”小孩儿抱着叶书的背拱了拱，又蹭了蹭，不由嘟囔道：“俗苏…我好喜欢你啊…” “都跑调了…”叶书抹了把脸，起身抱起小孩儿，哽咽道：“是叔叔没用，没人欺负叔叔…”顿了几秒，又重复道：“…是叔叔没用。” 周睿阳闻言直勾勾的看着叶书，他不懂叶苏苏为什么没用，哪里没用，反正他才不理会呢！他的叶苏苏那么好，谁都不可以欺负他的叶苏苏！ 叶书抬手摸了摸小孩儿的后脑勺，温柔的叹了口气，“阳阳啊。” …… 江支彦漫无目的一直往前走，走的久了，觉得满心倦怠。 抱着大熊头坐在路边发呆，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辆。 想起小时候的叶书，小小的手心握紧他的手，左右张望着小心翼翼的过马路，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着被牵住手的他，用格外认真的神情对他说道：“支彦，我去哪你去哪，知道吗？” 【你怎么还有脸求我救你？】 【你放手吧，我不爱你了。】 沮丧的抓了把头发，江支彦将脸埋进大熊服里。 他现在也不怕人笑话，只要叶书能回来，哭还是下跪，他都不在乎，只要，叶书能回来。 叶书怎么可能不爱他，明明当初那样待他好。 明明说过会喜欢支小彦很久很久。 【你怎么还有脸来让我爱你？】 叶书说的话不断在脑海里徘徊，江支彦刚有些神采的眼神瞬间黯了下去。 叶书走了之后，他花了大量资源去调查叶书在监狱里的生活。 对啊，他怎么有脸让那个受尽折磨的人来爱他。 如果他是叶书，怕是撕了这些欺凌过他的人都不止。 叶书也不过是纵身一跃，摆脱了过往的人生罢了，他哪来的资格去打扰这个人。 “可是…”伸手揉了揉心脏的位置，江支彦皱着眉缓过一阵尖锐的痛，声音压的极低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 “师傅，日后我若是不再来，你且保重身体。”青翠竹林內一间宽大寺庙，庙院前站着一西装男人正微微笑着朝一位大师行礼。 大师轻叹一口气，朝周至点头，“至儿，你走了偏锋，却不肯停下来，不怕后悔？” 周至闻言微愣，随后露出更灿烂的笑容，温柔且庄重道：“我这一生唯一后悔过的事就是没对他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真决定了？” 周至点头，“嗯。” “真不后悔？” “事皆有因果，或许命不该绝。”周至难得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只是，我想他了。” …… 周尧最后在路边找到了江支彦。 这个男人居然就躺在路边睡着了，又因为天色渐晚路过的人不多，愣是让他在这大冬天睡马路睡了几个小时。 又无奈又头疼，周尧一把扛着江支彦往车后座一扔，然后拍拍手走到前面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我错了…”被这么大的动静砸过去还是没有醒过来的小少爷睡梦中低声喃喃道。 周尧回头看他一眼，长叹一口气道：“少爷啊，你真是个少爷。” 转回头看前面的路，周尧又自言自语道：“也不怪叶书不理你，你当初逼的人家又是跳楼又是跳湖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原谅，何况，你除了把自己弄成这样，有给过那个人什么安全感吗？” 如果叶书不是本性温和，恐怕已经提刀砍了你吧，少爷。 江支彦睡梦间听见周尧的话，翻了个身，将脸对着座椅里面，身体微微颤抖，想起了前段时间去找徐玉和方孟的事。 “你问我叶书是什么样的人？”刚下班被堵在回家路上的徐玉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好笑的反问道。 “嗯。”轻轻点头。 徐玉打量了一会儿他面前的人，嘲讽的笑笑，“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我，我知道。我就是想更了解他。” 徐玉的神色瞬间变得厌恶，往后退了一步，冷冷道：“他是个蠢货，当年是，现在还是，真是死了都是活该。” 最后以自己打了徐玉一拳，他还回来一拳收场。 江支彦满脑子嗡嗡的，只记得徐玉吼出来的话：“你不喜欢雪，那个傻子就把自己埋在雪里等死！因为你讨厌他！大冬天的，你他妈试试穿一件单衣还要洗盘子啊！你他妈眼睛瞎了吗？！你眼睛瞎了才会这么对他…妈的！畜牲！” “那你呢？为什么不阻止我？”话问出口就见徐玉红着眼低下了头，低低笑道：“江总如此有本事，我想我还没忘记叶书是怎么回去的。” 浑身冰凉的让人送徐玉回家，自己愣是蹲在路边的缓了好久也没过来。 第二天去找方孟，方医生刚下完手术，正穿着白大褂在楼下遛弯。 “嗨哟，好久不见，叶书还没死吗？”这是方孟看见他问的第一句话。 最后怎么回家的自己也记不大清了，只是感觉方孟说的话他一句没听懂。 什么叶书就算活着也活不长。 什么叶书重度抑郁症是好不了的。 什么叶书喜欢你真是有病。 …… 江支彦紧紧闭着眼睛，在座椅上将自己团成一团。 行吧行吧。 叶书不要喜欢他了。 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吧。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8:44 第十三章 叶书抱着周睿阳回家，给周睿阳打理好，哄着小孩儿睡觉。自己这才浑浑噩噩的洗好澡，爬上床拿厚重的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实。 冷。 好冷。 就像冬日跳进湖里那样冷。 就像雪天埋进雪里那样冷。 他多想问问江支彦，你带给过我什么呢？ 你带给过我什么呢… 虽然小时候总被母亲教育要惦记别人对自己的好，而不要去惦记别人对自己的不好。 可是，他叶书上半生受尽欺凌折辱，到头来，反而成了某些人嘴里的不肯原谅他人的小气鬼。 叶书将头埋进被单里，深吸一口气，轻轻抖着身子。 如果不是这些年性子被磨掉了许多，真想提着刀砍了那个自以为是只会哭的男人。 真是出息。 …… “…心因性失忆？”烦躁的抓抓头发，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在一旁的饮水机下接了一杯温水。 喝的时候白气氤氲在镜片上，男人推了下眼镜，苦着脸看向对面坐着的人。 那人正抱着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正皱着眉恹恹的看过来，“嗯。能治么？” 苏业将杯子重重搁在桌子上，面无表情道：“不想治。” 江支彦因为睡大街着了凉，患了重感冒，又念着叶书的事还没解决，病还没好就去了赫赫有名的心理医生这里求医。 听医生说不治，眉头又深了一层，刚想开口就被咳嗽打断，“咳咳咳——” 苏业瞅着他，觉得这美人儿好看是挺好看，就是气色太差了，不是病态的气色，而是，了无生气那般。 暗搓搓的给人泡了杯感冒灵，苏业双手一握撑着下巴瞅他，“江总是吧，我行医治病多年，一不救傻逼，二不救渣人，三…”苏业顿了下，笑道：“不救失忆症。” “为什么？”一阵咳嗽过去，江支彦头晕晕沉沉的，也顾不上与人相处的客套，脸色难看道。 苏业挑了下眉，坐在椅子上伸长了腿，交叠好了又往后一靠，要多惬意有多惬意，偏偏说出来的话却又格外正经，“当是想要遗忘的才会被忘记，你强迫人家记起来不是给人捅刀子吗？” 江支彦埋在被子里的身体猛地一抖，对啊，他怎么忘了… 他一心想着叶书要是记起了那一年发生什么，会不会就因为那个体谅自己了，然后原谅自己。 “人的心理不要装太多的事，装的多了，会不由自主的想要死。”苏业平日里脾气不好，对待病人也是偶尔温柔偶尔烦躁，见江支彦许久不说话，他眉头紧紧皱起来。 江支彦闻言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盯着看了一会儿良久，才问道：“医生，你说，怎么让一个喜欢你的人重新喜欢上你呢。” 苏业抬手捏了下自己的鼻子，吸了一口气，心道鼻炎怎么还没好。 顺手还给自家boss回了条中午回家吃饭的短信，这才看着江支彦迷之微笑道：“这还不简单，上了他啊！” 江支彦抿了抿嘴，摇摇头，“不能强迫他。” “那你当初肯定是对他不好，所以他不喜欢你了。” 江支彦点点头，“嗯，我现在不会对他不好了。” “顶个屁用啊，人都跑了。”苏业耸肩，一条腿直接搭在了办公桌上，背靠在椅子上，一副瘫死的模样。 江支彦自己抱着被子也懒得管对方什么姿态，依旧面无表情问道：“有什么办法让他原谅我吗？” “唔。”苏业将另一条腿叠放在盖在桌子上的大腿上，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我老公当初追我回去的时候，亲一口问一句我还好吗，亲一口道个歉，亲一口说一句爱我。” 江支彦：“……” 苏业轻声笑笑：“先喜欢上对方的人心要比另一个人的心软多了，只要那个人道歉了，就会自我厌恶，自我反醒。没什么捷径啊，只能靠真心了……你懂吗？” 像那个什么他雇来的辣鸡作者二尘写他和他老公的故事半途而废就很不真心。 苏业想到这里皱了皱眉。 江支彦倒是想的透彻，抱着被子起身，朝苏业道了声谢就往门外走。 其实苏业说的话他何尝不知道，只是，真心易给，那人却不愿收。 周尧在门外候了多时，见江支彦出来，步伐紊乱，走的摇摇晃晃，眉头虽没有前段日子皱的紧切，神色却是恹恹的。 “少爷…”周尧在他身后帮他提拉了下快要掉到地上的被子，江支彦轻哼一声，估计是体温太高不大舒服，“嗯？” “你需要休息了。”周尧说的严肃，江支彦闻言没说话，神色有些疲惫的低下头去。 半晌，他抬起头，回想那个人的模样，放低声音轻轻道：“我想喝冬瓜清汤。” …… “咳——” 一阵咳嗽声过后，周睿阳有些发愁的看着床上的人。 “苏苏…？”他推推床上的人，见人脸上通红，慌慌张张的又喊了一声：“叶苏苏！” 叶书也不知是吹了风还是怎么了，一觉睡过开始发烧，烧的神志模模糊糊，明知道阳阳在喊他，却没办法张开嘴对小孩儿说一句安抚的话。 迷迷糊糊的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你喜欢下我是会死吗？！” “你就不能拿真心对待我吗？！” “叶书！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既然那么喜欢她就不要再来找我！！” “小书…” “小书，小书，小书。” “江家我给你，你能不能…把你自己给我。” “我爱你。” …… 叶书猛地睁开眼，又被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冲击视线，略微失神了一会儿。 “…喝水吗？”耳边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 叶书转头看向声源，江支彦正抱着被子一脸疲倦的看着他，仔细瞧了，双眼满是血丝，他又颤声问了一遍：“喝水吗？” 叶书眨了下眼，收敛些微诧异的表情，沙着嗓子道：“出去。” “不出去。”江支彦也不知是高烧烧的头脑发胀还是心情不好，给叶书扶起来语气强硬道：“你病了你不知道吗？让我出去然后自己一个人搁屋子里烧成傻逼？” “你出去！”叶书被他凶的火气也上来了，扯着嗓子喊道。 江支彦深吸一口气，拿过桌子上的水杯递到叶书嘴边，颤着声音道：“你先喝一点水。” 叶书偏过头去，“你出去，滚出去！” 江支彦又将水杯递到叶书边上，低声分：“…不出。” 叶书闻言猛地挣扎起来，然后用尽全力推了江支彦一把。 “你做这个样……”声音嘎然而止—— 叶书愣愣的看着江支彦整个人往地上一摔，盛着半杯水杯子碎了一地。 叶书一着急掀开被子就想下地，被江支彦哑着声音吼道：“你病还没好…别乱动！” “你爬起来再跟我说话。” 江支彦被叶书说的有些羞耻，想要撑着地爬起来，结果一点力气都没有，吼完那句话还真是用尽力气。 “…你摔到哪里了？”叶书见他迟迟不起来，有些担心的问道。 江支彦低低应道：“…腰，麻了。” 叶书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了，担心江支彦是把骨头撞到了，原本乏力绵软的身子突然有了些力气，也顾不得江支彦之前说的什么，光着脚下床，走到江支彦身边后蹲下身去抱这个男人。 “…怎么这么烫，你怎么比我还烫？”触碰到男人的皮肤，叶书紧皱起眉，他发烧是常有的事，平日里跟约定好似的一般都是四十度左右，江支彦居然比他温度还高。 江支彦摔跤的时候腰正好磕着，麻了一阵还没什么知觉，他倒不担心自己会不会残废，只是有点心疼叶书。 “没事，你让我躺地上一会儿，躺会儿就好。”江支彦 叶书抱他抱的艰难，拖着一般将人抱上床，好不容易将人放好，叶书出了一身汗，轻轻吐了口气，叶书往江支彦身边一倒。 江支彦惊的一头冷汗，“小书！” “闭嘴！你吵死了！”叶书一条腿往江支彦身上一搭，一只手将人脖子一圈，凶巴巴道。 江支彦噎了一下，转了转心思，突然有点期待这腰麻个几年。 想想又有些惆怅，叶书啊，叶书实在对他太好了。 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江支彦偏头去看与他共枕的叶书，这人刚好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轻声问道：“江总，你烧多少度了之前量过吗？” 回想昨天早上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找周周尧要了根体温计量了下，江支彦乖乖答道：“39.8。” 叶书自己也烧的头脑不清楚，闻言红着眼拍了江支彦胸口一巴掌，皱眉道：“你是…想死吗？！” 江支彦吃痛轻轻哼了一声，嘴上否认道：“我想你，不想死。” “就会耍嘴皮子，等我俩都烧成傻子了看你说什么？” “说你是大傻子，我是小傻子。” “……”叶书听完背过身去，一时怒气难平。 当初要是这小少爷能像现在一样说两句好听的，他们俩也不至于走到撕破脸的地步。 江支彦烧的难受，摸索着口袋拿出手机给周尧打电话，说了两句把电话挂了，手机扔到地上，他就这么盯着叶书看。 叶书身体之前被他糟蹋的差不多了，现在生个小病就会引起一堆并发症。 看了一会儿，江支彦伸手圈住叶书的腰，揽进自己怀里，他比叶书高了些，将人搂的不紧不松，那人也不挣扎，就这么由着他。 觉得又心酸又喜悦，江支彦将头埋进叶书的背上，喃喃自语道：“我要是烧成傻子了，你会不会……就心疼我了？”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9:14 第十四章 叶书偏过的身子微微往里挪了挪，背抵在江支彦怀里，两人的体温融合在一起，叶书轻轻叹了一口气，“幼稚。” 这句话是答江支彦问的那句话。 江支彦闻言便将他搂的更紧了一些。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头埋在叶书背上，江支彦放低声音格外小声，就像说给自己听一般，“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让你知道我的喜欢……我知道我做了好多错事…我坏…你不喜欢我……”他顿了下，语气渐变，有些黯然，却还是笑着道：“不喜欢是对的…我…我以后也会尽量不来打扰你…” “别说了。”叶书哑着声音打断他，将身体微微蜷起来，又重复道：“别说了。” 现在的江支彦，无论做什么都会让他想到自己，自己甚至比他更甚。 在他人身前承屈受辱，在心悦的人面前，毫无尊严可说。 既然都被糟蹋了心意，又为何还要委屈自己将真心送上去给人踩？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难道……不会痛的么？ 叶书动了动，突然将江支彦推开了，他看着白色的墙壁微微眯起眼，无声的笑了笑。 与其说他是原谅不了江支彦，不如说，他是原谅不了自己。 原谅不了自己懦弱无用。 原谅不了自己贪婪自私。 原谅不了自己优柔寡断。 更可恨的是，他满身伤痕，无一不是自作自受。 偏偏还以为是别人对不起他。 多可笑啊。 叶书，多可笑啊。 叶书失神的想着脑子里杂乱的事，脸上表情愈发冷然，江支彦被他推开愣了一会儿，便慢慢撑着床爬起来。 他还没清楚叶书为什么突然变了脸，只当是又说错了什么话，有些无措的站在床边看着叶书的后背。 叶书突然伸了下手。 江支彦的视线循着他手看去——一口白牙对着手腕咬下去，鲜血立马从嘴角流了下来。 咬完叶书将手收回来，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愣了愣，江支彦抬手扬起一巴掌，看着叶书与他对视格外茫然的眼神，他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 “好。”出口的话带着止不住的颤音，江支彦伸手抹了把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淌满的眼泪，抿了下嘴颤声道：“好得很……我…我不缠着你了…” 叶书依旧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我对不起你，我给你下跪，给你道歉，我赔你前途，我都给你。”江支彦顿了下，抬手重重擦了擦眼泪，往后退了一步，往下一跪，用商量的语气道：“…如果你对叶阿姨的事还有恨，我也可以站在马路上，赔给你，马上赔给你行不行？叶书，叶书你听听我说的话，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我不缠着你了，也不烦你了，我发誓！”像是害怕叶书还不同意，江支彦膝行了几步，一把攥住了叶书的手，祈求道：“你看啊，你的苦日子已经过去了，你要和周至好好生活啊…这些事，这些事就让我补偿你好不好……让我…让我孤独终老…” 叶书整个人抖了下，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江支彦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眼睛亮堂堂的看着叶书，平静道：“然后不得好死好不好。” 叶书的手微微往上抬了抬，因为无力又放下去，看着江支彦的目光有些冷意，稍稍过后他轻笑了一声，视线投到门外，朝跪着的江支彦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叶书…”江支彦手足无措的抖了抖，着急的喊着他的名字，“叶书…” “滚啊！滚！”叶书红着眼朝他吼道，急促的呼吸惹得他胸膛起伏不平，半晌偏过身去，声音略带哭腔道：“真是不知好歹啊…不知好歹。” 真是…啊。 我这么珍惜你，你居然……居然，这么诅咒自己？ “好……我滚，我现在就滚…”江支彦扶着床站起来，看着小声呜咽的叶书语无伦次道：“你别伤害自己…别再伤害自己…我走…我走就是了…” 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传来，叶书抽噎着咳嗽了一会儿，还是太难看了，和他之间还是弄得太难看了… …… 陈铭一头雾水的被周尧一通电话从三亚招了回来，他当初好不容易被江支彦批假出去玩儿一趟，结果周尧那混小子说召唤就召唤的，真是……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9:33 真是骇人啊。 “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周尧正扶着晕过去的江支彦往医院拖，陈铭见状连忙凑过去抱起江支彦整个身子，微微怔了下，将江支彦整个人扶到了周尧背上。 “你扶着点后面，我背他的时候他总是扶不住。”周尧叮嘱完，将江支彦两只手一环就往前走。 他接到电话不久就去了周家，然后就看到了倒在屋外的江支彦，见这人烧的神志不清还让他先去照顾叶书的模样，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等人进了急救室，陈铭才往旁边地上一坐，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给周尧，周尧看他一眼，直接将烟盒拿过来丢进了垃圾桶，语气平淡道：“怎么你出了趟门还是不长点脑子？这是医院。” 陈铭心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正经啊，想是想，话还是憋住了只问了想问的：“老板这是怎么了？” 周尧闻言有些烦躁的扯了扯领带，眉头紧紧皱起来，厌烦道：“报应。” “…周周周…周尧，你咋这么说话呢？” 周尧瞥他一眼，冷笑道：“怎么着？你以前不是可同情叶书的吗？少爷一受苦你就同情少爷了？” “…你你……你这不对头啊周尧，受啥刺激了？”陈铭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 周尧心烦意乱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往墙上一靠，“没事，就是想不通一些事。” “什么事啊？跟我说说呗？”陈铭好奇的抬起头，瞅了瞅四周，又转头来看周尧。 周尧看他这傻样，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你要是能知道也不至于这个傻样。” “说呗说呗，不说咋知道？”陈铭撇撇嘴，不服。 周尧微微眯起眼，看着陈铭那张脸，轻轻道：“那你知道…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吗？” 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呢？ 喜欢的话—— “大概是…心悦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想要带你去所有自己喜欢的地方，想要把自己都给你。” 陈铭回想着叶书那时候总是蹲在角落里偷偷看他家老板的模样，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一时鼻酸，轻叹道：“爱的话，大概是整个世界都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陈铭依稀记得前段时间有个新出道的歌手，好像叫什么徐琅，唱了首歌叫《不舍》，里面有句歌词道：“我眼中的世界，有个你在里面。” 这句歌词的意思不就是你就是我的整个世界么？ 和叶书还有老板两个人，多符合啊。 怎么这两个人就是看不清道不明呢？！ 周尧恍了下神，他没想到陈铭能说出这么文艺的话来，轻声笑笑，心情愉悦了大半。 叶书他之前给周含打了电话，让她去照顾，现下就等自己少爷调整心态了。 得让他明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要不然，叶书是绝对不会回来的吧。 “叔叔。”周尧正心烦意乱的想着怎么开导自家少爷，陈铭就被一旁站着的小孩儿勾去了目光，听着小孩儿软糯糯的声音他心都化了一半，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朝小孩儿笑笑，“你在叫我吗？” 小孩儿点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严肃的指指急救室的门，沉声问道：“江叔叔会死掉吗？” 陈铭一愣，这小孩儿怎么认识他们老板？ 周尧回过神来就看见陈铭这糙汉子一脸无措的看着一小孩儿在结巴，“不，不会吧…” 周尧再微微抬头看这小孩儿，他家少爷之前接到小孩儿电话去照顾叶书，让他送小孩儿去周含那里，结果周含不在，他又恰好碰上了方医生，便将小孩儿留在了方医生那儿，没想到这小孩儿跟着方医生来了医院。 “阳阳是吧。”周尧走过去，蹲在周睿阳身前，伸出手摸摸小孩儿的头，轻声道：“你江叔叔会没事的。” 周睿阳略微皱眉，抬起头来看周尧，低声问道：“那叶叔叔呢？” “他也没事。”周尧闻言答道。 周睿阳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弯腰对周尧鞠躬道：“谢谢。” 周尧被这小孩儿反应逗笑了，宠溺的揉揉小孩儿的头发，将人抱起来，“阳阳真厉害，知道叶叔叔生病了要给江叔叔打电话。” 周睿阳本就是周家的宝，平日里周至当他是小祖宗，叶书宠他又宠得不行，就连后面的江叔叔也宠他宠的无法无天，这次叶书生病他又害怕又难受，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还不回来。 想到这里周睿阳不开心的低下头，两只手抱着周尧的脖子小声问道：“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 周尧一愣，小孩子手臂的体温贴近脖子，心脏像是被人捏了捏，周尧轻轻拍拍周睿阳的背，温柔道：“阳阳很可爱的，哪里会有人不要你。阳阳也很勇敢，很聪明，周爸爸肯定是有事情要做，阳阳再等等就好了。” “好。”小孩儿点点头，惹得陈铭目瞪口呆，张口结巴道：“靠！周尧你还会哄小孩儿啊！不得了了！” 周尧白他一眼，冷声道：“吵。” 陈铭立马捂着嘴摇摇头。 瞥了眼急救室的门还没开，周尧这才抱着周睿阳往走廊尽头去，往左拐了个弯便到了方孟的办公室。 推门进去，方孟正在整理文件，见是周睿阳回来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朝小孩儿笑了笑，然后对着抱小孩儿的男人问道：“这又是哪个人快死了？” 周尧闻言顿了下步子，抬头朝他笑道：“我这次是我。我快不行了，方医生要不来拯救拯救我？” “瞎讲话。”方孟跟他老熟人，只是周尧平日里待他颇客气，他也不好跟人开玩笑，谁道这次出了名的周冰山也会开玩笑了。 周尧抱着周睿阳在方孟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敛了笑沉声道：“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人忘情的？” 方孟出口便答：“忘情水？” “……”周尧叹了口气，“算了，让他们折腾去。” “没什么好折腾的了。”方孟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皱着眉瞅了眼在周尧怀里扒拉着想要睡觉的周睿阳，他眼里是化不开的愁绪，周尧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怎么说？” 方孟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的白纸上比划了几下，周尧全神贯注的盯着他比划的纸张脑子‘嗡’了一声。 脑子里一片空白—— 确实是没什么好折腾的了。 这剩下来的事情，比折腾来折腾去要复杂得多了。 周尧将视线从纸上挪开，抬头与方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了眼正趴着眯眼的周睿阳，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我的手机 2016/11/25 23:59:48 第十五章 周至死了。 周尧跟江支彦汇报的时候，江支彦正从病床上下来，准备扶着桌子的手就这么顿在半空中。 恍惚半晌，江支彦喉咙里有些发痒，轻轻咳嗽两声，他又坐回床沿，一言不发的皱着眉头。 “…少爷。”看着江支彦苍白如纸的脸色，周尧忍不住伸手去扶他的肩膀。 江支彦轻轻摇摇头，神色渐渐缓和了些，然后拂开周尧的手站起身，语气平淡道：“没事，我只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周尧微怔，江家向来和周家不和，前段日子因为叶书的问题少爷才和周至交好，还指不定还只是面上的交好，何来这种悲怆的情绪？ 江支彦刚度过危险期，身心皆疲，站了一会儿喝了杯水就让周尧出去了，自己又躺回病床上。 拉过被子，将头都埋进被子里，江支彦闭上眼睛。 满脑子都是周至说的话。 “程睿他啊，性子很软，软柿子似的，别人捏他他也不恼，反而只记得别人对他的好。跟叶书很像吧…好像又不太像，叶书偶尔还是会反击……欸，他打过你吗？” “叶书性子很好了，你可别跟我一样……” “不过我家那个宝你要说他懦弱又不成，他最后看我那眼神，你是没看见，真是绝情啊，就跟看垃圾一样。” “他肯定恨死我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 声音嘎然而止，江支彦在被子翻了个身，那天下午周至说这些话的表情依稀还在眼前。 眯起的一双笑眼隐隐有些水光，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他转回看窗外的目光看向江支彦，轻轻说道：“我跟叶书上过一次床，做完之后他告诉我，他一直觉得做.爱是很痛苦的事情，问我为什么可以这么温柔？…你说呢？” “江支彦，我救叶书，是因为你对他不好，非常不好。就像我对程睿那样，坏透了。可是正因为我遭报应了……知道这滋味不好受…” 周至轻轻笑了笑，拍拍他的肩，“所以就当积德，我拉你一把，你好好和他在一起…就当帮我和我家宝圆了这个梦，如何？” “我？我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不得好死。阳阳的话……你就权当是回报我，帮我照顾着，让他长大成人好好活下去。” 江支彦原本紧闭着的眼突然睁开。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他开口对着白色天花板无声道：“好。” 周至于他有恩，无论是救下叶书还是后来帮他接触叶书，这都是他欠周至的。 更多的…是弥补了那个遗憾。 毕竟… 毕竟，他的叶书还活着。 而周至的程睿却不见了。 午后的阳光洒进窗內，叶书披着宽厚的棉外套精神恹恹的坐在窗台的桌前，看着这洒进的阳光，他伸手去触碰这光芒中的灰尘。 “叶大哥。”身后一直站着看着叶书发呆的周含心中郁结，她得知自己大哥的死讯本就悲恸，此时此刻偏偏还不能告诉别人，免得被这人知道，虽知叶书对他哥没有恋人之间的感情，可是…毕竟三年多了。 叶书闻声轻轻“嗯”了一声，却没回头，目光直直落向窗外。 周含再次开口就有些压制不住感情，他哥极宠她，叶书跟了他哥之后也把她当自家妹子宠的无法无天，如今她却没法再跟那个总是笑眯眯无奈摇头的人撒娇…还得在叶书面前隐瞒，心下只觉悲凉，语调落寞道：“叶大哥…你…身……身体怎么样了？” 叶书闻言顿了下，收回手，突然站起来将大半个身子往前倾了些，过了一会儿，才坐了下去，却没回答周含那句话。 周含眼皮一跳，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叶书打断，“小含。” 周含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叶书转回头，温和的眉目微微皱起，神色略微有些迷茫，周含视线越来越模糊，刚低下头去擦眼泪，就听他问道：“阳阳……是不是…没爸爸了？” 周含闻言顿了下，连忙眨眨眼，再抬起脸来朝叶书露出一抹笑容，轻缓道：“叶大哥说什么呢？我哥只是有事处理晚回来了些罢了…” 叶书皱起眉头直勾勾的看着她。 “叶大哥…”周含嘴角的笑容微微僵硬，“你怎么了？” 叶书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右眼，感觉有些黏湿，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鲜红的血大喇喇的呈现在眼前，叶书呆了几秒，突然笑了。 当年他被人扇巴掌扇的满脸血，醒来一只眼睛就模糊不清了，大概是血流的太多进到眼睛里面去了。 如今又全部流了出来。 叶书举起右手的袖子去擦右眼，被周含抱住了手臂，平日里大咧咧的女人此刻抖得不成样子，叶书见她这样便停了手，无奈道：“你骗我又有何用？这周家的人平白无故的穿白戴素，哭声时不时传来，你当我是傻了么？” 周含还是抱着叶书的手不放，叶书的右眼还在流血，眨了下眼，叶书想起周至出门前的模样。 明明那样张扬，却又温柔。 “叶大哥……你，你不能有事啊……我哥……我哥他，死的好惨……好惨的……”周含断断续续的哭喊声传来，叶书伸出左手拍拍她的背，温柔道：“好，我答应你……答应你，不过你得放开我了，我的眼睛…” 周含听到这话又是一抖，迅速放开了叶书的手，然后到处去找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没事，旧疾而已。”叶书站起身，走进浴室拿了条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血，然后在柜子里扯了块纱布，又用热毛巾将右眼敷了敷，这才将纱布用医用胶带贴上。 回过头去看周含，这姑娘哭的泪眼朦胧，正小声抽噎。 叶书摇摇头，有些惆怅的走过去，不大自然的将人抱进怀里，小声道：“你应该知道你哥有个很喜欢的人吧。” 周含点点头。 叶书接着道：“可是你哥对他不好。” “等他突然发现那个人的好，准备回头去对那个人好的时候，那个人却不见了。” “你哥呢……他想的开，现在去找那个人了，我们也不应该这个表情送他走……”叶书抬起头看向窗外，周至喜欢枫树，庭院里种了许多枫树，哪怕是冬天的时候，依旧有火红的枫叶在枝上。 “可是……还有我和阳阳啊，他怎么舍得啊……呜……”周含抱着叶书哭的抽抽噎噎，叶书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眯起眼，摸摸周含的头发轻声道：“他在这个世上喜欢的所有东西加起来都抵不过那个人，你就原谅他吧，让他自私一回。” 不用瞒着叶书，一开始打算的小办葬礼就换成了大办，周家其他人不明白周至对叶书的用心，周含却明白的紧。 叶书说大办那就大办。 叶书看着满是白花的灵堂，倚着墙慢慢蹲了下去。 周至确实死的惨，是被人掏空了心脏流光了血断气的。 叶书闭眼休憩，脑海里满是周至的音容笑貌。 是啊，这个人走了。 再也不能见到了。 人走七天，合棺入墓。 叶书这才得以休息，这七天他忙前忙后，有人来祭奠他也跟着跪下去，过后又要打理周家的事，七天一过，叶书一场大病足足生了一个月。 周含守在她床边，依旧是那副大咧咧的模样，笑眯眯的嘲笑他是不是病傻了，怎么呆呆的。 叶书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她看，良久，才哑着嗓子开口道：“小含，以后……阳阳就是我的孩子了。” 周含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轻轻点点头，刚准备开口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没控制住……”她委屈的笑笑，抬起一只手擦眼泪。 叶书看她这样，心揪着疼，脸色愈发苍白。 好像这些日子所有强压下去的情绪都涌了上来，叶书抬手遮住了眼睛，眼泪就顺着眼角往下滑。 他想周至了。 想起这人一边嘟囔着小书凶一边给他拿小鱼干的委屈样。 想起这人分明嚣张跋扈却在阳阳面前装柔弱的模样。 想起这人说起喜欢的人的模样。 想起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他问：“你要跟我一起过好日子吗？” 这人那样温柔，那样好。 如今天人相隔。 他对这个人没有爱情。 却是如此怀念这个人。 我的手机 0:00:21 第十六章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天却还未亮。 叶书掀开被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拿过一旁床头柜上叠好的羊毛衫和长裤往身上套。 等洗漱完了他才穿上大衣，又在柜子里翻出一条格子围巾，站在穿衣镜前给自己仔细围上，淡黄色羊毛衫穿在身上稍稍有些大，抬手整理围巾的时候会露出大衣袖口一小截。 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后，叶书迎着清晨的昏暗出门。 不得不说，周至对他实在是好。 生前尽心照顾他。 死后也免不了给他生活的资本。 城市的霓虹灯闪耀在身后，在晨雾里朦朦胧胧，叶书抬手调整了下围巾的位置，面容被暖色灯光照得无比温柔。 被包在围巾里面的长发也随着走路的速度轻轻摆动弧度。 他此行是准备去江家接阳阳，小孩儿托人照顾了一个多月，他才把周家的事处理了八九分，总惦记着小孩儿过得好坏，偏偏以自己的颓废样又不敢去看。 好不容易将自己整理的稍微能见人一些，这才有勇气去面对小孩儿。 走了一段路，叶书恰好遇见晨跑去上早班的徐玉，还笑着主动跟人打了招呼，惹得徐玉直呼“见鬼了见鬼了！！你是叶书？？！” 俩人交谈了一会儿，跟人约好了下次叙旧，叶书这才深吸一口气，径直往江家走去。 他没想过还有回来的一天，心里总有些苦闷，见到院子里种满了他走之前没种完的野花，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觉得有些冷，叶书伸手拉紧了大衣。 “小书？”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叶书倒也不惊讶，他本来就是来找他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大清早的，这人是在他身后出现而不是在院子里出现。 江支彦见叶书转过身来，即便只是目光冷淡的看着他，也高兴的弯起嘴角来，不敢太靠近叶书，他甚至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一个不大好看的笑容，轻声问道：“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叶书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道：“把阳阳还给我。” 江支彦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下，看着叶书的眼神带着些不敢置信，叶书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 没一会儿，江支彦又恢复笑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叶书冷漠的神色语气温柔道：“阳阳昨晚玩得有些晚，你等他醒了再带他走吧。” 说完越过叶书推开了院门，对着身后轻声道了句“进来等，外面天冷，别生病了。”说完便急急忙忙乱了步伐往屋里走，像是在压抑什么。 叶书心知自己那句话说的有些不知好歹，却也拉不下脸来道歉，僵了一会儿还是迈步进了院子。 等进了屋子里，看见江支彦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然后端出了一杯温燕麦到饭厅的桌子上。 叶书皱了下眉，果然没几秒那人就开始喊他的名字，小声地说道：“你还没吃吧？先喝点这个暖暖胃…” 叶书耐不下心听他说的话，直接打断道：“不用。” 那人原本还在响起的声音戛然而止，神色有些疲惫，原本正在整理桌上餐具的手有些无力的垂在一边。 “好。”那人又是一副温和纯良的模样，笑着走到他身边，温声道：“那…叶先生你先坐吧，沙发…如果你不愿意碰我碰过的东西…”他顿了顿，看了看四周，再抬起头看着叶书满怀歉意道：“抱歉，一时半会儿我没办法把这些东西都换掉，你…” 叶书面色绷得有些难看，声音也愈发冷淡，“不用。” “…好吧。”江支彦闻言弯了弯眼角，平日里一双轻佻的丹凤眼此时微微低垂下去，他有些沮丧道：“那我去给阳阳准备早餐。” 看着他转过身去的沮丧背影，叶书垂在一侧的手用力握紧了又松开，仿佛压抑了很久，才渐渐平静下去。 桌上的温燕麦还在散着白气，叶书垂眼看了一会儿，走了过去，背对着厨房，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喝完一口干脆两只手握住了杯子。 叶书生来体寒，一年四季皆是手脚冰凉，冬天更是畏冷，这杯子握在手里带着微烫的温度，刚刚好。 禁不住又喝了一小口，甜的眯起眼来。 江支彦在厨房里淘米熬粥，将食材放的差不多了，才偷偷回过头，悄悄的看一眼正背对着他的男人。 桌上的杯子已经不见了。 江支彦一边捣鼓熬粥的小汤罐，一边怎么也收不住嘴边的笑容。 尤其看到那人微微垂头喝东西的动作，就像被小小羽毛挠了心脏那般，痒痒的，甜甜的。 真想抱抱那个人。 叶书将杯子里的东西喝完，四周看了看，还是拿着杯子走进厨房，江支彦正站在水池前洗菜，叶书走过去瞥了一眼，拿右手把左手袖子挽了上去，再凑到另一边空闲的水池前洗杯子。 从后面看过去，两人就像是多年的恋人，并肩站立，江支彦比叶书略高一些，身体却向叶书那边靠近许多，叶书倒也不在意，站的挺直，杯子洗好一遍顿了几秒，又伸过去细细洗上一遍。 “…小……叶先生。”江支彦斟酌着开口还是说成了熟悉的称呼，连忙改口纠正了，脸色有些苍白。 叶书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他，一言不发。 江支彦原本失措的神情在看着叶书茫然看过来的眼神渐渐变的柔和。 将手里洗干净的小白菜放进一旁的篮子里，江支彦低声试着问道：“你…中午留在这儿吃饭吧，我…我最近学了几个菜，虽然不是很好吃…不过…能吃的。” 叶书瞥了眼篮子里的小白菜，菜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好看的紧，江支彦随意放在篮子边沿扶着的手被袖子隐隐约约遮住了手腕，他动一下就会露出一小截手腕。 手腕上贴了医用胶带。 垂下眼，叶书将杯子放到一旁的台子上，轻轻点点头，“嗯。” “你答应了？”耳边传来惊讶的声音。 叶书瞥他一眼，视线又往一旁飘去，声音冷淡道：“江总，难道你耳朵也跟我一样聋掉了？” 说完也没看江支彦的脸色，直接走出了厨房。 到了客厅，脸上的神情变得格外别扭，叶书心道你会做菜我就得吃吗？！怎么…怎么看起来…… 一个男人怎么跟个兔子一样，看起来……让人有点心疼。 叶书说那句话单纯只是心里不平，没什么讽刺意味，听在江支彦耳里却是在捅刀子。 一刀一刀，笔直捅进心里。 叶书身上的伤都是他害的。 如果不是他，叶书也不会落下这么多伤病。 我的手机 0:00:39 可是……可是他舍不得让这个人就这么不见了…他不能放开这个人…不能的。 周睿阳穿着半只袜子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叶书正在研究客厅墙上挂着的日历，听见动静抬头望过去，一望脸色都变了，连忙走过去把只穿了单薄睡衣的小孩儿抱了起来往楼上走过去。 小孩儿揉揉眼睛，一只手抓住了叶书给他披上的大衣，再睁开眼眨巴眨巴的看过来，小孩儿特有的童声大喊道：“苏苏！” 叶书皱着眉，在走廊门口站了一会儿，“阳阳睡在哪个房？” 周睿阳指了指面前的一间房。 叶书闻言直接打开了门，将小孩儿塞进被窝，盖的严实之后严肃道：“以后不可以穿这么少就出去知道吗？” 小孩儿点点头，眨眨眼，“苏苏你也睡。” “……”叶书沉默了一会儿，打量了下房间四周，看到书桌上的文件，饼干，咖啡，一旁衣架上的黑色风衣，又是一阵沉默。 “苏苏？” “这是江支彦的房间？”叶书下意识问道。 不怎么赞同叶叔叔直呼江叔叔的名字，周睿阳嗯哼一声道：“是啊，我天天都睡江叔叔。” 叶书：“……” “苏苏苏苏……我想你了！”周睿阳见叶书没有下一步动作，只好自己撒娇道：“江苏苏说老爸和苏苏出去有事了……阳阳委屈，臭老爸，哼！不喜欢臭老爸了！不要他了……” 叶书脸色惨白的看着他，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阳阳，不可以这么说爸爸。” 周睿阳本来就因为周至没出现觉得委屈，虽然江叔叔对他很好，可是……可是还是…臭老爸好嘛！为什么……为什么臭老爸不来看阳阳嘛！ “阳阳想他了嘛…呜……阳阳想爸爸了……他也不打电话给阳阳……呜……”小孩儿越想越委屈，见叶书也不哄他，直接哭了出来。 叶书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周含他还可以劝，阳阳，阳阳怎么办。 “阳阳。”叶书僵在原地，周睿阳哭的有些喘不过气，直到江支彦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才抽抽噎噎歇下来，“江苏苏…呜……” 江支彦看了眼叶书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的伸手想要扶他，叶书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江支彦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苏苏…叶苏苏是不是生阳阳气了…？”小孩儿抽抽噎噎的问道。 江支彦回头朝他笑笑，在柜子里翻出一套衣服，将周睿阳从被窝里抱出来，轻声道：“没有，叶叔叔不会生阳阳的气，他……只是讨厌叔叔。” 小孩儿听了只是红着眼不说话。 江支彦给小孩儿穿好衣服，小孩儿吸着鼻子，还在抽抽噎噎，江支彦向来性子冷，这周睿阳他确实是放在心坎里疼着，看着小孩儿委屈的模样，不由伸出手拍拍小孩儿的后背，轻声安慰道：“阳阳，叶叔叔最近身体不好，我们要体谅他。不要生他气。” 周睿阳摇摇头，抱紧江支彦的脖子，被江支彦抱在怀里往外走，他靠近江支彦的脸嘟嘟囔囔道：“苏苏对阳阳好，不生苏苏气，生爸爸气……他，他不要阳阳了。” 江支彦下楼梯的脚步一顿，眼神里一瞬间流露出悲戚的情绪。 …… 叶书那一巴掌拍得不轻，手背都有些发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叶书微微有些懊恼，怎么能因为自己没用就把火发在别人身上？ 而且究竟是抽什么风当着周睿阳的面甩江支彦的脸。 轻声叹了一口气，叶书看着这院子四周种满的野花，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的装潢，分明是一个高雅的小别墅，偏偏种些不入流的杂花杂草。 从周至去世之后就好像一直被人掐着喉咙，他如何也喘不过气来，反倒是在看到这间院子里感觉到许久未有的宁静。 叶书抬眼看着面前一棵半人高的槐树，忽而有些想笑。 江家客厅的那本挂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挂历每张页脚的位置都有一行字，什么“今天我去隔壁阿宁家偷了好多多肉土啊…”“做菜真是复杂的事情，你当初才多大…诶，七岁？有吧…”“今天被方孟拉去喝酒了，听说他找到红颜知己了，我说恭喜他，结果被他抢去了一西装口袋的份子钱…”“徐玉最近总来我这儿蹭饭，说了好多你当初的事…” 好多好多。 叶书只是随便翻了翻。 他听周至说过江支彦为了他在很努力的跟他的圈子产生交集，很努力的在学习和人相处，也很努力的在学习怎么变好。 可是那又怎么样？叶书自己做多了犯贱的事对这类事比较反感，当初回答的生硬刻薄，到如今实实在在的看见了，却有点小心酸。 他一直不明白周至的死，既然是自己造成的，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后来周含看着他，眼神灰暗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哥他坏啊，对别人坏，对自己也坏。” 周含的话他想了想，后来想的偏了些，试想了下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不知道江支彦这小少爷会不会留一滴眼泪。 摇摇头，叶书暗骂自己是白痴，不懂得吃一堑长一智的理。 “小…”江支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突然顿住了，却不接着说下去，叶书转过身疑惑的看他一眼，眉头皱的紧，有些不耐烦。 江支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脑子一白，说不出来话，看着叶书不耐烦的神情，他低下头去尝试着扬起小弧度的笑容，好不容易维持下去，他才抬起头，对着叶书温柔道：“屋里来吧，外面冷。” 叶书凝眉望着他，良久才开口道：“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江支彦愣了下，而后若无其事的眨眨眼，笑道：“死的时候。” “江总，差不多玩够痴情就收手吧，我年纪大了，不能陪你折腾了。”叶书想得清楚，他现在也没办法喜欢上别人了，虽然江支彦对他好了，但是人心是什么？多变的很，他不敢也不能去尝试，反正现在有阳阳，带着阳阳，看他长大成人，然后自己慢慢老去也挺好的，实在是没必要再和眼前这个人折腾下去了。 “怎么跟你说呢？”江支彦往前走了些，笑声低低道：“都是我活该，我也知道我没办法弥补你，但是我舍不得你，你就当我自私，我就是舍不得你，我不想你不要我，你不能不要我，叶书。” 又往前走了一些，步伐怎么看怎么乱，江支彦几乎是语无伦次道：“叶书，你不能不要我，我……我什么都给你。” “然后到法院告我侵犯你，夺你家财？”叶书几乎是嘲讽的笑道。 江支彦整个人一抖，脸色刷地白了下去。 “就算我跟你在一起了又怎么样？难道每次上床我还得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去翻摄像头？以免我再被你告到坐牢。”叶书脸色极其差的看着江支彦，几乎是恶毒的回应道：“和你在一起，然后断手断脚，最后变个残废连寻死都做不到吗？” 江支彦轻轻发抖的僵在原地。 “你也不笨，知道我讨厌你，没靠我太近。”叶书整理了下大衣的前襟，一双笑眼满是冷漠，“希望你变得更聪明一点，离我远点,最好消失。” 说完，叶书抬眼看着江支彦身后不远处站在大门好奇的望向这边的周睿阳，抬高声音说道：“阳阳，过来。我们回家了。” 小孩儿“哦”了一声，小跑过来，虽然担心江苏苏脸色，可是叶苏苏也没好到哪里去，只好听叶书的话被叶书抱在怀里。 然后往外走去。 周睿阳瞅瞅叶书的侧脸，冷冰冰的。 他又去看身后的江支彦，见他江苏苏虽然脸色不好，却很温柔的看着他们，周睿阳心道怎么又吵架了，想要安慰一下江苏苏，就把手抬起来朝他挥了挥，大声喊道：“江苏苏！阳阳喜欢你！阳阳过几天就回来看你…” “还带好多叶苏苏做的吃的好不好……你一个，我一个…” 江支彦看着小孩儿伸出手指比划的动作，一时红了眼。 他大概体会到了叶书当初的绝望。 当初的叶书有多绝望，现在的他，大概是更绝望。 毕竟叶书连话都不想跟他说。 将厨房里洗好打算做给叶书吃的菜全部扔掉，江支彦有些无力的靠坐在橱柜旁边，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垃圾桶里的菜，眼睛酸酸的。 他想—— 真是对不起啊。 害得你这么害怕我。 我的手机 0:00:58 第十七章 叶书抱着周睿阳在市中心买了些生活用品，然后给方孟打了个电话，说请他吃饭。 方孟接到他电话有些受宠若惊，急忙跟医院告了假往叶书说的餐厅赶。 选了家比较安静的餐厅，四周都是宽大落地窗，倚着苍天古树的地理位置格外惹人心悦。 让周睿阳坐在自己身旁，叶书将视线投在落地窗外。 按理说，他对江支彦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看那人脸色惨白的模样，心里应该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偏偏心里堵得慌。 他还真不信自己对那人的爱有多强大。 罢了罢了。 阳阳才是现在最主要的生活。 “叶书。”方孟推开门就看见叶书对着窗外发呆的场景，轻声唤了一声，就见叶书转过头来看着他。 叶书颔首，然后轻抚着周睿阳的肩膀，温声道：“阳阳，喊叔叔。” 周睿阳乖巧的喊了声“叔叔好”，然后拿过一旁叶书给他买的甜甜圈咬了小小一口，开心的眯起眼跟叶书讲：“苏苏，这个好好次呀。” 叶书伸手揉揉他的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以后打算怎么办？”方孟坐下来，招呼一旁的服务生给他倒了杯水，对叶书问道。 叶书握着一杯咖啡，垂眼看了会儿杯内的水面，淡淡波纹。 “周至之前让我做过拍摄的工作，算是条路。” 方孟微微皱眉，因为不注意，坐下的时候折皱了白大褂，他站起身重新坐下去，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江支彦不是在找你吗？” 叶书端着杯子的手一顿，然后神情淡然的扬眉看着方孟，浅浅一笑，道：“你让我去送死吗？” 方孟闻言不说话了，抿着嘴，神情有些无奈。 叶书见状也没再开口，给周睿阳擦擦因为吃甜甜圈沾上奶油的嘴角，然后将刚上的意大利面装了一些到周睿阳面前的小碟里。 “苏苏，江苏苏也喜欢次这个的。”小孩儿看着面前的碟子小声说道。 叶书拿叉子的手倏地用紧了力，连指节都变白了。 “他喜欢是他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 “苏苏你，你怎么这样啊…”周睿阳着急的拉着叶书的衣角，这一个多月他在江家每天和江苏苏睡，每天晚上都可以听到他的江苏苏说梦话，有时候还会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还会念叶苏苏的名字，叶苏苏干嘛…干嘛对江苏苏这么凶嘛。 “而且，江苏苏的病一直也没好，他每天早上都要去医院打针…” 闻言叶书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将叉子放在小碟上，然后左手死死抓着座椅的一旁。 方孟知道叶书有心理疾病，性格方面因此变得有些奇怪，周睿阳不知其中的内容，他却是知道的，连忙拍拍还想说话的小孩儿，然后抢下叶书手上的杯子重新给他倒了杯白开水，劝慰道：“叶书，你别生气，支彦他现在确实有在努力改正…” 叶书闻言神色阴郁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压抑什么，良久才张张嘴，抓着座椅的手还在发抖，出口的声音也带着颤音道：“你们可倒好，现在一个个排着队的说他好，我当初被他整的要死的时候怎么没人帮我说说话，帮我求个饶，他有理由，他有天大的理由来爱我。” “不是，你别偏激啊，你得考虑未来…” “我的未来没有他。” “叶书…”方孟无奈的喊着他的名字道。 叶书脸色稍稍回了血色，声音变得平稳下来，“没有，不会有他。” 觉得劝慰人这种事真不是人干的，方孟喝了一口水，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道：“他真的不会再伤害你了。” 叶书难得的露出笑容，看着他，一脸笑意嘲讽道：“那是你没被他害过。” …… 李承当年借江筱的名义转移了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资产，江支彦收回来不久，便开始整合企业内部的人事。江父还在世的时候便告诉过他，一个组织的领导者若是独善其身，那么，这个领导者只会成为无缚鸡之力的众矢之的。 周至死了之后，周家的产业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给了叶书，另一部分给了周含，不过叶书的那一部分却被叶书送给了十八岁的周睿阳。 场面倒是看起来风平浪静，不过这世界上永远也不会缺那些自以为是的人。 江支彦抬手将手上的一份资料直接扔进了碎纸机，神色清冷的瞥了眼巨大落地窗外的城市，高楼鳞次栉比。 当初叶书毫不犹豫的就往下跳，那如果，如果他真的跳下去了会是什么样? 江支彦脸色倏地白了下去，紧紧抿着唇，这模样让人看了有些发怵。 一旁站立的周尧看着大病初愈的男人一身深灰西装满身戾气的模样莫名有些恍惚，这人这几个月在叶书面前的懦弱好像被一扫而空，周身散发着冷漠至极的气息，虽然眉头微微皱起，脸色苍白，却有些… 周尧忽然想起江老爷去世那一年，窗外下着明晃晃的大雪，屋内有着温暖和熙的火光。 雪花被寒风凛冽到窗台前，有一些贴在了透明的玻璃上，晶莹剔透，像是水果糖果那般好看。 那一年他刚满十四岁，和那个江家私生子叶书一般大。 老爷弥留之际说想见见支彦和叶书，然后江夫人将叶书关在屋外，让支彦伴在江老爷床前。 夫人让他看着叶书，不要让这个杂种进到屋里来，他就站在生火的壁炉旁看着窗外。 叶书在雪地里冻的浑身发抖，却死死扒着窗户往里看。 他大概很想见一见他的父亲。 小少爷在老爷屋里待了一会儿，打开了老爷房间的门——从窗台看过去的视线刚好可以看见病床上的人。 周尧回头看了眼叶书，那个人的视线却是越过他直勾勾的盯在了小少爷身上。 小少爷抿紧唇，眉头微微皱起，然后走了过来。 一把推开门，朝着那正发愣的人走过去，然后拉起那个人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低声温柔道：“进来吧，他们都死掉了，没人可以欺负你了。” 此后，江家的所有便落在了小少爷的舅舅手里。 每年定期给小少爷足够多的钱，恰到好处的关心，最后，还是死在了这被他万分宠爱的小少爷手上。 从来不与人交往，哪怕是仇家找上门来也只是不带感情的下手利落，除了对叶书，除了对这个人好，除了对这个人笑，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日子稍微长了些，这小少爷开始学着对人笑，开始试着去与叶书以外的人交往。 “周尧，你是说…”突兀的声音传到耳边，周尧一愣，回过神来，“什么？” 江支彦略诧异的看他一眼，冷淡神色却未减一分，重复刚刚说的话道：“叶书如果决定接事务所的工作，你就帮他打好关系，另外，周家那几个人…”顿了顿，眼梢微微扬起，江支彦冷声道：“你就不用管了，让陈铭多注意周睿阳在学校里的生活。” 知道江支彦碎掉的那份文件可能记着关于周家的事，周尧却没办法发问，只是略带担忧道：“少爷，周家的人…” 江支彦神色冷淡的打断他道：“无主的狗成不了大事。”随后好像没忍住，冷笑出声：“没有周至，周家的人什么都不是。” 我的手机 0:02:10 第十八章 本来就是因为在日历上得知方孟的好事才会想到请他吃饭，叶书平复了下心情，给方孟递过去一个信封。 方孟因为叶书说的那句话后来一直没说话，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信封送到手边，这才抬起头。 对面的人一如多年前初见那般露出笑容。 只是，当年自己并没给这人好脸色。 “我和你有我们俩自己的交情，不提他了。”叶书将信封当在他手上，轻声笑了笑：“今天请你吃饭是因为听说你有意中人了，恭喜啊。” 笑起来还是那么温柔，方孟心道。 拿着信封随意感受了下，大概是支票，方孟轻声叹口气，笑道：“你跟我还这么客气。” “毕竟礼不可废。”叶书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白开，然后伸手摸摸周睿阳的头，顺着道：“方孟，谢谢你。” 方孟微怔，眼底闪过些许光芒，疑惑道：“谢什么？” “在监狱那几年，还有刚出狱那两年。”叶书眯起眼，看着盘子里的冷面，拿叉子细细分了，若无其事道：“我这条命得你救了十几次，感激不尽，却无以回报。” 冬日难得的阳光穿透玻璃洒尽屋内，叶书垂眼时睫毛微微颤抖，方孟一时看的呆了下，随后摇摇头道：“你呀，就是太不懂得自爱。” 叶书闻言低笑一声，没说话。 周睿阳在一旁很乖巧的吃东西。 方孟看着他俩，良久，只得叹口气，拿着刀叉开始食不知味起来。 他觉得江支彦没脑子，害苦了叶书，但终归兄弟还是兄弟。 他这局外人做的进退维谷，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叶书究竟怎样才会原谅支彦。 …… “少爷…”周尧失态的拉着江支彦的肩膀犹豫道：“少爷，让我一起…” “滚！”江支彦一把打开他的手，回过头去冷冰冰的看着这个跟他差不多高的男人，眼中满是燃烧的怒火，“你跟我二十几年，我不杀你，再他妈碍我事我弄死你。” “…我，我没有…”饶是平时再冷淡的人看见江支彦的神情也变了脸。 刚刚他陪这小少爷出席宴会，也不知道那个跟少爷打招呼的男人跟少爷说了什么，出来就让自己离他远点。 “你没有？”江支彦见他一脸茫然，冷笑出声：“那叶书出车祸的时候你在哪里？” “在和陈铭出任务。”周尧站的挺直，声音清透有力道。 江支彦凝眉听罢，抬腿一脚踹得周尧甩出一段距离重重砸在楼梯上。 “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我江家是什么？”江支彦走过去，脸上的表情略显残忍，一脚重重踩在了周尧胸口，他蹲下身去拍拍正口鼻出血的男人沾了灰尘的脸，哂笑道：“周家的新一代继承人，你好啊。” 周尧堪堪的撑起身子，神色略显苍白，一双眼睛像是蒙了雾气一般略带迷茫，抬手挡住江支彦迎面而来的一脚，他微微垂下眼，低声嗤笑道：“你还是这样，宁肯信别人，不信我们。” 江支彦眼神微晃，面上渐渐透着些温柔，他当然知道周尧说的我们除了他自己还包括谁。 果然是亲信，把自己软肋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亲信。 开始在宴会上与他碰面的是周至舅舅的儿子，这人是道上出了名的百事通，他说的话么？ 江支彦低着头看周至，这个男人还是低着头，脸上的血顺着下巴砸在地上，稍长的刘海遮住了神情，倒有点像那个人，江支彦心道。看了一会儿，他抬腿对着男人的胸膛就是重重一脚，踹得周尧直接吐出一口血，有些无力的躺在楼梯上，眼睛却还是睁得大大的看着江支彦。 江支彦低头看着他，微微挑起眉，突然眯着眼笑了。 “周尧，你的身世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当初还想着可以利用一下，不过现在看来…”江支彦转过身去背对着周尧，从西装内口袋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又拿出火机点火，轻吐一口气，江支彦将烟盒丢到身后，低声冷漠道：“我用不着你了。” 说罢也不再回头看一眼，直接朝会场走去。 周尧躺在地上看着江支彦离去的背影，眼神慢慢趋向冷淡，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么高高在上，也永远都这么自私。 他的身世么？ 稍微有些力气，周尧动了动，胸腔传来剧烈的疼痛，应该是肋骨断了，轻轻喘息着，周尧心想，他大概能理解叶书当初的感受了。 不过是出生与周家被周家人抛弃的弃子，怎么会忘恩负义到回头去做周家的狗呢？ 少爷啊。 你这次可真是过分。 周尧安静的闭上眼睛，知觉里只剩下因为失血过多的体寒。 他想，他大概是真的要被自己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大少爷给害死了。 陈铭抱着一大包吃的利索的从楼梯上往楼上跑，然后莽莽撞撞的撞进周尧的病房。 惹来病床上的人一声轻啧。 周尧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陈铭，陈铭往病床走过去，却看见了这个男人眼里一小点儿的期盼。 “大老板又不是我的崽，哪能天天给我瞧见。”耸耸肩，若无其事道。陈铭心里有点不舒服,周尧什么都瞒着他，当初他收到一条陌生人短信说让他去某某地去救周尧，完了还给他打了一大笔钱，也不说是谁。周尧那时候跟死了一样，跟他说话也不理，试着将这件事跟他说了一遍，他才有反应，而且反应大的出奇。 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然后每天躺在病床上都盼着自己能带点什么大老板的消息给他。 问题是大老板是谁啊？怎么可能像个白痴一样给他监视？每天呆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少，害得陈铭现在来医院看周尧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尧听了他的话垂下眼去，大概是有点失望，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对了…”陈铭抱着一大盒蛋糕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吃的嘴角都是奶油，因为感冒呼不过来气轻轻吸着鼻子，眉头皱的紧紧地像是在思考什么般道：“你这伤谁打的？” 我的手机 0:02:23 周尧目光凉凉的扫了他一眼，声音带着些无奈道：“怎么？你还要帮我打回来？” 陈铭咬了一大口奶油，嗯哼了一声，“那他娘的是肯定的，是哪个小鳖孙敢欺负我周尧大佬？看我不上去恁死他！” 周尧静静的看着他，“哦”了一声没什么感情道：“是少爷。” 陈铭闻言一口奶油还没下去，呆了一下，歪着头看着周尧：“……” 周尧没憋住轻笑了一声道：“怎么，还敢揍吗？”肋骨还没长好，笑起来牵动着骨头，疼得周尧顿时冒了一身冷汗，脸色都有些白。 陈铭见状脸色也变得骇人，又不敢碰周尧，就在一旁干着急，等人缓过去了才开口道：“你，你，他为什么打你啊？！你对他那么好……明明就这么好……” 闻言周尧垂了下眼，也不说话。 他猜不透他家少爷的心思，哪怕每天都待在一起他也猜不透他家少爷。 这个人，在叶书面前又可怜又可恨。 在别人面前永远是那个冷冰冰的模样。 谁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谁又真的去了解他在想什么？ 周尧有些失神的看着病房里的白色窗帘，胸腔的痛楚只比那天少了一点点。 希望…他是真的这么坏吧。 陈铭的声音还在耳边，周尧有些昏昏噩噩的睡了过去。 他的少爷…应该是坏的吧，分明一直都这么坏的。 “叶叔叔。”周睿阳牵着叶书的手一蹦一跳的往家走，周至当初为了让他走路不易摔倒在整条回家的路上都弄了防滑地砖，跳的叶书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他回过头来喊叶书。 发音是难得的清晰准确。 叶书牵他的手一顿，整了整神情温柔的看着他，“怎么了？” 周睿阳抬手指了指自家隔壁的别墅，别墅门口有个小孩儿正坐在椅子上看书，周睿阳看得有些久，然后笑着跟叶书讲道：“我长大要娶透透。” 叶书也将视线挪到门口那小孩儿身上，确实是个很好看的小孩儿，平日里也很有礼貌，只是，“阳阳，沈透是男孩子。” 周睿阳眨眨眼，露出一对小虎牙，笑嘻嘻道：“没事啦，爸爸已经答应我了，只要不辜负透透，他就会支持我的！” 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叶书感觉眼眶有些湿润，摸摸周睿阳的头，叶书蹲下身去亲亲他的脸，问道：“阳阳，如果，我是说如果…爸爸再也回不来了，你愿意跟叔叔一起生活吗？” “不回来了是为什么？”周睿阳酷似周至的眉眼透着些疑问，叶书看久了差点没憋住情绪，强忍着酸楚还是答道：“有事要出远门，可能不会回来。” “这样啊…”小孩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朝叶书道；“那，那电话也不给阳阳打了吗？” “嗯。” “…爸爸真坏啊。”小声嘟囔着，小孩儿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揉得有些红才放手，然后转过身去，慢慢往前，往家走，边走边道：“阳阳四岁了，四岁了…叔叔。”他突然喊着叶书。 叶书连忙凑过去，拉着他的手，“阳阳。” “叔叔不用骗阳阳了，很辛苦的。”小孩儿伸手环住叶书的脖子，眼睛红通通的，“爸爸从来不会超过三天不给我打电话的……从来不会的……” “叔叔不要骗阳阳了…” “很辛苦…” “阳阳知道的，阳阳会乖乖的…” 声音带着些哽咽，断断续续的。 叶书轻轻叹了口气，抱紧小孩儿，在他后背温柔的轻抚着。 “叔叔…”小孩儿挣扎了一会儿，微微颤抖着。 叶书连忙低下头去看他，“怎么了？” “疼，疼…” 叶书听他这么说急得一身冷汗，手有些无措的去解周睿阳的外褂。 周睿阳突然不动了。 叶书也停下动作，有些愣愣的，看着掉在自己手上的水珠如何也无法再动作。 周睿阳抖着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带着哭腔道：“叔叔，我这儿疼…” “怎么办啊叔叔…” 怎么办啊… 我没有爸爸了啊。 我的手机 0:10:26 第二十章 窗外的夜色是难得一见的安宁。 院落里的树随着风在晃动，因为城市灯光而沾染微微淡粉的天空。 江支彦随手将外套丢在沙发上，领带扯下来扔在外套上，略带疲倦的伸了下懒腰，心情稍微有些愉快。 看着窗外的天，有点耐不住抽烟的欲望，坐到沙发上摸摸口袋突然想起来那天把烟盒扔了之后也没再买烟。 “啧。”不耐烦的站起身，江支彦打量了一圈家里的四周，嘴里轻声低喃道：“怎么还不快点结束？” 站了一会儿，江支彦像是想起什么要做的事，回过神去找手机，然后拿着手机外套也不穿带上门直接出去了。 夜色弥漫，江支彦穿着一件单衣在冷风里，边走边打电话道：“你有什么不乐意的？钱又不是给你的。” “啧，你和周含结婚我给一百万做份子钱行吧？” “叶书好得很，你闭嘴。” “嗯，给。你帮我把这事办妥了，之后你那边和江氏就是固定合作。” “不稀罕？”江支彦轻笑一声，从裤子口袋掏出钱包来付钱，付完钱拿过桌上的烟转身出了超市。 “自然有你稀罕的。” “韩朗。”江支彦随便在超市门外的长椅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手机夹在耳边和肩上，伸手开始拆烟盒，“卖财产这种事看是为了什么，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有些好笑，江支彦抽了一根烟，然后靠着椅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吐出烟圈，“我害了叶书，他不要我了。” “前几天害了周尧，我不想要他了。” “陈铭跟周尧亲，我也没啥需要他帮我的。” “公司挺大的，有点累，突然想卖了换点钱。” 说话的白气混着烟雾，一时在眼前氤氲开来水气，江支彦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有些硌手。 低声笑笑，江支彦接着道：“众叛亲离，最后惨死，这个结局倒是挺适合我的。” “行了。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 “方孟？”夜色中开门的声音夹杂着些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声，叶书眼神略迷茫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方孟刚从医院下班，一身白大褂还没换下来，看着叶书的眼神有些骇人，一把拽过叶书就往外面走。 顾忌着家里的小孩儿，叶书拽回了自己的手，不解问道：“怎么了？” 方孟捏了下手，指骨扳动清脆的响声，发出声音的语气也格外令人惊骇，像是在质问道：“江支彦死了？” “什么？”叶书皱起眉。 方孟伸手扯了下自己的头发，慢慢蹲下去，声音沙哑道：“那他妈哪来的遗产继承书。” 夜里刚下过大雪，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细雪。 叶书只穿了一套睡衣站在院子里，脚踩在雪地里有些不实感。 深吸一口气，叶书轻轻笑道：“方孟，你又来骗我做什么？” “他四个小时前还跟我打了电话，让我明早来一趟你这儿给你做检查，说的话比平时加起来还多，叮嘱了很多有的没的，我就说他怎么这么反常…”方孟有些失神的回想道，江支彦那个冷冰冰的人，说那么多不擅长的话，原来是抱着那种心思… 鬼知道他下个班被律师逮着发一份遗产继承书是什么心情。 恨不得打死这个男人。 等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叶书，方孟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窿。 叶书面无表情的看着方孟，长发被风吹的凌乱散开，看着方孟他微微弯起嘴角，然后轻描淡写道：“那就让他去死，死了最好，死了也是活该。” 说完也不管方孟什么表情，转过身直接回了屋子关上门。 方孟就这么愣愣的站在原地，半晌没说出话来。 倒是站在院子外的男人低声闷笑了一会儿。 他想，很好，这样就很好。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 被碎掉的文件是从周家亲信手里买到的资料，里面详细记录了周至财产的划分和周家人的夺权计划。 而财产继承的最大受益人是叶书。 那份夺权计划——自然也是为了迫害叶书而制定的。 江支彦看着方孟失神了一会儿才转身从院子里往回走，有些微从心底涌出的触动，强忍着还是压了下去，偏过身尽量隐在黑暗里，等人走之后才转回身来。 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放在唇边，江支彦看着平静的周宅轻轻叹了口气，在夜色的余光下散出因寒冷而凝成的白色雾气。 抬头看着天空，还是有雪花从天飘落。 江支彦丢掉燃尽的烟，又点燃一支烟。 他想，已经到了冬末，这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吧。 “还要不要再穿一件毛衣？”叶书给周睿阳整理好外套上的帽子，那过挂在衣架上书包有些担忧道。 周睿阳摇摇头，乖巧的背上书包，又亲亲蹲下身给他整理书包带的叶书，然后看着叶书的眼睛认真道：“叔叔也多穿，不要生病。” 叶书点点头，“嗯。”然后站起身牵着小孩儿的手往外走。 走出院门的时候叶书下意识往旁边看过去，微微愣住，本该厚厚一层白雪堆，全是燃尽的烟头。 “他来过了么…”小声嘟囔道，叶书莫名松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他这个人啊，放狠话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不再理会对那个人的想法，叶书摇摇头，抱着周睿阳往车站走。 他这一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将喜欢变成了爱，全心全意去对那个人好，却没换来任何好处。 说到底，还是一别两宽的结局比较好。 这样，谁也不用纠结谁，谁也不用委屈谁，多好。 我的手机 0:11:12 第二十一章 在家休息了大半天，叶书先去菜市场买了菜，等到点了又去学校接周睿阳放学。 等弄好了晚饭，给小孩儿洗个澡，然后两人一起吃过饭，再哄小孩儿睡觉，直到躺上床才得以平静下来。 现在的生活正是他需要的，他现在过得很好，不用受冻挨饿，不会孤单寂寞，不会遭遇疼痛。 很好。 就这样很好。 一手抱紧周睿阳，一手搭在被子上给小孩儿盖严实。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也不知道思考什么，叶书闭着眼睛就这么入了睡。 …… “一个人单挑一个团的，有多大胜率？” “疯了吗？什么毛病？” “你拿脑子想想再回答我的话。” “神经！一个人打一百个人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哦。那一个人打三十个人可以？” “哦，打完就过劳死了。” “……” 江支彦抬腿朝离他最近的人一脚踹了过去，踹得对方整个人摔出几米远，还没爬起来就听见江支彦的笑声，“啧。一次上来七八个人，以多欺少啊？”男人笑的时候轻挑起眉，尾音的语调微微上扬，嘲讽意味浓重。 在场的几十个人闻之脸色都不大好看，他们都是周家堂口的人，今天来这周宅的目的是为了杀掉叶书，谁知道凭空多出一个爱管闲事的。 而且，身手还不差。 “…怕什么！”带头的男人恶声恶气的骂道：“他不过是一个人，我们几十个人一起上还打不过吗？！” 话音落地就有人附和，渐渐的，所有人开始围成一个圈将江支彦围在圈里。 意料之中的恐惧没看见，反而看见男人勾起嘴角的笑容。 那个带头的人皱着眉头看他，怒骂道：“疯子！” 江支彦站的笔直，比这里的每个人都要高出一些，他就这么站在中间，笑眯眯的对着那个带头的人道：“跟你商量个事。” “……”心想反正这个男人跑不掉，那个人便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死死地看着他。 江支彦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叼在嘴里，抽了一口才慢慢道：“待会杀了我吧。” 那人愣了一下，突然结巴道：“那…那还用你说！” 江支彦弹了弹烟灰，看着他一眼低下头去，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然后将烟盒随手丢在了地上。 一脚踹了出去，拳头挥动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江支彦脑海里闪过那个人的脸，面无表情的模样，然后轻描淡写道：“死了最好，死了活该。” 死了最好。 死了活该。 这样就不能去打扰你了，和算下，是该死。 被人踹中肚子，疼得一缩，江支彦伸手捂着肚子用手肘一撞身后人的肋骨，钝重的碰撞声伴随着闷哼声，还有江支彦的低笑声。 就像是在玩象棋，一点点攻破，小心仔细的一点点去歼灭。 他想，如果对方兵分两路就不好玩了，所以，一个都不放过。 方孟这个人平日里没个正经，说的话倒是从没错过，浑身被人踢的生疼，原本装在口袋里的火机也被撞出来。 「支小彦。」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雪，江支彦抬手抹开遮住视线的血，心里有些庆幸自己和叶书有很美好的一年。 「“头脑即使会出错，但是血脉不会错。”这句话说的真好，如果血脉相连的话，出错也是可以…原谅的？唔，不清楚啊。」 肋骨好像被踢断了，有些疼。 江支彦躺在雪地里睁大着眼睛看天，有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 好像还有人没倒下啊…撑着地爬起来，江支彦努力的站直了身子，看着还站着的十几个人咧了下嘴，笑了。 “人总是因为贪图某样东西而去伤害无关的人或事，真是蠢。” 抬起手臂擦了下嘴角的血，江支彦拐着腿转身往周宅走。 那些人见状也跟着追上去。 方孟这个乌鸦嘴，江支彦打心里抱怨道，看来真要过劳死了。 那些人跟的越紧江支彦走的越难。 他知道那些人在忌惮什么。 叶书成了周家财产继承人，自然会为自身安全设防备。 可惜了，叶书这个笨蛋完全不知道要保护自己。 心里有些生气，江支彦抬腿想踢一旁倒在地上的人，却因为没力气栽了下去。 就像要死了一样。 被人围观着，然后所有人都用看死人的眼神。 胸口被人重重踩踏，江支彦强忍着压下喉咙里的甜味，眉眼却比希望更加放松。 无力反抗，于是每个人都像找到了新游戏一样，一人踹上一脚。 直到江支彦一枪崩了踩在他脸上的人。 冰冷的眼神直直穿过所有人的心脏。 “他……他哪来的枪？” 真他妈的痛。 江支彦躺在地上浑浑噩噩的皱着眉，他之前就在腰上系了把枪，并且枪比打火机藏得好。 原本想就这么被人打死算了。 不过这样还是剩下好多会威胁到叶书的活人。 爬起来重新站立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一个已经僵住不敢动的人。 视线往远处扫了眼，直到看到大片黑影才收回视线。 见那人还呆站着不敢动，一件惊慌失措的表情，江支彦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枪抛了过去，声音冷冰冰道：“杀了我。” 那人没接住枪，枪掉在雪地上，轻微的响声。 江支彦更不耐烦了，拐着腿走过去重重推了一把那人，然后忍着痛弯腰捡起枪丢进那人怀里，嫌恶道：“再愣着不动我拧断你脖子。” “……”那人颤颤巍巍的举起枪。 江支彦瞥见黑漆漆对着他的枪口，没什么表情的回头看了眼周宅，叶书大概睡下了。 那，晚安。 晚安，我的小书。 …… 叶书突然从床上惊醒，较差的睡眠质量导致整个人脸色都不大好。 他刚刚…好像听见了枪响。 掀开被子下床，叶书心里莫名有些慌。 难道是刚刚做梦梦到枪响？ 也……太过真实了。 摇摇头，叶书推开窗，就着夜色看向屋外。 又下雪了吗？ 天色实在是太黑，叶书视力不好，看了许久都看不清楚。 算了。 手提着窗栓准备关上，突然听到细小轻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叶书猛地伸手将窗户关上，他想，可能是太冷了，冷的他浑身发抖。 重新躺回床上，叶书拉紧被子，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两只手紧紧抱着周睿阳。 怎么这么冷。 为什么盖着被子还这么冷？ …今年冬天真是太冷了。 冷到如何也温暖不起来。 我的手机 0:11:25 第二十二章 落了一夜的雪，起床的时候格外的冷。 叶书从被窝里被小孩儿抱出来穿衣服，等小孩儿清醒了让他自己去洗漱，叶书便下楼去准备早餐，等热好牛奶，端上煎蛋，看着饭桌觉得少了点什么，打开冰箱门才发现吐司袋已经空了。 给周睿阳打了声招呼，叶书穿上大衣准备出门去超市。 手握在门把上刚准备开门就听见门铃声响起。 顿了下，自从周至死后，这周宅就很少有人来了，想想还是打开门，叶书皱着眉头看向门外——一个陌生的男人正提着公文包站在门外。 见叶书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他，男人伸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神情严肃道：“叶先生您好，我是江总的律师，我姓凌。” 听到‘江总’，叶书轻轻舒了一口气，听到‘律师’叶书先是一愣，快速思索了下最近有什么把柄落在江支彦手里… 叶书迟迟不答话，凌焕之前和江支彦接触的时候那人也告知过他叶书不喜欢别人提到江家任何一个人，想了想，凌焕出口道：“江总请您不用担心，这不是害您的东西。” 叶书闻言有些难堪，出于礼貌还是请凌焕进门，让人坐在沙发上，叶书沏了两杯茶，一杯递了过去，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周睿阳坐在饭桌前喝自己的粥，看叶书脸色不大好的带回来一位不认识的叔叔，有些担忧的白着一张小脸，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陌生男人。 凌焕注意到他的视线，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算是安抚。 小孩儿一愣，把头低下去默默喝粥。 “贵公子真是聪明。”凌焕捧着茶对叶书笑道，叶书见他笑也缓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平静道：“凌先生，你要说的是什么事？” 凌焕点了下头，将茶杯放到一旁，拿过一旁的公文包从里面翻出一叠文件放到叶书面前，一边翻开一边解释道：“是这样的，江总前不久来我这儿立了份遗嘱，因为叶先生您是其中的最大受益人，所以我今天来是来给您办手续的。”“遗嘱？”叶书像是听不明白这两个字似的反复念了念，“你说江支彦立了遗嘱，我是最大受益人？” “是的。这边合同上汇总了江总的全部资产，其中百分之九十的流动资产以及所有的不动产都将转入到您的名下。我希望能尽快将手续办完，您看您最近时间…” “我拒绝。”叶书打断了凌焕的话，双目冷冷的盯着他看，“请你出去。” 凌焕一愣，听江总说这位叶先生明明是位好脾气的人，怎么如此难说话。 “叶先生，江总…” “先是找方孟来骗我，现在还找个律师来，耍我就有这么好玩吗？”叶书脸色有些青白，说话的尾音有些发颤，“你回去告诉他，江家的钱当初我没要过一分，现在照样一分都不要。” 凌焕看他脸色不好，加上这人又一副病秧子的样子他也不好多说，只是收好文件轻轻叹气道：“我也不想来找你啊，支彦他还是我工作伙伴呢，他死了我也不好过啊，你还让我去和他说话，我上哪儿去找他啊…” 叶书脑子嗡嗡的，连握在手里的被子都抓不住。 玻璃破碎在脚边，他也是愣愣的，只是嘴里小声嘀咕道：“他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骗我？你们律师的职业道德呢，这种小钱也赚…” “叶先生。”凌焕站起身，当律师那么多年，给许多人立过遗嘱，生死亦是平常，也没多大悲痛的感觉，看见叶书的模样也没多大感觉，只是有点难过，一点点，“我来的时候雪刚刚停，路过你家院门前不小心摔了一跤，蹭开了雪层的一部分，有很多血迹。” 叶书抬起头望着他，眼睛像是星星一样，亮莹莹的。 “今早我出门的时候接到消息，说周家被人端了，财产全部保留在了叶姓男子的账户上。不久之后就收到江总重伤医治无效的消息，随便联系了下，就知道昨晚端了周家的人是江总的手下。另外还有些事不大清楚，不过可以确定昨晚江总来过你门前，至于血迹是谁的…” 凌焕突然不说话了。 叶书穿着鞋子就往门外跑。 跑到院门前，然后蹲下身去用手在地上挖开面上的一层雪，确实和凌焕说的一样，好多血，像是下了雨一般洒在地上，好多血。 挖到一半叶书突然不动了。 凌焕站在他身后，提着公文包看着他。 看见他面前的雪地里有一个沾了泥的银色火机。 凌焕下意识问道：“那是……” 叶书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捡那个火机。 “这是我买的，是我很多年前…打工挣钱买给他的。”叶书低声喃喃道，像是在回答凌焕的话，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总是怨他不喜欢我，怨他看不起我，怨他对我不好……” “怨他惺惺作态，怨他从来不站在我这边。” 重重吸了口气，叶书半哭半笑道：“混帐东西，谁要你的钱…谁要你的东西，谁要啊！” 我要的，从来都只是你的喜欢你的爱啊。 谁会信他这种人会死啊，谁会信啊。 可是他把我送给他的火机给弄丢了，还丢在这满是血迹的雪地里。 叶书心里难受，抓紧了那只银白火机心里难受的像是要炸开。 凌焕想扶他起来，结果对方甩开了他的手，只跪在地上抚摸这沾满鲜血的雪地。 实在看不下去，凌焕斟酌着开口道：“叶先生，我这有江总心理医生的电话，你要不联系一下他看看江总有什么东西留给你。” 叶书猛地抬头看他，长发被水气弄得粘附在脸上，看起来狼狈至极。 凌焕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写了一串数字递了过去，然后开口问道：“那我这边的文件……” “拿开。”叶书拿着卡片，目光冰冷的看着凌焕，冷声道：“你再拿出来我就弄死你。” 说完撑着地起身，叶书看都没看凌焕一眼直接进了门。 凌焕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骗子。”叶书两只手捏紧刚在雪地里捡到的打火机，小心翼翼的擦干净那上面的泥土，然后低头亲了亲，看着打火机底端一个‘书’字，叶书轻喃道：“你会吓到我的啊。” 这只打火机是他打工赚钱给江支彦买的十六岁生日礼物，上面刻了他的名。 当初听花店的老板娘说，送打火机这个东西啊，是寓意着要一生一世，所以他把自己的名字刻了上去，他想和江支彦一生一世。 那时候就求着，盼着，却不敢奢望。 此时此刻，却无比的想看见那个人。 无比的想跟他，一生一世。 …… “叶先生？……是叶书？”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茫然又平静。 叶书浅浅的呼吸像是快要没有了一样，许久才开口：“是，我是叶书…我想，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为什么要看医生？” 电话那头有桌椅搬动的声音，然后是开窗的声音，那头突然说道：“今天的风真大啊。” 叶书应了一声，“是。”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是什么时候…？” 对方回答的毫不犹豫，“十年前。” 叶书拿手机上的手抖了一下，“十六岁，我和他…刚在一起。” “是。他说他喜欢你，但是他不能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你不喜欢他。”对方说的轻描淡写，语气有些许，“他说，你不喜欢他，他也不要喜欢你。三年前有听他说过你有一年出了车祸，然后忘记了一些东西。” 叶书左手握着打火机，拇指摩挲着打火机，思考了几秒，“是有些东西记不清楚了。” “所以你忘了自己从他姐床上下来跑去他房间跟他说，他姐才是你真爱，你是因为他姐才对他好的，希望他成全你们，是吗？” 对方毫不客气的说完，像是在嘲讽叶书的无知。 叶书确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目光发直的看着窗外。 “他送你进监狱，五年里彻夜难眠，当然，这种极端偏激心理患者是常见的病状，他有很多对不起你的地方，来我这边治疗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后来你出狱了，他跟我说他对你不好，每次和你待在一个地方看见不远处的人影和偶尔出现的危险，他就会感到焦虑，他对你不好，那些想要拿走他最珍视的东西和人……的人，就只会看见你是不被珍视，甚至是厌恶的，就不会伤害你了。同样，他对你的独占欲也不想别人接触你，他说他错了，可是你无论如何都不原谅他，无论是下跪还是流泪，你都不原谅他。” “…不，我…”叶书张张口，怎么也找不到可以说的话。 医生也不需要听他说话，接着道：“昨天晚上他给我通了电话，你对方医生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顿了顿，医生轻声安抚道：“…你做的很好，让他得到了解脱。” 叶书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在颤抖，手机掉在地上他也不捡，手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就这么一滴接着一滴往下砸。 一滴，又一滴。 砸在地板上。 我的支彦… 叶书噗通往地上一跪，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手缝掉落，愈来愈多，喉咙里传来朦胧的哽咽声，“我的支彦…” 明明泣不成声，却还是开口颤抖道：“我的支彦啊…” 我的手机 0:11:42 第二十三章 如果说周至走的时候是难受。 那么，那么。 “真的…死掉了…么？”叶书失神了一会儿，看着泪眼汪汪的周睿阳站在他面前，撑着墙慢慢站起身，然后抖着手去摸周睿阳的头。 “阳…阳…” “我…我可怎么办啊…” “我还能…怎么办啊…” 周睿阳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两手一拢抱紧叶书的腿，轻声道：“叔叔…叔叔不哭，叔叔不要哭，阳阳乖，阳阳不闹。” “阳阳会快快长大，然后保护，保护叔叔！” “你说什么？！”周尧撑着床头有些艰难的看着脸露难色的陈铭，喉咙里压抑着喘息声，“你说…你说少爷，没了？” 陈铭垂在腿边的手紧紧抓住中裤缝，看着周尧因为伤痛发热造成的脸红沉默了几秒，才沉声道：“是，少爷没了。” 话音落罢，病房里一片安静。 陈铭抬手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从凌晨少爷出事的消息传来，他便在担心着周尧。 “那他…”周尧突然失力的往后一靠，低声道：“你不在么？” “老板昨晚突然让我去一趟邻市，让我去买叶先生喜欢的糯米糕，说是前些日子看叶先生在糯米摊前面站了一会儿，大概是想吃小时候的那种手工糯米糕。”陈铭回想着昨晚江支彦跟他说话的神情，比跟平时和他说的话加起来还要多，目光温柔的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我当时想，老板真他娘的作啊，然后抱怨了一句当初干嘛不对叶先生好！” “然后他说，所以要还给他了。” 说完陈铭一把抓住周尧的手，神色有些紧张的问道：“你知道老板为什么打你吗？” 周尧看他一眼，目光呆滞了一下，怔怔道：“我姓周。” “是！那你知道周至他舅舅是谁吗？！” “不知道。” “…果然啊。”陈铭突然松开他的手，低着头轻声问道：“他叫周浩晖，你知道是谁的吧？” 周尧整个人一愣，许久，才咧嘴笑了。 “…我父亲。” “是，我前天让人给我查打钱人的账户，是老板的户头。” 陈铭说完周尧突然咳嗽起来。 像是要把内脏都咳出来，趴在窗沿一侧，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脸上的血色愈来愈差。 “哈…咳咳……到头来，到头来……我还要…这小少爷来保护我……哈哈哈哈…” “陈铭…？你说，这少爷…在想什么啊……” 周尧似笑非笑的看着地上透着光亮的地砖悲戚道：“…还不如…不如弄死我，怎么能这么自私。” 怕周尧情绪太激动，陈铭只好让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周尧本来就没力气折腾，打完针便睡过去了。 陈铭就守在他病床边。 他知道这小少爷对周尧有多重要，这男人平日里冷冰冰的，除了对他的少爷唯独对他照顾些。 他一直觉得这小少爷不知好歹，对别人对他的好视而不见。 可是他来看周尧之前得知被他们这次端掉老窝的人是谁，他才知道这小少爷为什么这么对周尧。 如果敌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个不忍心，疏忽大意，那可怎么办？ 断掉的…大概就不是几根肋骨了。 何况，谁能保证会真的在血缘面前理性处事？ 雪落后的阳光洒进病房内，有些暖意，陈铭趴在周尧身边，闭着眼睛低声嘟囔道：“…老板，糯米糕买好了，我可不帮你送，要送…你自己送。” 人莫非真要经历过死别才会去思考生离的痛苦？ 叶书哭过一场之后又和往常一样送周睿阳去上学，一路上周睿阳都有些忐忑的看着他，叶书注意到他的视线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看着小孩儿进了教室，叶书才在学校大门前转身离开，来的时候是司机开的车，叶书跟他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散散心，便慢着步子的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能去哪儿。 不知不觉又走到那条老街，这块地皮被白氏集团收购，现在要建新游乐场，所以包括墙的整一片区域全部在施工。 叶书站在远处远远的看上几眼，觉得鼻子酸酸的，抬手收紧了些脖子上戴着的围巾，才慢慢将视线移开。 路过老街旁的乌冬面店，叶书走进去将所有新品都点了一份，他记得上次江支彦给他推荐过的，只是，只是他当时实在不想，不想和那个人有联系。 所有的面都端上桌的时候，店里好多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叶书也不管，独自坐在一边，拿过一旁的筷子，看着面前的面，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容，然后低下头开始吃面。 白气在眼前氤氲开来，前额刘海因为低头的姿势微微下垂遮住眼睛。 叶书本身胃不好，平日里吃饭也就浅浅一碗，吃完半碗面就有些吃不下。 面的香气四溢，叶书拿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 想起那时候自己说的话——「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你要知道，我的未来没有你。」 现在脑海里却有人用他的声音在回答——「嗯，那我走了。」 我走了。 “少爷，少爷他平时就住在这不远处的别墅里，上次你去接周睿阳的那个别墅是你们以前住的。” 周尧躺在病床上接到叶书的电话，听见电话那头男人略沙哑的声音，他回忆道：“以前就跟你说过的，你不在之后，他也没放过自己…现在跟你说这个话不大好，但是，你…唉，保重吧。” 想着还没到阳阳放学的时候，叶书按照周尧给的地址去了江支彦平时住的别墅。 站在别墅门口叶书打量了下院子，可能是很久没有打理，有些乱。从大门前不远处的水缸底下拿出钥匙，叶书心道怎么还这么个不注意安全的破习惯。 拿着钥匙打开门，叶书走进去之后四处打量了下。 格局和另一个别墅分毫不差。 日历上也有写一些看起来杂乱无章的话，叶书把日历拿下来翻了翻，内容都是些今天做了什么有什么想法，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怪涂鸦，就像小孩子上课跑神做的事情一样，叶书看了一会儿将日历挂回去，然后往楼上走。 推开江支彦的房间，因为是透光最好的房间，所以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 叶书走了两步，看见大床边有一张略宽的书桌，上面堆的乱七八糟，什么速溶咖啡粉，吃了一半的饼干，喝了半杯的水，折起来的文件，就好像主人在上面趴着睡了一觉还来不及整理就匆匆往外赶一样。 叶书看着这办公桌小声嘟囔了句，“洁癖都哪儿去了…” 伸手将文件重新拿手指一点点抚好，然后拿一本书压住折起的地方，叶书叹了口气。 以前不喝咖啡不吃饼干的，怎么变了这么多？ 还有这衣架上挂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这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叶书将房间打扫了一下，然后把被子抱去阳台晒晒去尘，回来又去拆枕套。 刚拿起枕头…就看见一叠信封。 叶书低着头看了一会儿第一个信封上的字，因为眼睛的问题一点也看不清，叶书直接伸手将信封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上面写着「我书的笑。」 第二个是「我书的背影。」 依次往下的信封上都是这种备注。 叶书抖着手将信封里的东西拿出来，全是照片。 从他报复李承那天开始起，他的笑他的冷淡，他的背影，他的侧脸，全是他。 叶书又在四周找了找，在办公桌底下找出一大箱子的照片，每张照片都是他。 大多都是背影。 极少数的正脸，可见这人拍的时候是站在何处。 叶书看了一会儿眼睛酸酸的，准备全部收好，就将箱子推进办公桌下面，弯腰的时候不小心将桌上的文件碰了下来。 叶书又去捡文件，然后从文件的一堆复印纸里掉出一张写了字的白纸。 叶书顺手又捡起纸，扫了一眼，然后愣愣的往地上一坐。 文件抱在手里也没有继续往下的动作。 像是傻了一般，叶书就坐在地上对着这纸发呆。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洒在纸上，透着一大段密密麻麻的字。 叶书直愣愣的看着，那上面是江支彦遒劲有力的字，笔峰尖锐，却又有些一丝温柔—— 把我拥有的所有东西都给你。 你不想看见我我就把自己藏起来。 另外。 你的路我帮你铺好了。 你不要怕。 没有人会害你了。 …… 我也不会。 我的手机 0:12:00 第二十四章 叶书三十一岁生日的时候，收到周睿阳亲手画的一幅画。 画上画了一个正靠着椅子看书的长发男人，水彩渲染的微暖色调，放在腹上随意翻开的白色书籍，微微眯起的双目远远看去，像是在看远处那棵树，又像是在入眠。 叶书接过画的时候，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摸摸周睿阳的头，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将画很小心的放在床头摆放好。 叮嘱了几句上课要用心，叶书给周睿阳拿好书包送他出门。 一年前江支彦将遗产留给他，凌焕告诉他，江支彦留了合同，如果他不继承的话，江氏将会被变卖。 他怎么忘了，江支彦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捏他软肋。 叶书没办法，一边自嘲一边接受了文件上记录的所有东西，加上周家的，只能周家江家一同顾着。 送周睿阳上了司机的车，叶书回屋随手拿了条黑绳将头发束起来，然后去房间里将家居服换成西装，随便吃点面包就往江氏去。 偶尔会遇见以前欺负过他的人，叶书一眼扫过去对方就像受惊的猫，没什么心思计较，叶书便忙着自己的事。 后来贺右问他怎么不把这些欺负过他的人都开除，他腹诽难道你不也是这里面的一份子吗？面上却没什么表情道：“当初欺负我也是因为他们老总带头欺负我，不关他们的事。” “你就是太烂好人了！”贺右撇撇嘴，吐槽道。 叶书拿着钢笔批文件，闻言一愣，过了一会儿才道：“这倒没有，不是没恨过这些人，只是觉得自己的情绪对别人来说不痛不痒的，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精力？另外，开除他们等于将他们的能力贡献给别的公司，划不来。” 贺右闻言不屑道：“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我是你，我就把当初欺负过我的全开除了！你看我做什么？你就应该也开除我。” 叶书闻言好笑，放下钢笔，拿过一旁的水喝了两口，才淡声道：“因为你们都是他带出来的，我舍不得。” 这次轮到贺右沉默了。 叶书的能力不低于江支彦，无论是哪方面，可叶书依旧按照江支彦的处事方式来办事，就好像，重复那人的生活就可以当做那人还在一般。 其实如果他是叶书，他真的不会在江支彦死了之后还帮他维持江家，反而会在江支彦死了之后拍手叫好，然后卖了江家换钱过自己的逍遥生活去。 不知道该说叶书太傻还是江支彦太幸运。 贺右摇摇头，看着叶书办公桌上的一大堆文件轻轻‘啧’了一声，笑道：“叶总，您辛苦了，小的这就去给你泡杯茶。” 叶书抬眼看他一眼，然后将视线投到门口，示意要走快走。 贺右走后叶书给方孟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下午有个商业会要开，就不去医院了，另约时间看病。 方孟在电话那头凶的跟泼妇一样，又是拍桌子又是大吼：“姓叶的！你想死是不是！下午不来你就死定了！你等老子去你那个破公司！说！来不来！” “不来。”叶书轻飘飘一句话说完就按了挂机，然后揉揉耳朵，将手机随手丢在一边，随他响去就是不接。 江氏自从他接手之后做了几个大投资，整日忙的不可开交，最近又赶上深秋，晚上加班太晚就容易睡在桌子上，然后最大的成效就是感冒低烧不断。 忙到中午饭也没吃，脑子有些晕晕沉沉的，起身去茶水间洗了把脸，叶书一边擦脸一边接电话。 “玉儿啊？…嗯？还好，不是很忙…你下班了要来我家？……怎么了吗？…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我家？”叶书皱了下眉，心道难道是发烧烧坏了脑袋，怎么感觉徐玉说话说的乱七八糟的。 “好，你来吧，阳阳在家，我的话…大概七点半回家。” 挂了电话叶书顺手倒了杯咖啡，接着又回办公室处理工作。 七点半左右的时候，让司机回去休息，叶书走进院子里挪了几个花盆，整理了下院子才推门进屋。 刚进门就被礼花弹的响声惊的突然睁大眼睛，还往后退了一小步，像是受惊的兔子，看着四周飘落的彩带和站在他面前的一群人，叶书才收回受惊的表情，露出一丝丝笑意。 一眼扫过去，穿着纯黑运动服的徐玉，手上还拿着一只空了的礼花弹。抱着自己妻子的方孟，紧靠着徐玉大腿的阳阳。 “生日快乐啊。”方孟最先开口，然后将一份礼物递到叶书手里，因为下午叶书拒去老看病的事这人脸色难看得紧，偏偏还露出笑容来，“下次再不去看病你看我怎么拆了你的破公司！” 笑得真是难看，叶书一边腹诽一边笑道：“你舍不得的。” 这是他的，你舍不得的。 方孟闻言轻哼一声，将身旁的妻子拥得更紧了些。 叶书见文杏大着肚子在方孟身边笑得格外温柔的模样，不由有些触动。 文杏便是方孟那意中人，性子直爽，叶书喜她性子，跟她聊的来，只是半年前这俩人结婚没多久文杏就有了身孕，叶书忙起来也没法去探望文杏，文杏大着肚子方孟又不让她一个人出门，日子长了俩人便许久不见。 叶书朝她笑笑，还没开口，就见文杏抬手捏捏他的手臂，一脸嫌弃道：“好久不见啊书子，你怎么还跟个白斩鸡似的。” “……”叶书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摸摸鼻子，轻声道：“文杏，你是要做母亲的人了。” 言下之意要文静。 偏偏，“没事，方孟不嫌弃我。” 叶书听了‘哈’了一声，直觉好笑，见方孟脸色听见那句话立马缓了过来心里有些喜悦。 徐玉也伸手递来一份礼物，笑嘻嘻道：“老叶同志生日快乐啊！长命百岁啊！！” 叶书接过礼物轻轻道了声谢谢，徐玉挑了下眉，准备说你就跟我这么客气啊？话还没出口就被腿边的小孩儿打断道：“叶叔叔！！我我我……我送你的画就是礼物哦！” 叶书想起早上出门周睿阳递过来的话，他当时还纳闷阳阳怎么突然给他一张画，还很正经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低下头亲亲小孩儿的额头，叶书不得不承认，这一年里，他劳累奔波只是为了忘记一些事，大概做的挺好，他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就像今天的日子。 他这辈子认识的人不多，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可是这些人都待他好。 认识这些人，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他已经三十二岁了，明明是刚到中年的岁数，他却已经老了。 他的长发里夹杂着许多白发，身体也越来越差，旧疾复发反反复复，江支彦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医院。 他就那样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花板，想象着那个男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然后对他说，“你要快点好起来。” 周睿阳抱着徐玉的腿在撒娇要吃蛋糕，方孟温柔的扶着文杏坐在沙发上。 叶书站在原地抱着礼物，目光停留在这个场景里久久无法自拔。 之前方孟跟他提过，他母亲在郊区一个疗养院里，让他去看一看。 其实周至救他不久之后也问过这话，他只是摇头，任别人怎么说，就是不去。 不知道有方孟和周至能不能理解，他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他在他母亲的病房里杀过人，是他害他的母亲变成了这样，他还有什么脸面去看她？ 心脏像是缩成一小块，叶书突然蹲下身去。 他一直都这么懦弱，一生的勇敢都用在了求死上，真是，太可笑了。 伸手揉着心口，他想，明天去看妈妈好了。 然后给支彦买一束令箭荷花。 前些日子他去参加一个花市调研，看到参考资料上说，令箭荷花的话语是追忆。 他没想过未来能因为他的痛苦改变什么，这样也好，虽不是最好，却也刚刚好。 如果能多出一些希望，那大概是要花光一生的运气。 我的手机 0:12:19 第二十五章 挑了一个天气尚好的日子，叶书开车去了郊区的疗养院。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长款风衣，戴上围巾之后整个人显得清瘦羸弱，偏偏气势上又不弱气，往疗养院门口一站，惹得一些年轻看护频频回头看他。 “你好，请问一下…叶璇是在哪个病房？”往里走了些，叶书朝一位看护小姐问道。 那小姐闻言张了下嘴，好像是在惊讶，见叶书平静的面容不由有些发愣，随后答道：“走廊尽头单独的一间，不过，可以冒昧问一下先生您是她的什么人吗？” 叶书看着她，淡声道：“谢谢。我是她的儿子。” “欸？是吗？”看护小姐像是又受到了惊吓，小声嘟囔着叶书听不大清楚的话，“怎么又来了个儿子……原来那位病人有两个儿子啊…” 叶书听不清也没什么想听的想法，道过谢就往病房走去。 推开门，看着被阳光洒满的病床，还有躺在病床上的人。 叶书走过去，在病床边往下一跪，膝盖砸地的重重响声在病房响起。 安静了几分钟，长发男人伸手抚上女人苍白的脸，久久才收回。 轻轻笑道：“妈，我来看你了。” 伸手抓住女人有些萎缩的手，接着笑眯眯道：“妈，现在没人会欺负我了。” “江支彦那个混账东西也不在了，我当初对他说了可多难听的话，还没来得及道歉呢…” “他就不在了。” 沉默半晌，叶书又开口道：“妈，是我不孝，这么久……才来看你。” 话音落地。病房内一时又安静下来，仔细去听可以听到细微的哽咽声。 跪了将近半小时，叶书才站起来，他有严重的关节病，折腾多了会病很久，免得回去又得被方孟唠叨，叶书脱下自己的大衣挂在一旁的架子上，然后掳起袖子给床上的女人按摩。 眼睛红红的，鼻子有些发酸，叶书抬手蹭蹭鼻子，又低下头去细细给女人做肌肉按摩。 在病房待到中午，有看护小姐来换点滴瓶，看见叶书红着眼坐在一旁，她不由搭话道：“先生是叶阿姨的儿子啊？” 叶书看她一眼，点点头道：“嗯。” “那阿姨可真有福气，俩儿子都这么好看。”看护小姐一副很欢喜的模样，“听说前两天林先生来这儿照顾阿姨的时候看见阿姨的手动了呢，可能是要醒过来了！” 叶书听了后半段话一时喜上眉梢，不由喃喃道：“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林先生说肯定会醒过来的。”看护小姐见他脸色苍白，小心的宽慰道。 叶书点点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皱了下眉，问道：“林先生是谁？” “林先生只让我们叫他林先生，我们也不知道他叫林什么。” “他为什么会照顾我妈？” “欸？林先生不是叶阿姨的儿子吗？！”看护小姐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道：“可是他对阿姨可好了，他一年前来这里养病就每天都要来看阿姨，之前也天天来，这两天听说是要买什么才没来，估计明天中午就回来了。” 叶书听的整个人都有些愣然，好像从心里涌出某种‘激动’的心情，抖着手拉住看护小姐的手，颤声问道：“你有，你有林先生的照片么？” 皱着眉怪异的看了叶书一眼，看护小姐拿出手机递到他面前，又缩了回去警惕道：“你可不要对林先生做什么坏事啊！” 叶书正准备接过来，见她缩回去一愣，突然笑了，“我长得很像坏人么？” 看护小姐立马摇摇头，将手机递了过去，在叶书低头全神贯注的看屏保画面的时候碎碎念道：“林先生是个好人呢，当初他一身伤来这儿修养，每天都会来看叶阿姨，起初林先生还要用拐杖走路，后来日子长了身体好了些，便自己给叶阿姨按摩……那动作和神情，太温柔了。” 叶书听的不大清楚，脑子一片空白，看着手机上那张合照有种快要哭出来的感觉。 手抖得连手机都拿不住。 是了。 是他回来了。 照片上男人的脸色有些苍白，叶书虚抚上那人的脸，他想，真瘦啊。 他的小少爷肯定吃了很多苦。 要不然，为什么要躲在这种小地方不回去见他呢？ 远程的大巴坐的人倦怠不已，好歹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江支彦提着手上的东西从位置上起身，拍拍风衣上被同行小孩子踩上的灰尘，跟着众人一起下车。 一年前的雪夜他本来是死了的，不知道该不该说周家堂口的人是不是垃圾，让那个人对着他开枪也瞄不准，离心脏足足偏了三厘米。 还没流血而死就被赶来的手下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就让人将自己送到了郊区的这间疗养院。 他想，如果能活下来，帮叶书照顾他妈妈也好。 如果没命活下去，那就当帮叶书扫了碍眼的东西，也挺好。 疗养院外有一大片树林，穿过树林就是车站，江支彦提着东西从树林走回疗养院。 这里环境靠山傍水，他住这里心情多半是安静宁和的，少了以往的焦虑，难得总是见人就笑，院里的看护姑娘便说他温柔。 每次听她们这么说江支彦就在心里念道：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见过我的小书。 想想又摇头，不是，不是我的小书。 一边想事一边往前走，加上鞋子穿久了有些坡跟，刚准备进门的时候被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就被一股力猛地推倒在地。 摔得江支彦脑子空白了几秒，胸口有些喘不过气让他意识到有人正压在身上。 刚准备抬手对着正趴在他身上的人一记手刀，就见那人从他胸口抬起头，眼睛红通通的，抿着嘴像是在忍耐什么，可惜没忍住，见他猛地睁大眼，那人便抱着他哭了出来。 努力压低的哭声，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好像是被小猫挠了掌心，痒痒的，江支彦将举在空中的手慢慢弯了一个弧度，回抱住这个在他身上哭的可怜兮兮的男人。 “叶书。”他轻轻唤着这个男人的名字，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你原谅我了吗？” 男人将他压在地上抱得更紧了些，通红的双眼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看着江支彦温柔的眉眼和微微上扬的嘴角突然亲了上去。 江支彦微微喘息，收紧拥住男人的手，仿佛要将男人融入身体里，又难受又欢喜的回应过去，直吻得男人喘不过气。 亲完之后叶书在江支彦肩上重重打了一拳，有些委屈道：“你混账！” 又痛又好笑，江支彦又亲亲他，小声温柔道：“小书。” “已经是老大叔了，不是你的小书。”叶书瞪着他，松开抱他的手就准备起身。 江支彦一把将他拉了回去，弯着眼角笑眯眯道：“想要我吗？” 叶书趴在他身上默默吸了下鼻子，“……” “哈哈哈。”江支彦大声笑了笑，环住叶书的腰，然后将人压在身下，亲了几口，小声问道：“那换个说法，你想我了吗？” 叶书沉默了几秒，突然咧嘴笑了，伸手在江支彦后脑勺重重拍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想，很想，想的恨不得把你剥皮拆骨融进我身体。那样，你就永远也不能离开我了。” 江支彦愣了一下，敛了笑，将头埋进叶书的胸前，重重吸了一口气，他才抬起头给叶书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温柔的吻上叶书的眼睛，小心翼翼道：“他们都说我心冷，是个冷血的畜牲，我知道你也这么觉得。小书，对不起，是我自己忘了想对你好的我，是我自己杀掉了那个我。” 叶书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然后眨了眨眼睛。 “还好你没想起来，这样我就可以重新开始追求你了。”江支彦语气里带着些喜悦，他抓住了叶书的手，与之十指相扣，轻声道：“我想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心悦你，想要一辈子心悦你。” “小书，你能不能…” “嗯？”叶书抓紧了江支彦与他相扣的手。 江支彦突然有些紧张的红了脸，然后期期艾艾道：“能不能……说句…你爱我……？” 叶书闻言低笑一声，没说话，还将头偏向一边。 江支彦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叶书不会只是因为同情他才甘愿被他亲的…而不是爱他？ 叶书用余光瞥见江支彦渐渐出神的目光，将头偏过来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 实在瘦得太多了。 衣服穿在身上都跟挂着似的，虽然精神挺好的，脸色却不好，压在他身上硌人的紧。 我的手机 0:12:35 就是那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委屈。 叶书伸手捏捏他的脸，然后笑道：“我爱你。”轻轻推开一些距离，叶书坐起来，拉着他的衣领凑近些，又道：“我爱你。”凑到他嘴边亲亲他的脸，“我爱你。”吻住他像星空一般的眼睛，“我爱你。” 一把拥住他，在他耳边温柔道：“我爱你，还委屈吗？” “嗯？你还委屈啊？”叶书伸手搂住江支彦的脖子，一口咬在这人脖子上，恨恨道：“你丢下我一个人，怎么好意思委屈，你把我送你的东西丢在雪地里，怎么好意思委屈，连我说的气话都分不清，你怎么好意思委屈。” 江支彦伸手揽住叶书，小声道：“分明是你不要我了。” 叶书“哈”了一声，对着他后背重重拍了一巴掌，“你这是欺负我不会骂人。” 江支彦被他拍的差点吐出来，这人当真一点力气都不留，缓了些他才道：“你变凶了。” 叶书拍完又心疼，伸着手给他揉，嘴上还是认真道：“你以前这么对我，你要还我，一分一毫都得还。” 江支彦轻轻“嗯”了一声，“还，拿一辈子去还，还要多出很多很多。” 小声应了，叶书抱着他，心里有些平静。 他的支小彦回来了。 他的支小彦…回来了。 两人抱着一动不动，许久叶书将下巴搁在江支彦肩上，小声嘟囔道：“支小彦啊。” 江支彦摸摸他的后背，轻轻拍拍，像是哄小孩儿似的语气轻声道：“嗯？” 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叶书被他拍的犯困，闹了这么久也有些累，靠着江支彦，他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道：“你现在这么穷，可不能乱跑了，知道吗？” “我找你好久了，你都这么大人了，老是这样我该多难过啊。” “下次再这样…” 江支彦亲他嘴角一口，一本正经道：“就克扣我粮饷。” 叶书抱着他有点热，动了动，小声嘟囔道：“嗯。” “你喜欢我吗？” “嗯。” “叶书。” “嗯…” “你说你爱我给我听听。” “你爱我…” “不是这个，是你爱我。” “……” “睡着了？” “……” “啧，扫兴。” “……”叶书抓着他腰就是一拧。 “……”江支彦泪眼汪汪的一手揉着腰一手抱着叶书，就是不撒手，“不爱就不爱，你不爱我爱，好疼啊……” “……”叶书忍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伸手给他揉。 江支彦就差将开心两个字挂在脸上了。 他的叶书总算要他了。 周至当初帮他挽留叶书的时候告诉过他，叶书有一枚戒指，一直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怎么也舍不得扔。其实和阳阳混熟之后，他有偷偷去看过，那枚戒指是他当初怕叶书出事送他的定位戒指，只是镶嵌定位器的钻石被磨没了。 那个时候就像被人凌迟一般，浑身上下都痛。 如今，就像被人撒了糖，浑身上下都甜。 他想——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那个人，可算是回来了。 ——————END———————— 2016.11.25 by一条在床上冻的跟咸鱼似的帅比尘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yler】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